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墨軒前塵(二)
安哲羽再懶散的人,此刻也未這個消息震驚到無以復加:「蘇莊主說的可是真的?那可是你們守了多年的心法,多少人想搶都搶不去呢。」
蘇了一一笑,儘是安然淡定,讓人看著心都要靜下來:「自然是真。所以我才說有私心,這個私心便是想收安賢侄為徒。」
「收我為徒?」
「沒錯,無為大法是我墨軒山莊獨門心法,總不能隨便傳給一個外人吧?」
「嗯,很有道理,那幹嘛選我,天下奇才那麼多,賀長生那小子也不錯啊。」
「賀賢侄確實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齊才,但他的性格太過內斂,不適合練無為大法。
安賢侄你便不一樣了,你隨心隨性,自然而為,渾身了無牽挂,且世間奇才,天賦絕佳,這世間再無人比你更適合練無為大法了。
而以後新功法研究出來后,我墨軒山莊的後人自然沒心思再去專研無為大法,這麼好的功法若是從此失傳實在可惜,所以我也想為它找個傳人。
這份心思,不知安賢侄可否理解?」
安哲羽眉梢一挑,立馬一笑:「承蒙蘇莊主另眼相待,小輩必然竭盡全力!」
蘇了一看著他的樣子,自然之道他在想什麼,笑道:「安賢侄莫要誤會,以為我是為了讓你幫我練新功法才說要把無為大法給你,老夫是真心想收你為徒。」
安哲羽倒是有些不信了:「真心收我為徒?蘇莊主莫不是在誆我?」
蘇了一一笑,便讓人拿來了無為大法,直接遞給了安哲羽。
安哲羽確確實實的驚了。
他喜歡天下最好的東西,為追尋這世間寶物,他見過多少醜惡嘴臉,看過多少陰謀詭計,這人世將這東西看的無比重要,所以他才喜歡追求它們,越是好越是難得的東西,才有意思,才能配的上他!
偷過多少次,搶過多少次,卻第一次有人講這天下至寶,就這樣遞到了他的手上,倒是讓他的心裡產生了許多波動。
他不禁道:「這樣的寶物,我原以為會放在一個機關複雜的密室,用層層武器包裹,然後鑲上金邊,等我去看到它的時候才有那個震撼的視覺,沒想到竟然就這麼到了我的手裡。真是······不知道怎麼說了。」
蘇了一道:「沒有,他一直就放在我書房的書架上,可能來偷盜的人和安賢侄想的一樣,所以他們翻遍了我墨軒山莊的密室和機關術,都沒有找到。」
「蘇莊主,您真的,就這樣把它給我了?」
「為什麼不給呢?」
「它可是天下第一的寶書啊!」
「寶書不寶書的,不也是一本書而已嗎?
而且雖然是寶書,但也要有合適的人練,它才能發揮出寶物的價值,不然也只是一本廢書而已。
這個功法到我們墨軒山莊來是緣分,遇到賢侄你,更是機緣。
其實哪裡有那麼多需要在意的,該來來,該去去,該得得,該失失,總是爭來搶去,其實最後也不過鏡里看花,空中閣樓罷了。」
安哲羽怔怔的聽著,萬萬沒想到今日與蘇了一的初見,已讓他的心中對他十分敬佩!
蘇了一也道:「而且安賢侄的才能和天賦老夫早有耳聞,也十分喜歡賢侄的脾性,所以想收賢侄為徒絕的想法由來已久,到時候老夫這一身本事自然也要教給賢侄,只是不知賢侄是否看得上?」
墨軒山莊的莊主,天下英雄榜高手榜排名第二,誰敢看不上他?
「蘇莊主,所言是真?」
「自然是真,一直想請安賢侄到莊上來做客,但也知道賢侄看不上這裡,這次賢侄因為小兒而來,又剛好成了修鍊功法之事,老夫也才有機會提出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是賢侄與墨軒山莊的一段機緣。」
安哲羽當即跪下道:「師父上座!」然後行了三叩首之禮,蘇了一連忙將他扶了起來,慈愛道:「好,好,日後安賢侄便是我蘇某的關門弟子。」
眾人皆一笑,道著恭喜,這日起,安哲羽正式拜入墨軒山莊,蘇了一對他的教導也十分盡心,在他平和之力的影響下,安哲羽內心的浮躁之氣倒是漸漸的消減不少。
新功法的創造十分艱難,幾人每日較勁腦汁,小心謹慎,容不得一點差錯出現。
而安哲羽平日里得了空閑,除了悉心專研無為大法,就愛去找蘇沐與蘇吟,諾大個山莊,他覺得除了那幾個和他一起創造功法的前輩以外,只有他們二人才配得上與他說話。
不過新功法的進度十分緩慢,更是在一處卡了足足兩個月,幾人都毫無頭緒,不知如何進展。
直到這日,山莊外有人驚呼,有個人躺在了那裡,眾人連忙去看,發現竟然是「逍遙子」白玉,白玉年紀雖輕,但也是天縱奇才,且也瀟洒不羈,除了不風流以外,倒是有不少人將他和安哲羽放在一起比較。
且他自行創造了出了絕妙武器「天涯絲」,近二十年來遨遊天涯,看盡塵世繁華與粗鄙,他說人生在世,要有貪,嗔,痴三念在心中方才有它的味道,但千萬不能有恨,不然只會一生被仇恨所累,再也不能享受世間逍遙!
