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橘子

這裡是……

教室。

泛黃的天花板上掛著灰色的蛛網，還有好幾個棕色的不規則斑點，邊緣可以看到很多絲狀物發散出來，那是男同學用籃球彈上去的檳榔渣，

三排六個吊扇靜靜地懸挂在橫樑上，沒有啟動。

這光線，照進窗戶的角度……還有身前課桌上擺放的書本、文具盒、水杯。

似乎在夢裡見過的，感覺又重來了一遍。

如果是這樣，那麼下一刻……

「父親？你又發什麼呆？告訴我這題怎麼做唄。」身後小聲的呼喊叫回了他的思緒。

「哦，我在想……」他回頭認真地說：「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橘子。」

「你！你又欺負我……」

身後的妹紙如他預料的一樣，一下子變得氣鼓鼓的。

就好像練了蛤蟆功……有意思。

真想戳一下。

他這麼想著……

破空聲響起，他淡定地伸手抓住朝他頭上打來的書本，很無奈地說：「我也很想把你當同學，可是你非要把我當爹。」

「我第249次重申一遍，我叫付卿，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卿』，你非得管我叫父親，我有什麼辦法，只能去給你買橘子。」

「弗蘭人就是這個口音，我有什麼辦法……」

「說的好像我不是弗蘭人一樣。」

說到這裡，付卿突然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字正腔圓地說：「再說了，湖南口音主要是『h』『f』不分跟『n』『l』不分，跟你前後鼻音混淆有什麼關係？」

「小姑涼，弗蘭人不背這個鍋。」

不等妹紙說話，他發出哄小孩的聲音：

「嘖嘖嘖，小朋友跟我一起讀，紅鳳凰，黃鳳凰，粉紅鳳凰花鳳凰，劉奶奶，牛奶奶，一起溜牛擠牛奶。」

身後的妹紙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被他的一番騷操作鎮住了，那模樣，就像一隻偷吃東西被發現的倉鼠。

真可愛……戳戳……

付卿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摸了摸她的頭，「慈祥」地說道：

「琪琪，沒事的，咱們慢慢學，乖……」

「啊！你居然占我便宜！」妹紙漲紅了臉，開始張牙舞爪，看那架勢，是想直接乎死前面那個壞傢伙，可惜攻擊力嚴重不足，根本破不了防。

付卿見狀無奈地說：「這怎麼是占你便宜呢？這是父愛，不能讓你白叫我不是嗎？」

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橘子塞到妹紙手裡。

「來，橘子給你，要乖哦……」

妹紙紅著臉不說話了。

付卿突然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

他抬頭一看，發現整個班上的同學都在看著他們倆，表情就像在企鵝堆里看到了一隻草泥馬兒。

「咳咳，紀律委員呢？怎麼不出來制止我，怎麼工作的!」

同學們的表情更奇怪了。

同桌的胖子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額頭，被他甩開了。

「怎麼了，你們怎麼這樣看著我？雖然我很帥，但是為了我耽誤學習就不好了。」

「付卿，你自個兒就是紀律委員，難道你忘了？自習課都是你管的。」

胖子是北京人，咬字很准，還帶著股獨特的韻味。

「哦，這樣啊……那老師呢？」

「高三年級組開會，老師都去了，不是中午才跟你說過嗎？」

「嗯，那同學們繼續學習，剛剛給各位示範了一下，像這樣肯定是不行的，還要不要考大學了。」

伴隨著幾聲「切……」的嘲諷，同學們回頭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付卿完全沒有尷尬的感覺，低頭看向自己的課桌。

高中歷史試卷，文化史專題，魏晉南北朝為何盛行佛教……

「誒！付卿，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撩妹？教教我唄。」

胖子用手肘頂了一下他，小聲地說道，似乎刻意模仿著妹紙的語氣。

付卿豎起一根手指封住自己的嘴，然後一字一頓地對口型：

學！習！

胖子略有不甘地放棄了發問。

他低下頭，接著看試卷，略微思考了一下，分了幾點寫上了答案：

一、滿足了百姓的精神需求。魏晉南北朝時期戰亂頻仍，社會動蕩，百姓苦不堪言，佛教宣揚「不修今生修來世」，給了他們精神上的安慰。

二、統治者加強精神控制的需要。當時征戰割據嚴重，統治階級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利用佛教作為精神鴉片，維繫統治秩序。

三、佛門大能進入中原傳教，妙音一起，金蓮遍地，一日點化數千人，統治階級希望自己死後也能進入極樂世界。

四、道門內亂……

我去，這寫的怎麼鬼？

這要讓康師傅看到了，還不得削死我。

他趕緊在桌上翻找，想要把這些擦掉，可是自己沒有買修正帶的習慣。

靠！他從來不會寫錯題，所以根本沒有準備那玩意兒。

這時，一個棉花糖狀的修正帶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謝謝！」

趕緊將後面兩點塗掉，他長舒一口氣，將修正帶遞迴后桌。

這時，身後的妹紙卻沒有伸手接，而是咬著嘴唇，在一張便利貼上寫著什麼。

付卿回頭，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這姑涼叫宮琪琚，本來琪琚這個詞釋義為玉佩，亦指玉佩相擊聲，比喻美妙的言辭，可是這姑涼普通話總是說不順。

見付卿看過來，妹紙趕緊用手遮住，緊張地看著他。

他有些無語地把修正帶放到她的桌子上，回頭繼續做題。

過了大概兩分鐘，他感覺到一根纖細的手指試探性地戳了一下他的背，然後一個東西被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是一張摺疊的便利貼。

……

原來是寫給我的，那還不讓我看……

付卿無語地打開了便利貼，只見上面寫著：

「付卿，昨天放學的時候，隔壁班的陸彪帶著幾個人攔住我，給了我一封情書，讓我今天回復他。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清秀的字跡透露著糾結。

呵！青春的煩惱啊……

付卿眉頭一挑，在紙上隨手寫道：

「這個好辦。你要是看上了，就讓他好好學習；要是看不上，就說你自己想好好學習。」

順手丟回后桌，付卿再也沒管其他的事情，只是繼續做著複習。

……

光陰似箭，時光荏苒。

反正，很快就到了放學的時間。

晚上九點，付卿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兩個筆記本，一個筆袋，乾淨利落。

他正準備起身，一個身影來到他的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