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石南
常山有些扭捏的說道:「不是,是...是他將那玉佩打碎了...」說著他抬眼試探的看了一眼顏孟,心裡想著希望顏孟能聽懂他的意思。其實怪不得他市儈,是百仁堂如今已經入不敷出了,師父喜歡做善事,不喜經常將金錢掛在嘴邊,百仁堂上下那麼多口人都仰仗著師父,他不忍心師父為這些操勞...
顏孟聽完便明白常山言語中的意味,朝著常山淺笑一下,轉身招呼聽荷拿些錢財過來。這些錢是顏初南前些日子送來的,顏孟本就需要錢也不推脫就收下了。
常山臉上有些羞色,低垂著頭,悶悶的朝顏孟說:「那還請五小姐尋了空去看看他吧。」
「我知道了,勞煩你跑一趟。」頓了一下又告訴常山「你先不要將我們的身份說出去,說我等他身子好全了就會拿著他的『東西』去見他,讓他安心等待好好養傷就是。」說著見常山應了她的話,就示意聽荷將常山送出去。
日子就這麼不咸不淡的過去了,顏初南之後又像模像樣的跟著顏孟假意跟了幾次阿元,但都一無所獲,最終只好叮囑顏孟幾句讓她小心阿元,說若是不放心便尋個機會撤了就是,當然顏孟拒絕了。
這日顏孟正坐在書桌前看書,已經完全入了秋了,透著窗子只見院外的落葉掃完一層又積上了一層,秋日總是蕭瑟如斯。
「姑娘。」聽荷有些慌張的走了進來。
「怎麼了?」
「有娟紅的消息了。」聽荷說著,面色卻並不好看。
顏孟雙眉微蹙「出什麼事了?」
「外院傳來消息,說是娟紅的家裡的鄰居,有一次去勾欄中,遇見了娟紅...」聽荷的語氣有些神秘,提及「勾欄」兩字還有些難以啟齒。
「勾欄...」顏孟齒間默讀這兩字,娟紅雖是僕從,可到底也算是良家女子,不過幾日,為何淪落至勾欄之間,是誰?
「備上馬車,我一會兒要帶雨塵去百仁堂。」雨塵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因著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這幾日已經下了床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了。
只是這一次,她要去尋一個能為自己在外面查探的人了。
「帶上那把刀。」顏孟輕聲朝著正欲轉身的聽荷說,聽荷一愣,身形微頓,但是並沒有說什麼就按照吩咐去做了。
馬車上,雨塵幾次三番的掀開帘子,透過縫隙打量周遭的街景,難抑眼中激動之情,她已經好久沒有出來放過風了,她本就喜歡在外面玩鬧,平日里又在府中拘著性子,好不容易出來一回,還不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不用擔驚受怕,自是開心的不得了。
「小姐,到了。」四喜沉悶的聲線隔著帘子傳了進來,正閉目養神的顏孟睜開了眼,一旁的雨塵連忙將帷帽戴到她頭上,攙扶著顏孟下了馬車。
到了百仁堂,顏孟趁著侯大夫給雨塵檢查傷勢的間隙,詢問那日那個孩子的傷情狀況。
「他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平日里他都跟著常山,現在應該在後院幫我分葯吧。」侯大夫溫和的說道。
「勞煩侯大夫幫我照顧雨塵,我去後院看一看。」顏孟恭敬的說著,侯大夫稱得上是名醫者,行醫一世,歷經多少卻始終不變救治的初心,這種人她心底也是尊敬的。
百仁堂的後院並不大,約莫八丈方圓,幾塊暗灰色石板交錯鋪在地上,幾個黃竹撘成的約莫一人高的四層晾葯架子排成一排靠在牆壁邊上,庭院正中一口古井,井邊則長滿了青苔。再後面就是生活的宅院將這庭院圍了起來,顏孟從前堂一進到後院就看到兩個葯童模樣打扮得男子,背對著門口挑揀藥材。
「五小姐您來了!」先是常山看見了顏孟,朝著顏孟喊了一句,就放下藥材跑過來朝顏孟行禮。
另一個男子有些局促,似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愣在原地看著常山蹬蹬的跑過去行禮,有些局促的走到顏孟面前,想著學常山的模樣朝顏孟行禮。
而顏孟在常山行禮前就止住了他的動作,那男子就僵硬在那處,一雙手止不住的搓著身前的衣角。
「你先去找你師傅吧,我有事找他。」顏孟朝常山說道。
常山本就知道顏孟是來找石南的,就毫不猶豫的走出去了。
石南見常山這麼聽話的走出去就有些慌亂,胳膊輕輕抬起,想叫住他,餘光看到顏孟正在看著自己,知道面前的姑娘非富即貴,怕自己再做了錯事惹她不高興,連忙收了手臂,局促的站在那裡,低著頭死死地盯著腳尖,不敢說話。
