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為傑
()郭嘉笑道:「我虛長伯寒賢弟幾歲,所以佔了嘴上便宜。」他去馬身上將所有的酒取下來,剛好一人一壇。「此間偶遇,乃在下之幸,賢弟,二位兄弟,請!」
郭嘉舉壇相敬,仰頭便喝,髮絲盪下,火光在他側臉上暈開。
太史慈道:「郭兄弟如此痛快,某就不客氣了。」他咕嚕咕嚕喝了一通,嘴角滑下兩道酒線,喝罷用手背一抹,「好酒!」
趙雲指尖剛碰到罈子邊,陸軒道:「子龍身上有傷,不可飲酒。」
趙雲笑了下,回看陸軒,「既如此,你也不可。」
陸軒點頭,酒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本就可有可無,他將兩壇酒放在邊上,又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柴,一會功夫下來郭嘉與他的衣服便被烤了個半干。
對於趙雲和陸軒怎麼受的傷郭嘉倒是一句沒問,半響過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把笛子,遞給陸軒,「贈與賢弟。」
笛子是竹子制的,沒有多貴重,但卻精緻的很,陸軒未接,「此乃奉孝兄喜愛之物,我不能奪人所愛。」
郭嘉,「你我既然兄弟相稱,就不必在乎這許多,況且愚兄平白佔了賢弟這兩字便宜,自然應當給個見面禮。」
話說到這份上,陸軒沒法拒絕。
太史慈樂了,提議道:「伯寒吹一曲來聽聽,讓我們解解悶!」
陸軒的衣服乾的差不多,他把身上披的外袍還給趙雲,口中道:「有奉孝兄在,我就不獻這個丑了。」從架子上取下外衣,三兩下穿好。
郭嘉聽的直搖頭,顯是不信。
太史慈還要說,誰知陸軒看他兩眼,他立馬想起之前那茬,訕訕摸了下鼻子,咳了聲做掩飾,轉道:「聽伯寒說郭兄弟是潁川人士?」
郭嘉將剩下那兩壇酒用細繩拴好「正是。」
太史慈道:「潁川靈山秀水,多出才學之人,郭兄弟自是潁川人,怎還這般悠閑?」
潁川出名士,這話倒是不假。
潁川世族頗多,荀彧、荀攸、徐庶皆是潁川人,隱士水鏡先生司馬徽亦是此地人,陸軒一直很好奇,不知道那潁川到底靈透成什麼樣才能培養出這麼多聰明人。
郭嘉:「未遇賢主。」
太史慈嘆道:「如今大漢已成亂世,大旗雖打的不少,卻也讓人難選。」這主公不好選,跟錯了人浪費心血不說沒準一不留神就喪命了。倒不是說貪生怕死,只是為一庸主賣命實在不值。
「正是如此。」
太史慈問道:「袁紹袁術公孫瓚如何?」
郭嘉曾投在袁紹處,對此深有體會,「袁紹此人猜疑甚多,小利忘命,大事惜身,雖號稱四世三公,兵多將廣,虎踞冀州龍盤,卻不可投之。其弟袁術與袁紹比之尤為甚,驕肆之輩,更不可投。至於公孫瓚……」郭嘉看著陸軒與趙云:「賢弟與趙將軍在其帳下為職,他怎樣,你們自應比我了解。」
他倆還未自報家門,郭嘉便知道了。
趙雲本在一旁靜聽,見他說完,突然問了句:「劉備怎樣?」
陸軒聽著,默嘆了口氣,不知道劉備與趙雲第一次見面時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才讓趙雲對他惺惺相惜,還發展成了知遇之恩?
太史慈疑道:「劉備?可是虎牢關前戰過呂布那個?」
陸軒淡道:「就是他。」
太史慈:「此人似乎沒什麼勢力,趙兄……」你要投靠他?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趙雲只道:「他如何?」
郭嘉抻了抻衣服袖子上擰出的褶子,笑而不語。
陸軒終是忍不住道:「劉備現今在平原與世無爭,手下沒有多少人馬,表面上看狀似過的很安逸。」只是表面而已,否則為什麼要把皇親國戚的名頭放出來,若說他只一心安於現狀,陸軒絕對不信。
就陸軒的看法,劉備此人喜歡韜光養涵,遇到天大的事表面依然淡定成面癱樣,可保不准他那心裡早就翻江倒海了。
到底是假仁假義裝樣子還是一心為國為民的真君子,實在有待考量。
劉備如何,郭嘉到底未說。
屋外大雨未歇,屋裡四個男人圍著火堆坐成一圈,各人心中皆有想法,恐這想法還全部不同。
靜了一陣之後,陸軒道:「奮武將軍溫侯呂布,奉孝兄看他可能有作為?」
郭嘉抬眼:「一隻咆哮的猛虎,莫非賢弟看上此人了?」
陸軒道:「還未曾想好。」
郭嘉出口,說了句不著邊的話:「現今呂布身邊有美女貂蟬為伴,賢弟若投他勢必遭到冷落。」其實郭嘉言下之意是,小心呂布日日沉迷美色,誤了大事禍及三軍,到頭來累及你一個血濺三尺的下場。
