第173章 亡者騎士團

澤蘭娜重新凝聚出身體的時候，只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嚴寒和颶風，以及強烈的失重感。澤蘭娜下意識的張開雙臂，平衡身姿。低頭一瞅，就見下面煙霧繚繞的，連地面都看不見。

找了好一會兒，才接著月光，看到了狄克，他不知道為啥失去的平衡，一邊往下落一邊打滾翻騰，這會兒已經掉出百多米外了。

能這麼歡實應該是新狄克了吧？

澤蘭娜嘆了口氣，收起雙臂，大頭向下疾速落去。沒多會兒便趕上了仍在翻滾著的狄克，開口大喊：「你沒事跑那麼高的地方來幹嘛？」

狄克聽此，身形原地閃了兩下，平穩下身姿，回道：「剛開始的時候，是為了躲避，到後來想著反正飛那麼高了，不如去月亮上看看。」

「不過飛了大半天，天空連顏色都沒怎麼變，就想著先去辦正事，讓骨杖自己飛一會兒。」

澤蘭娜聽此翻了個白眼：「泰洛瑞斯的星辰、太陽和月亮雖說能普照大地，但實際上它們和大陸不在同一個次元中。」

同樣，無論飛多高、多遠，身處泰洛瑞斯世俗的哪一個角落，所看到的日月星辰都是相同的。

「用物理的方式你是不可能飛到月亮上的，不過你要是再飛高點，便能到風元素純凈區，在那裡，任何風元素以外的物體進入，都會被閃電劈的粉碎。」

話音剛落，高空中便忽然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雷鳴聲，與此同時，狄克對於自己特製骨杖的靈魂契約，消失不見了……狄克這才想起來，泰洛瑞斯是沒有外層空間的說法的，甚至說整個世界只有星光普照的區域才有意義。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泰洛瑞斯也是小的可憐。

「好吧好吧，不提這個了，你知道怎麼解決下面那群亡靈騎士？」

澤蘭娜點點頭：「知道，好對付的很，你將綠晶石給我，我就能擺平他們。」

「這麼容易？」狄克也不疑有他，直接喚出來綠色晶石，隨手一丟。

綠晶石不能與生靈直接結束，所以外包裹著狄克隨手從袖子上撕下來的人皮布。在狄克們手中盤的時間長了，顯得油哄哄的。

澤蘭娜倒也不在意，捏著綠晶石下端，緩緩將人皮布解開，將其懸在自己的額前。

稍頓數秒，就見綠晶石陡然爆出綠光。

同時，就見下方也閃起耀眼的金色光芒，穿過重重的水汽，以至於在如此高空依舊清晰可見。

兩道光輝交相閃耀，數分鐘后，就見澤蘭娜額前的綠光漸漸化為金光。在光芒中，她那不斷飄動的黑髮，褪色一般漸漸轉變成金色。甚至比洛娜的頭髮還要純凈，每一根髮絲都彷彿在赫赫發光。

