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懷著些許不安進入到堂屋的程依璇如同小孩罰站般，拘謹的立在高明軒身側一米之外的地方，看著坐在對面的何家公婆皆露出傷感的表情。一時間，她心頭竟生出幾分不忍心，看得高明軒為她的單純直搖頭。

高明軒見程依璇久久不行動，特意出言提醒：「兩位老人家，恐怕還不知道依璇的真實身份吧！今天在這裡，我們把所有的前因後果講明白，讓依璇講講自己沒嫁到你們家之前的經歷。」

沒有充分準備的程依璇不知該如何反應，雙眼目光直接看向高明軒，在高明軒的暗示下，她鼓足勇氣站立到何家公婆面前。

下一秒，程依璇在何家公婆的注視下，以謙卑的姿態說道：「爸媽，我原名叫程依璇，汶川地震那年才十三歲。當時，我親眼目睹了二哥在地震中去世，還接收到志願者告訴我爸媽都去世，大姐、四弟和五妹下落不明的消息。我那時還小，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以為下落不明就代表著不在人世了。那一晚，我心情不好偷跑出營地，在外面獨自哭泣，等到想要回去時，找不到路。在路上遇到了我的養父，養父收養我，把我養到十八歲，為了還債把我賣給你們家。我沒有反抗，是因為，我認為這世上沒有親人了，到哪裡生活都是一樣。昨天，來的那名女子，就是我的親姐姐，我為了安撫你們的情緒，就謊稱她是來問路的。今天，我的姐夫來接我回去，我決定帶著千菱、千蕾、千菡她們一起走。至於，兒子是你們何家的，就留給你們兩老撫養。」

老婆子沒想到程依璇竟這般有膽量，氣得大聲咆哮：「你這個黑心肝的，當初你養父要把你賣給我們村的老無賴！若不是，我及時拿錢買下你，你今天過得是什麼日子，你知不知道啊！」

「媽，我正是因為念及這一絲的恩情，才甘心為你們家生養四個孩子。兒子沒有出生前，您讓我在月子裡面下地幹活，洗衣做飯我都忍了。我生三個女兒，你們罵我肚子不爭氣，只會生賠錢貨，動手打千菱她們我也忍了。今天，我的姐夫遵從我大姐的意願，來接我回家，我也想跟在他們一起回去，我不認為自己有錯！」程依璇目光堅定的看著何家公婆，不在面露一絲恐懼。

「你個遭雷劈的，怎麼這般不講良心啊！我們家在你走投無路時，好心收留了你，你卻倒打一耙！」老婆子知道程依璇鐵了心要離開，捶著胸口痛哭開始耍無賴，看得程依璇不知該如何應對。

始終保持理智的高明軒起身走上前，將程依璇擋在身後，滿眼嘲諷的看著老婆子，對她耍出的手段不屑一顧。他把目光移到老頭子身上，直言不諱的開口：「我今日過來，要帶走依璇，定是不會讓你們家吃虧的。再怎麼說，你們也養了依璇五年。我粗略計算過，依璇在你們家的開銷，一年兩萬塊綽綽有餘。再加上，三個女兒一人十萬，兒子雖不帶走，但依璇作為母親也要盡點職責。故按照女兒一樣的價格，母子五人加起來，不多不少五十萬。你們若同意，就在我事先擬好的合同上簽字，我直接給現金你們。若是不同意，我們就法庭上見，你們不但拿不到一分錢，還要為依璇和你們兒子離婚，付給依璇應得的贍養費。」

高明軒勾起嘴角，信心十足的等著何家公婆同意自己的方案，四位民警對高明軒的財大氣粗深表感嘆。

原地立定的程依璇聽到高明軒為自己花費這麼多的錢財，當即拍拍高明軒的手臂，想要出言發表反對意見，被高明軒一個眼神給制止住。她滿眼不甘的看著表露出貪婪神情的何家公婆，恨不得一口回絕了，跟隨高明軒離開這個家的提議。

何家公婆見高明軒立場堅定，相互對視一眼后，由老頭子開口：「你都這樣說了，我們老兩口若是不答應，就顯得不識抬舉了！」

高明軒見他們爽快，從手中的公文包中拿出另外一份事先擬好的合同，將其交到民警的手中，讓民警幫忙講給何家公婆聽。

看著何家公婆被金錢搞定，高明軒轉身看著面露焦急的程依璇，語氣平靜的說道：「依璇，不用覺得可惜！金錢沒了，可以在賺，人生毀了，再多的金錢也換不回來！」

「可是！姐夫，五十萬不是筆小數目啊！」程依璇焦急得直跺腳，見高明軒眉頭都不皺一下，抬腳就要走到何家公婆面前去搶奪合同。

高明軒將手臂擋在程依璇身前，依舊平靜的開口：「依璇，若覺得過意不去，就當做是我借給你的。你以後有能力賺錢了，慢慢還給我，我也不會要求你一次性還完。按照平常人一年的存款，你每年還給我兩萬元，二十五年就可以還清了。而且，我不會收你一分錢的利息，你現在完全不用擔心還款的問題。」

「姐夫，你這樣做，明顯就是白白幫助我，我真的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啊！」程依璇滿眼愧疚的望著高明軒，只覺得自己拖累了他。

猜測出依璇心中感受，高明軒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道：「依璇，雖說你可以講出小時候的事情，道出允軒、允轍和依珊的名字，但回到上海后，我希望你可以去做一下親子鑒定。從生物學的關係上，來證明一下，你和依珺確實是姐妹的關係。我這個提議，希望你可以理解！」