陸軒附和道:「貂蟬確是美人。」
只是他不知,現今呂布對貂蟬實在沒什麼熱乎勁,定好的親未成,貂蟬跟在呂布身邊無名無份,冷落二字用在她身上真合適。
郭嘉揶挪道:「賢弟對此女傾心?」
陸軒笑笑,「天下男人恐怕還沒幾個逃得脫,美人在旁,確實看著賞心悅目。如今看不著摸不著,心嚮往之一下還犯法不成?」
陸軒說的玩笑話,沒想那麼多。
旁邊趙雲添柴的動作微頓。
郭嘉給他出了個招,「若賢弟當真看好了呂布,待日後你去投他,你向呂布要得此女,如呂布當真將貂蟬送你,賢弟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陸軒挑了挑眉。
是否要跟著呂布,陸軒還未有計較,不過如果趙雲揭竿而起,他可以二話不說,立刻跳到同一陣營去。
只是,這似乎不太可能。
……陸軒睜眼瞅了半宿,最後實在睡不著,他起身坐到一邊看外面天色,此時大雨已停,殘雲散盡,露出星辰稀疏。
郭嘉湊上來,手裡拿著壇酒,他喝一口遞給陸軒,陸軒沒拒絕。
「賢弟心事太重,眉宇間隱憂,愚兄這酒雖不是什麼佳釀,但喝上兩口也可令心中暢快些。」陸軒聽他說話,一口氣喝掉半壇。
「情愛之事本如此,賢弟順其自然就好。」
陸軒低聲道:「你又知道了。」
郭嘉淡笑道:「愚兄怎麼說也虛長賢弟幾歲,過來人了。」
陸軒將一壇酒喝乾,半點沒醉,只覺心理面更加亂糟糟。他壓制住腦中紛雜思緒,道:「奉孝兄此去可是要投那曹操?」
郭嘉道:「曹操此人,看過才知。」然後又安慰陸軒道:「情情愛愛本是美事,賢弟只是一時看不透,待過了這陣子,便是天涯海闊了。」
陸軒小聲道:「天涯海闊……」
後面趙雲躺在一處,眉目俊朗,聽著他二人話語,久久不能成眠。
半月後。
長安李傕、郭汜、張濟、樊稠,知馬騰韓遂帶領十多萬大軍前來征討,便共聚一處商量對敵之策。賈詡提議只守不出,耗盡對方糧草則不戰可勝。
然那麾下李蒙王方太過傲氣,不信賈詡其語,聲稱只帶萬人就可斬下馬騰韓遂頭顱。賈詡言說無果,只得建議張、樊二人領軍守于山拗口,李蒙王方於長安二百八十里處紮營。
那馬超何等武藝,李蒙王方怎及。
只一個交鋒,便被馬超取了命去。
李傕、郭汜此時方知賈詡計謀大才,採取他先前計策,堅守不出。
天下諸侯紛爭,亂兵無數,青州黃巾軍再次爆發,足有數十萬之眾,燒殺搶掠,實非良軍。李、郭這處有馬騰韓遂大軍未退,怕其誤他等大事,便假借天子名義擬詔一封送與東郡太守曹操,命他除賊。
曹操領詔,興兵於壽陽。
又過一月。
果真應了賈詡計謀,西涼軍糧草不濟,城中內應泄露,馬宇、種邵、劉范三家老少盡數被斬,馬騰與韓遂無法,只得退兵。
長安敵軍追擊,本可擒住韓遂,可經過一番計較,樊稠竟放了韓遂性命。但經此一事,李傕對他生疑,斬他於席間。
張濟接管樊稠軍隊回弘農駐守,李傕、郭汜勢大一時。
再說曹操在壽陽,無往不利,直追賊軍於濟北,順字當頭。
曹操坐鎮濟北大營,歪身子敲著桌案想事,曹仁掛著長劍從帳外跨進來,執禮道:「主公喚我。」曹操不敲了,但身子一直歪著沒挪過地,他嘴巴動了動,說了一句和打仗毫不相關的話,只聽他道:「營中誰人有女兒?」
曹仁一時沒能明白,問道:「主公說何?」
曹操道:「帳下誰有適齡女兒未曾婚嫁?」
曹仁愣怔當場,簡直莫名其妙,他以為曹操要娶小妾,登時言語不能。此時正在討賊,娶小妾似乎不太好……而且還要娶自個手下的女兒當小妾,這簡直……曹仁無語了,想女人也要分時候!
曹操又道:「有沒有?」
曹仁吱唔半天,終於道:「不知。」他確實不知道。
曹操又開始敲桌子,而後眯了眯眼,吩咐曹仁道:「命人取紅色錦帛來。」他坐直身子,道:「磨墨。」
曹仁站邊上磨了半天墨,不甚理解曹操用意,下兵取來錦帛,曹操鋪開於桌案,提筆寫字。曹操唰唰唰動了一陣筆,不大會功夫就將錦帛寫滿了。
寫罷,他提起錦帛兩邊吹了吹,等上面字跡干透,便工整卷好,可卷到一半他又停下,「取一女子頭飾來。」
曹仁無法,只得去滿是男人的大營里尋女子頭飾。
曹操又寫了封信,用燙金信封裝了。待曹仁尋了東西回來,便將那頭飾放到錦帛中一起卷好,用金絲捆牢。
「何處尋的?」
「……手下人中。」
曹操頭也不抬:「賞那人一匹好馬。」他將東西推到案邊,「命人送於公孫瓚處,快馬加急,必視此與緊急軍情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