「你很怕我?」顏孟看著眼前局促不安的孩子出口問道。
「我...我沒...」
「我是來問你些事情的,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顏孟看著眼前的男子,輕聲說道。
「您......您問.......」
「那把刀,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石南一下子抬起頭,慌亂的視線對上那雙目光清澈的眸子,驚得說不出話。「你怎麼知道那把刀?」頓了一下想到常山跟他說過拿刀的人會來找自己,讓自己安心在這等,剛剛常山又聽話的走了出去「是你救了我?」
「嗯。」顏孟點了點頭算作回答。
石南一下子就有些激動「那你能不能把刀還給我?」不過說完就有些後悔了,面前的女子救了自己,自己非但沒有感謝,反而直接問人家要東西,有些心虛的抬眼看著顏孟,見她面色平淡似乎並沒有應為自己的話語而不悅,就放下心來,只是一雙手還在不自覺的扣著衣角。
「我想知道那把刀的主人在哪?」
「主人?什麼主人?我不知道....」石南躲閃著顏孟的眼神,不過這幅樣子反而是在告訴顏孟他就是知道那人在哪一樣。
「我能幫他。」顏孟知道,那人現在是惹了麻煩,此時不能貿然現身,這個孩子既然是在包庇他,顯然是個與他十分親近的人。
石南聽到顏孟說可以幫助他,便脫口而出「你能幫他嗎?可是...可是他...」說著連忙捂住嘴,知道自己說漏了話,一雙眼睛直溜溜的看著顏孟,眼睛里有令人察覺的驚恐。
顏孟內心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面前這孩子防備心忒重了些,聲色和緩的朝他說「你不要怕我,是我救了你不是嗎?」
石南愣愣的點了點頭,面上帶著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顏孟見他這幅神情,連忙說道:「我知道他是殺了人...」
「他沒有!」石南聽到這連忙否認,語氣十分激動。
顏孟一愣,看來這孩子的確很維護那人,她略微思索道:「我知道他是冤枉的,我能替他洗脫嫌疑。你要帶我見他,好嗎?」
石南還是有些防備,只是心下已經有所鬆動了,他知道哥哥現在成日東躲西藏的,若不是因為自己年歲小,哥哥就可以一人遠走高飛了,也不用成日里擔驚受怕的,而面前的女子,是救自己的恩人,常山說了,自己的醫藥費都是她給的。想到這不由抬頭,目光可憐的看著顏孟「你可以幫他嗎?」
「嗯。」顏孟目光堅定地看著石南,點了點頭。
「那...那我帶你去見他...不過...」石南有些猶豫「不能讓別人知道...」
「好。」
正好到了中午,顏孟就帶著一行人去了祥澤齋吃飯,吃過飯後告訴說自己累了就去包廂歇息一會兒,讓四喜帶著雨塵出去逛一逛,之後就換上剛剛讓石南準備好的葯童的衣裳,跟著石南溜了出去。
祥澤齋另一件廂房內
「你猜我剛剛看見什麼了?」魏懷安放下手中的酒,一臉高深莫測的看著面前不等自己回來就動筷子吃東西的男人。
「酒。」
魏懷安一粒花生米剛扔進嘴裡,就被面前的男子氣的差點被那花生米噎死。魏懷安正準備開口,但是突然想到什麼了,眼珠子一轉,有些不懷好意的看著李舒說道:「我剛剛啊,看見顏家那個五小姐了,你猜她怎麼了?」
李舒倒酒的手微頓,不過也知道這是魏懷安故意為之,不做停留,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將酒倒入杯中,剎那間酒香四溢,染得整個屋子都充斥著花果的味道,這不是一般的烈酒,而是花果酒,取九種季節不一的果子與九種花期不一的花蕊,歷經九種工藝提純,再封入陶罐之中釀造九九八十一天才得這麼一罐的花果酒,這也是祥澤齋的招牌。
李舒輕抿口中的酒,皺了皺眉「不如蒼雲峰的。」
「那是自然。」魏懷安得意十足的略揚了揚頭。順勢拿起酒杯,一仰頭就喝入腹中。一放下酒杯想到李舒岔開了話題,似是有些失落一般,垂著腦袋說:「我還以為你會關心那個顏五小姐。」
「與我何干?」
魏懷安馬上接嘴說道:「那不是上次......」對上李舒斜睨的目光,立馬想到上次李舒是在就自己,訕笑道:「無事,無事。」繼而轉過身輕輕打了一下腦袋,暗罵自己又哪壺不開提哪壺。
「記得十罐瀾滄露。」李舒放下手中的酒杯,聲色淡淡的說著。
瀾滄露就是蒼雲峰釀的酒,藏在蒼雲峰的地窖里,從未與外人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