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夜盡
情人的眼波,溫柔的語聲將人徹底地沉淪。
絕三娘子並不是因為害怕才逃跑。
「你一定要記住,一有不對勁的地方,你就要趕緊跑。不論其他的什麼緣故,只為了我,你就要跑。」他的語聲那麼地溫柔,溫柔得將她整個人都給融化在這絲絲情話中。
所以她義無反顧地來了杜五他們集合的地方。
她不問這裡會有什麼危險,也不問來這裡做什麼。
因為他只要她來這裡看著杜五他們就好。
可這時她卻不知為什麼,忽然想到他為什麼一定要我過來?
接著又想到那個地方本來已經很隱秘,可當她走出數十丈以後,身後忽有一道冷冷的風聲吹過,當時只以為是風,這時真正使出輕功的時候,忽然又覺得那陣風更有可能是一個輕功高強的人展動身形時帶起的風聲。
難道他是要我替他引開敵人,自己逃跑?
想到此處,心頭一震,猶如刀攪。
她奔得更快,「他不會的,他絕不會負我的……」
杜五名字裡面有個「五」字,其實還有另外一層原因,「一推六二五!」意思是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卸乾淨。
這樣的人跑起來最快,而且他跑得明顯比絕三娘子還快。他起步時還下意識地回頭一望,金大煙袋對付屠大疤,衛庭追趕絕三娘子
看到這一些,他的心頭更是滿意,足下更是快捷。
他已經奔出了很遠,淡淡的星光散落在草叢間,道旁可見荒涼。
他想這時已經沒有什麼人能夠再追上來了。他放慢了腳步,慢慢的走。
但雙手仍舊按在短劍之上。
他還是十分謹慎的,這也是為了給自己一點兒安全感。
不管怎麼說,屠大疤也是他的老搭檔,舍他而去,心底多多少少有點不好意思。
他苦笑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眉頭舒展開來,也就在這一刻,暗夜裡忽然似有什麼閃了一閃。
他的心也跟著跳了一下,「咻」地一聲,一把短劍飛射而出。
破空聲極響,但短劍去了之後便沒有聲息。
四下一片寂靜,不聞人聲,亦不聞風聲。
杜五臉色變得蒼白,他已感覺到附近有一個人,遊魂般地纏上了他,可是他卻發現不了那人。
原來金大煙袋和衛庭之所以不追他,只是因為有其他人盯上了他。
他忍不住大叫道:「你到底是誰?」
沒有回答,但是他的身後又是輕輕地「嗖」了一聲,那聲音才響起,跟著就是「咻」的一聲,杜五另一把短劍又飛出。
他的反應很快,可是,仍舊沒有半點回應!
那是鬼?還是人?
他的心沉了下去,嘆了一口氣,道:「我奈何不了你,但你可不可以讓我見你一面?至少讓我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語聲未了,黑暗中傳來了一陣低緩的腳步聲,一步步的踏出,有如踩在杜五的心頭。
杜五隻覺心頭一片沉重,但他仍沒有放棄掙扎,他的手有意無意地伸向了胸前,衣襟解開,露出了三把飛刀。
他的頭一直低著,這時更低,眼前那人的腳步已經停下。杜五的眼睛瞧著地上的人影,目中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神色。
又有幾個人能夠猜得到杜五現在不是在低頭索命,而是在蓄勢待發呢?
那人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杜五,好像是在享受著高高在上的感覺。
就在這時,「咻咻咻」三聲連響,三刀齊發。
三刀齊發,又是如此近的距離,杜五一向有把握,哪知飛刀的破空聲驟然消失。
原來對方大手一伸,已經將飛刀抄在手上,那是多麼可怕的腕力!
杜五心都涼了,雙足一曲,跪了下去,真的告饒了起來!
那人仍舊不動,不語。
但跪下去才是杜五最後的一招殺手!
江湖上只有一個活人知道杜五這個秘密,其他知道的人都已經是死人,他們死前才知道杜五原來不叫杜五!
他們始終以為杜五是以兩把短劍,三把小刀的兵器之數為名。
就在杜五快要跪下去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冷漠的語聲,「杜六!」
杜五勃然變色,見了鬼一般向後退出,抬起頭,就看到了老六——「打更的老六!」
這時更鼓聲響了,已是三更。
更聲一響,清清楚楚地響入了杜五的耳際。
這次杜五隻是杜五,再也不會是杜六,因為他遇上了那個打更的老六……
尋常的更鼓聲,卻不尋常地響在了這裡,若在平時,絕三娘子難免心下存疑,可這時她連自己的安危都忘了,只是擔心著被自己的情人出賣!
陷入戀情的女子總是如此的痴傻,但男子豈不是也這般?
疏落的星光灑在了那方巨石上,巨石下有一顆石子,石子下壓著的是一個錦囊。
「如果那邊有了什麼意外,趕緊來這裡解開錦囊,裡頭有脫身之計。」這是他告訴她的。
石下果真壓著一個錦囊,她的心稍稍鬆了下來,粉紅色的錦囊下自然是情人的護己妙計。
想到此處,絕三娘子心頭也是甜甜的,渾然不覺身後不遠處已多了個衛庭。
此刻就算讓她死了,也無憾,因為她總算知道,他是愛她的。
於是她解開了錦囊,一陣淡淡的香氣自錦囊內散了開來,散入了她的眼、她的鼻……
「他就是這麼多花樣!」微微一笑,伸手入囊。
她的臉色變了,煞白。
錦囊是空的!
她的腦子也是空白,同時,一陣眩暈的惡感湧上心頭,那本來芳香的氣息迷亂了她整個人。
她終於理解了所謂的「脫身之計」。
她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眼中露出的是一股憤恨而又心碎的神情。
這時她才看到了一雙鞋子,衛庭的鞋子。
她還想說點什麼,她已說不出!
她最後只聽見衛庭長長的嘆息聲。
那是為了什麼而嘆息?
日出,星落。
新的一天又來了,明心起床時除了覺得身子有些酸軟外,精神卻是好極了。
昨夜她還做了一個夢,醒了以後又很快地忘記了那個夢。
昨夜的事已是過去,過去便讓它過去。
她永遠不必知道這一夜發生的事,正如那個夢!
人生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