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跟蹤（下）

垂落的夜幕更加深了。

遠方傳來一陣更鼓之聲，已是三更了。

聽到這更鼓之聲，前面六人里有五人的心中也起了幾分悵惘之情。

跟在後頭的易染塵和那少年的心中也有相同的感覺，只是遠不如其他五人來的強烈。

他們還年輕，許多東西似懂非懂。

那五人了解得就多了。

更鼓聲一響，猶如敲入心間。

夜漸深，夜將盡。

時間過得好快！

他們這接近半生的時間，豈不是過得更快？

朱大哈忍不住想說大家就此散了，回去各過各的，但轉眼看到了那少年，心底又起了幾分憂慮。

他怕就此引起一場大戰，照顧不了那少年。

其實此刻他要是忍不住，開了口，大家都不會打起來的，反而各走各的。

又有誰願意半生蹉跎呢？

在這一剎那間，他們還有得選。

可只剩下沉默。

「恭候叔叔伯伯們！」一個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易染塵聽出那是丁焚的聲音——他們已經沒得選了。

這是一座廢舊的倉庫，最後存放的是稻米一類的穀物。

有一年下了一場從所未見的大雨，幾個過路的人在此避雨，忽然驚雷劈落，破了個大洞，劈死了過路的人。

之後的每個夜晚，聽說都有野鬼哭嚎之聲，所以，再也沒有人來過這裡。

對於武林中人來說，自然不是很信鬼神之說，但特意將約會定在此處，雖說為了保險起見，其他人免不了覺得有些古怪。

那少年雖說不怕，其實心底也在發毛，情不自禁地向朱大哈靠了過去。

其他四人瞧見這裡一片漆黑，也皺了皺眉，這時黑暗中忽然伸出了一根竹竿，竿上吊著一個紅色的燈籠。

緊接著屋裡四角也各出現了燈籠，燈籠下四個黑衣人已將竹竿插落，又轉入黑暗中。

居中的桌子上已坐了個少年——丁焚。

多年前丁炎在無了大師手下失了一臂，其後心性大斂，不想今日子承父業，聚眾而集。

丁焚站起身來，以晚輩之禮相見，甚是恭敬，見到了那少年，眉頭只是微微一皺，隨即朗然道：「各位叔伯們多年未見，今日相逢，幸喜風采依舊。」這話說得恭敬又有禮，眾人或是抱拳回了一禮，或是簡單敷衍了幾句，也就揭開了這會面的開始了。

丁焚輕輕咳了一聲，顯得很是莊重，眼角卻輕輕瞥向了朱大哈，道：「朱伯伯，不知道這位少俠是……」說是「少俠」其實已是說高了，那少年瞧著靦腆而又膽小，怎麼也不像是個少俠。

那少年嚅囁道：「我……我……」

朱大哈截口道：「這是我新收的小弟，就叫他小明便是了。」

聽到「明」字，丁焚目光閃動，仔細打量了那少年一眼，眼中頗有不屑之色，淡淡道：「幸會！」便不再理他了。

他想到的是這人和明家堡的少爺說不準有什麼聯繫，但見了這人的模樣，總覺得不可能。

公孫宏忽然「嘖嘖」讚歎了幾聲，道：「丁少爺年紀輕輕，不想連黑指二十四殺這班人也給你納於旗下，當真是了得。」

劉仲明眼神也尖，早就一眼瞧出丁焚手上的那枚戒指的來頭，這時跟著附和道：「丁少爺，有了這班人馬，又何必將我們這群人召過來呢？」

六堂在十二部之上，丁焚既是丁炎之子，十二堂的人便得客客氣氣對他。

丁焚淡淡道：「黑指二十四殺只會殺人，但要成事，仍需得倚仗各位。」

朱大哈「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教主所定下的是明年九月方才復出，如今時間尚早，縱然是長老也無權發下命令提早重出江湖。」

劉仲明臉色微變，悄悄道：「豬頭，你又何必太直。」

丁焚道：「朱伯伯說的自然是有理的，所以這一次咱們不過是純粹聚一聚會，看看到底有哪些人接到命令卻又不肯來的，如果這次不來，那也無所謂，但若到了明年還是這樣，那就……」他笑了笑，不再說下去，意思也已清楚得很。

沈綿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明家集那些人物卻又是何人所派的？」

「那不是我派的。」丁焚接著道：「只不過有個朋友慕名來投，卻無進身之資，剛好知道咱們教內明年復出之際需要大量財物，又剛好知道明家堡是天下第一大堡，財力雄厚。」

劉仲明和朱大哈這才知道為什麼他們明明看到教內約定了今夜進攻明家集的記號，可這一幫人這時卻集和在這個破舊的倉庫中，敢情是有另外一幫人去了明家集。

早知如此，他們在明家集投棧過夜得了，也不會大半夜趕路卻又給人發現了。

這時一群人聚會在此，自然也不知道明家集發生的事情。

公孫宏撥了撥算盤，展顏道：「聽說明家堡的小姐正在明家集，如果能將她擒來，這筆買賣可是大賺。」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那裡面可是藏了不少好手，一個不慎，只怕得栽了個大跟頭。」

丁焚狡黠一笑，道：「那可是他的事了，誰讓他自己這般有把握的呢？」

公孫宏奇道：「他又是誰？」

「他應該快來了，你們到時候可以問他。」丁焚解釋道：「那人小氣得很，他不說，我可不敢隨便說出他的名字，不然找我算賬，我可吃不消。」看來他對這人頗為忌憚，言語間也有些不滿之意。

朱大哈打了個呵欠，道：「那，丁少爺，你想說的話是不是言盡於此？」言下已有抽身離開之意。

丁焚道：「我們還要等一個人，算一算時間，也快來了。」他的語氣忽然變得決然，無可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