「姐夫，你放心，我贊同！你擔心我不是真正的程依璇，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會有絲毫的埋怨。倒是你，先為我把錢用了，不害怕白白浪費，真讓我不知該怎樣形容。」程依璇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不覺得浪費！即便，你不是依珺的親妹妹，我權當做好事兒，為依珺成功找尋到弟弟妹妹們積德。其實，這樣的事情，我們五年來做過許多次，都數不清楚了。只不過，每次花費的金錢，不到這次的十分之一。」高明軒一派輕鬆的看著程依璇，使得程依璇對他為人十分的敬佩。

「姐夫，您這般心胸豁達，我真的無話可說了！」程依璇不在繼續糾結這個話題，雙眼盯著正在聽合同上內容的何家公婆。

約莫四五分鐘后，民警將合同上面的內容全部解釋完畢，何家公婆對合同也無任何意義。高明軒從民警手中接過合同，放在堂屋的大桌上，從公文包里拿出印泥和筆，讓依璇和何家公婆在上面簽字畫押。

為了更加保險，高明軒讓何家公婆在民警的陪同下，去到鎖住程依璇智障丈夫的房間，讓智障的丈夫也在上面按了手印。

親眼確認所有手續完成，高明軒滿意的點點頭，看著程依璇忽然想到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他直接說道：「依璇，你有沒有和小孩的爸爸領過結婚證明？若是有，就要去把離婚證辦了，免得以後遇到麻煩。」

「姐夫，這一點你無需擔憂，我當初嫁到這個家中，年齡不夠沒有辦理結婚證。小孩的父親不會寫字，也無法去民政局登記，我一直沒有正式辦理結婚證。三個女兒都沒有上戶口，兒子的戶口還是在村裡寫了一張結婚的證明，去到派出所求了好多次，人家才網開一面，讓兒子有了正式的戶籍。」程依璇提及三個女兒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眼中儘是悲哀之情。

「既是如此，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你也無需過分擔憂。孩子戶籍方面的事情，我們回到上海后，去政府上訪，看看能不能得到政府的額外批准。」高明軒再次輕拍程依璇的肩膀，示意她打起精神，「你去收拾幾件小孩子的衣服，安撫好孩子們的情緒后，就帶著孩子們隨我走。」

程依璇乖巧的點頭，按照高明軒的吩咐走向母子四人睡覺的房間，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高明軒才將視線收回，重新移到何家公婆的身上。他見何家公婆滿臉急切的望著自己，滿眼嘲諷的從鼓囊囊的公文包中拿出整整五萬元的鈔票，放在大桌上。

何家公婆立即奔向大桌子，數了數鈔票的分量發覺不對勁兒，再次由老頭子發表意見：「之前不是說好了，五十萬嗎？怎麼只有五萬元，你別以為我們農村人不識字，就說話不做數。」

「你們急什麼，合同上不是說過，五十萬元分十年付清嗎？這是今年的數，剩下的四十五萬，分九年付給你們。你們放心，有合同在，我不會耍賴。我這樣做，是防著你們老兩口，拿著這筆錢又給你們家智障兒子娶老婆。而且，我還擔心你們會虐待依璇的兒子，再怎樣說，我也是那小子的姨父，也要為他考慮幾分。」高明軒說出的合適理由，不僅讓何家公婆無法反駁，還讓四位民警佩服他的行事周全。

何家公婆見高明軒態度堅決，知道自己玩手段比不過高明軒，便不再多言。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后，由老婆子拿著五萬元到他們平日里居住的房間內，將錢收藏好。

高明軒將大桌上其中一份合同放入到公文包中，重新坐回到凳子上，耐心等候程依璇安排好一切。他見四位民警已經表露出稍稍的急不可耐，給他們使了個眼色后，往程依璇方才走到的屋中路線找尋過去。

面容平靜的高明軒站立在虛掩著的房門口，見到程依璇抱著兩個多月的兒子獨自流眼淚，可以體會到她心中的不舍之情。他為了快刀斬亂麻，直接將房門推開，使得母女四人皆把視線移到自己身上。

高明軒將四人掃視一眼，依舊冷淡的說道：「依璇，我們還要趕回到縣裡，你這樣戀戀不捨，會耽誤我們出發的時間。今日，你既然決定走這一步，就要狠心捨棄一些血脈相連的情感，作為交換的代價。帶上孩子隨我走，不要浪費時間了，你越是久留，便越發不舍。」

「好的，我馬上就來！」程依璇抱起最小的兒子，讓千菱拿著幾件破舊的衣物，牽著最小的妹妹隨著自己腳步進入到堂屋中。

看見何家公婆都面無表情的坐在凳子上，程依璇滿眼不舍的將兒子交給了老婆子后，抱起最小的女兒，頭也不回的踏出了堂屋。她雙眼緊盯前方的道路，心中充滿對未來美好的期待，堅信自己帶著三個孩子一定可以過得很好。

牽著千蕾小手，走在程依璇身後的高明軒對她當前狀態十分的滿意，也為她的堅強自信生出幾分佩服。

跟隨著兩人走在最後面的民警見到千菱手中拿著裝有衣服的小包包不好行動，便熱心的幫助千菱拎起包包，牽著千菱的小手，帶著她跟上眾人的步伐。

小小年紀的千菱今日不懂為什麼要離開家，離開爺爺奶奶，直到長大以後，她才明白，媽媽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她們姐妹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