啪的一聲，已然換了個顏色的綠晶石陡然炸開，顯露出一截翠綠樹枝的虛影，又飛速凝實，變為了一把劍鞘，被澤蘭娜握在手中。

再看澤蘭娜，她身上的氣場陡然已變。若說之前，像個邪氣森森的女魔頭，現在，卻像是一個心懷天下的女王。

但身手卻依舊矯健。

一個輕巧的翻身，便以半跪的姿態落地，揚起的金髮緩緩飄下，美的令人目不轉睛……

等等！落地？

狄克回過神來一瞅，離地面大概還有兩米。

這會兒用信仰之躍還來得及嗎？

「艹……」

啪嘰——

…………

等新的狄克傳送過來的時候，正見到澤蘭娜高舉手中的劍鞘。身上散發的金光璀璨，將周遭的一切照的宛如白晝。

而在她的身前，數百個身披破爛盔甲的亡靈整齊劃一，俯首半跪在骸骨馬的旁邊，一副向澤蘭娜宣誓效忠的模樣。

這個場面就很魔幻。

澤蘭娜不是活人，但構成她軀體的巫術是一個陸地神明級別的巫師，臨死前的祝福留下的，連另一位同級別巫師都看不出破綻。

而她身上綻放的金光，雖說不是聖光，到哪也讓狄克有種渾身發燙的感覺，顯然也是相似的巫術力量。

一群亡靈，跪拜這麼一個玩意？

澤蘭娜的身旁漸漸凝聚出了一匹駿馬的虛影，起身上馬前，她沖狄克一指，直接命令道：「帶上他，我們出發。」

所有的亡靈便整齊劃一的站起，其中一個攔腰撈起狄克，跨上骸骨馬，向高塔的方向疾行。

速度極快，不過只是趕路而非持槍衝鋒，倒是沒快到一眨眼就從地平線衝到人臉前頭這麼誇張的地步。

「喂，這群亡靈到底是什麼玩意？」跑了一陣后，狄克向前方的澤蘭娜喊話到。

澤蘭娜稍稍放緩了騎行的速度，不再位於隊伍的鋒首，與狄克並排，並回答道：「騎士團，他們是人類騎士時代的精粹，由騎士國的統治藍血潘德拉貢一族精銳和部分赫赫有名的大騎士組成的軍團型神殿。」

說到這裡，澤蘭娜稍稍頓了一下，直接道：「巔峰時期是歷史上戰力最強的神殿。」

「比帝國的種群意志還強？」狄克開口問道。

「正面作戰的話，是的。」澤蘭娜認真道，「巔峰時期的騎士團有三百多人，全員都是聖者，而且他們的族語與戒律完全一致，世間幾乎沒有他們的衝鋒無法摧毀的事物。」

「原來如此。」狄克點點頭，三百名意志高度近似且相互勾連的同族聖者，率領著上億亡者的亡靈大君也能殺穿。

至於這個可怕的數量，騎士時代以騎士靈氣的掌握程度作為政治地位的衡量標準，加之神殿的促進作用和聖者的漫長壽命，催化出過百聖者實屬平常。只不過……

「聖者死了還能變成亡靈？」

聖者的力量之源是執念，支撐亡者重新站起的力量之源是對生者的仇恨，一定角度上來講，也是執念。

因此在聖者的靈魂扭曲成魂火的過程中，會出現執念衝突，聖者箴言崩塌、跌落現實的情況，這個過程會直接將聖者的靈魂壓的粉碎。

「正常情況下不能，不過這裡情況不同，這兒是血月初升之地，是整個泰洛瑞斯死亡概念最強烈……第二強烈的位置。而且，他們以古騎士四準則為箴言，雖說和精靈的自然之道仍有所區別，但核心依舊是敬重生命，與亡靈的憎恨生命正好相反……」

「雙箴言！」狄克脫口而出。

「沒錯，」澤蘭娜點點頭，「斯派爾當年和先祖一同來過這裡，我估計他的平衡之道就是從騎士們這兒得到的靈感。」

「只不過這裡畢竟是死亡之地，他們的神智又早已消弭，大多數時間，亡者的本能壓制騎士箴言，他們的行為和尋常亡靈無意。」

「原來如此，」狄克掃了眼澤蘭娜背後的劍鞘，「那綠晶石為什麼能號令這群人。」

「因為這東西本來是劍鞘阿瓦隆，是騎士王的象徵之一。能將他們執念重新喚醒。」

狄克摩挲著下巴：「也就是說，拿著它，就能統御這些亡靈？」

「是只有騎士王拿著它，才能統御騎士團。」澤蘭娜說著扭頭看向狄克，「我和洛娜的返祖血統的血脈源頭叫做阿爾托莉雅，歷史上唯一一位女騎士王。」

「哦……我還以為洛娜的血脈源頭是你呢。」

澤蘭娜聽此瞪了狄克一眼：「我一生侍劍，哪留下過血脈？」

「這麼說的話，你們其實應該姓潘德拉貢？」

「不是，我們是棄誓者，沒有資格再跟祖姓。」

藍血貴族統治的時代，背棄自己的族語，以其它箴言成聖，是一件極為離經叛道的事。

卡德利安一族當年也是藍血，但是以「群星隕落」為族語的藍血，早就和騎士王一脈割裂開了。

「哪怕現在，騎士傳承也不在帝國這邊。」澤蘭娜強調道。

「那麼，」狄克忽然召喚出硬皮筆記，並摸出了虛幻小劍，「這其實是湖中劍？」

「當然不是，弒神劍是先祖從地精避難所遺迹中得到的，湖中劍還在末代騎士王的胸前插著。」

「……怎麼又冒出來一個騎士王？算了，這兒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你從頭給我說清楚。」

「也好，」澤蘭娜點點頭，「一切的根源，還得從巫術與奧術的爭端說起。」

「大概十二萬年前，地精卡加弗爾提出魂靈大一統理論，從世界層面解釋了巫術產生的原理，並宣稱巫奧之爭以奧術側大獲全勝而總結。地精也由此建立了戈本共和國，成為了整個泰洛瑞斯實際上的霸主。」

「不過只過了百多年，地精之中便出現了分裂，以開創了人工靈魂的大師澤伽羅為首，分裂出去了名為埃林的巫術側政權，重啟了巫奧之爭，進而轉變成了兩種意識形態的全面鬥爭，開啟了長達兩萬年的魂彈威懾紀元。」

「等等，」狄克忽然開口道，「地精，也能使用巫術？」

他記得地精是一種靈魂極度羸弱，無法掌握超凡力量的種族。

「人工靈魂技術能讓他們獲得了掌握超凡之力，不過地精中幾乎沒有傳統巫師，他們仍舊會製造各種各樣的機械製品，只是指導他們研究生產不再是大量的數據和實驗，而是依靠從數字和機械中感受到的『美』。」

「美學？」狄克一愣，這倒確實是巫術的風格。

「是的，也因此戈本共和國無論是人口、工業、科技全面優於埃林帝國，後者卻總能憑藉不可複製的造物強行達成平手。」

「而且因為雙方都掌握靈魂爐和元素爐技術的原因，他們不需要泰洛瑞斯的世俗資源，也沒有統治世界的打算，甚至放棄了大部分原有領土，將人口都集中在了兩座都城之中。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但同時地精之間的爭端也最為喪心病狂的，他們時刻都在想著，將對手，連同自己乃至整個有序世界，都毀於一旦。」

「我們不明白地精們到底是處於何種奇特的腦迴路在這種壞境下安然生活了兩萬餘年，但泰洛瑞斯除了地精之外的所有種族都無時無刻處於恐懼之中。」

「這一情緒在戈本共和國的滅世武器實驗造成的真空魂變摧毀了泰洛瑞斯近半秘境之後，達到了頂峰。泰洛瑞斯近乎所有智慧種群，在百年內拋開了所有爭端，聯合在了一起。」

「他們通過特別的儀式，獲取了星辰的力量，並由各族英雄執掌，兵分兩路，向兩個地精國度的都城，發起突襲。」

聽到這裡，狄克眼睛稍眯，掌握星辰之力的「英雄」？按照他的理解，在泰洛瑞斯，能被稱之為「掌握」星辰之力的，只有那些已經被掛在王庭博物館中的「神明」。

「其中，以高精靈歐羅拉為首的魔法師們，合力施展禁咒，將戈本共和國的首都，浮空之城驅逐出世界之外。同時，末代騎士王，也率領著他的騎士團們向著埃林帝國的首都，通天之城，發起了衝鋒……」說到這裡，澤蘭娜抬起了頭。

這時他們距離高塔只有數十公里的距離了，那根連接地月的「棍」，早就看不出絲毫「塔」的痕迹了。

那是一座佔地面積超過王城十數倍的，貨真價實的城市。

「之後的結局你也知道了，魂彈被早有準備的英雄們盡數攔截，但在最後關頭，埃林帝國使用了他們的滅世武器，藉由月亮發動，一個無限放大『死亡』概念的禁咒。它的效果諸族英雄費盡心力也沒能完全解除，不得不另闢蹊徑，永固驅逐咒並開闢出冥界，才能讓泰洛瑞斯世俗維持運轉。」

「近距離直面禁咒的騎士團們全軍覆沒，只有掌握了星辰力量的騎士王活了下來，但或許是出於內疚，或許是處於絕望，他最終獨身前往了藤蘿島——也就是人類傳說中的阿瓦隆，在母神莫拉的雕塑前，就用那把代表勝利與榮耀的湖中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也因為如此，在隨即到來的諸神時代，人類一直都沒有自己的『神』，灰域也因此成為了諸神爭奪信仰的戰場，也給我們弒神者一脈提供了發展和成長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