只是不知為何會重傷在此,不過既然來了此處,墨軒山莊自然全力救治。
蘇吟很好奇白玉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他的名號她是早就聽過的,那般隨意瀟洒的性子除了安哲羽,在江湖上再未見過第二人。
她雖也欣賞他的隨行,但是安哲羽太過追求名貴華麗,她於這一點很是不喜,也對同樣有瀟洒之名的白玉更加好奇,只是一直未有機會得見,此次也算是有緣,若是他醒了,她倒是很樂意多和他交往交往,做個朋友。
只是他好了以後,並未有江湖傳說的色彩,而是一股死氣沉沉,甚至不斷地問著:「你們為什麼要救我!」甚至將進來給他送葯的蘇吟給打了出去。
安哲羽哪裡能看蘇吟受這氣,立馬沖了進去:「你想死直說就是,我現在就滿足你,你打女人算什麼東西,何況人家還是你救命恩人!」
蘇吟拉住安哲羽,她總覺得白玉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不覺得江湖傳言是假的,那麼究竟是什麼,能讓他那般的人物變成這個樣子?
她輕輕地走到他身旁,帶著股子心疼柔聲道:「我們墨軒山莊,最講機遇二字。既然你來了我墨軒山莊門口,我們救了你,這必然也是我們機遇,你且給我們一個機會,若是在我們這裡待幾天你還是不想活下去,倒是我們定然再不干預,如何?」
白玉看著她,空洞的眼裡流下了眼淚,蒼白的臉色讓人看得心疼,少年應風流,應瀟洒不羈,特別是像他這樣的人物,怎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往後的一段時間,蘇吟都盡心照顧著白玉,雖說他一直那般沉默著,不願進米水,但終究未再提一死字,她想,她的照顧應是有一些效果的。
安哲羽倒是不明白了,這蘇吟身為墨軒山莊二小姐,從小嬌生慣養,又有天下第一奇女子的稱號在身,幹嘛非要對這個要死不活的白玉這麼上心?
蘇沐到他身旁,看他看的專註,便拍了他的肩膀嚇了他一跳,隨後笑道:「你這人空稱高手,竟然連人到你身旁來了都不知道。」
安哲羽道:「我就是看不懂你妹妹,你說她腦子裡想什麼呢?」
「都說玉面公子風流,萬花叢中過的人物,竟看不透一個女子的心思嗎?」
「我和她們那不一樣啊,那是你情我願,她們也開心我也開心,可你妹妹這明顯就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這天下追她的人都能從這排到天雪山莊去了,她卻偏偏死頂著這一個。」
「情之一字,想來便是如此不可理喻的。」
安哲羽依舊搖搖頭,他確實理解不了。
而沒想到的是過了幾天,白玉房內傳來一陣吵鬧,他竟然和蘇吟打了起來,但蘇吟也向來不是什麼柔弱女子,但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防守,只想他冷靜,安哲羽他們趕到的時候,他正大吼她,讓她滾!
敢欺負他安哲羽的朋友?他都要擼起袖子去把他揍一頓了,怎麼有這麼不識好歹的人?
但沒想到,即使他都這樣對她了,她依舊不走,只想在他身邊照顧他,一滴一滴滾燙的淚落下,白玉也不是個沒心的人,他的貪嗔痴便已證明了他的真性情,即便再如何的死氣沉沉,也在溫柔可人的蘇吟陪伴下恢復了一些生機,就如同這墨軒山莊的景色一般,治癒,平淡而又美好。
但是安哲羽是真的看不明白,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蘇吟不美嗎,家世不好嗎,不優秀嗎,追求她的人少嗎,她為什麼就非得那麼作踐自己呢?
他甚至在蘇了一教他武功的時候問:「師父,你也不管管你女兒,她那麼好的一個人,幹嘛非要纏著那白玉啊,還這麼作踐自己,我看了都替她惋惜,你也不心疼?」
蘇了一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吟兒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我雖撫育她,但沒資格干預她,她的一切感受和未來,都是由她自己去走的,我們不能灌輸,更不可能讓她按照我們的標準來過,在這個世上,我們自己都過不明白,又如何去教別人呢?放肆去做,自己儘力以後,方才不會後悔。」
蘇了一的話讓安哲羽沉思了許久,人活著,應隨性瀟洒,放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方才不負這一生。
他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麼蘇了一會選自己做他徒弟來繼承無為大法了,自己平日里的作風確實就是如此,只是自己做的事情都是為了開心,可是蘇吟那麼委屈自己,每天都是賠笑和哭,又是為了什麼呢,她真的不後悔嗎?
她的隨心隨性,究竟是什麼意義呢?
那天晚上,夜色不錯,他本來拿了只燒雞帶了瓶美酒準備到房頂上去自己享受一下,畢竟這墨軒山莊的景色太好,一年四季都是春天一樣,倒是讓人的心底都不由得十分舒暢。
只是卻突然看到蘇吟,她一人在門外哭泣,他不禁想莫非那小子又欺負她了,想去揍他,但又怕蘇吟不高興,真是不明白蘇吟為什麼要這麼做,算了,還是下去問問吧。
「吟妹妹。」
「安大哥,」蘇吟回頭,擦了擦眼淚:「你怎麼在這?」
「我在那屋頂上,聽你在這哭,你知道的,我們耳朵都是很好的,不過你怎麼了,白玉那傢伙又欺負你了?」
蘇吟搖頭:「不是,這哭···是為了白玉大哥哭的······」
「為他?他怎麼了?」
「今日,白玉大哥告訴我為何他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了······」
一年前,白玉瀟洒人間,偶然也會覺得倦了,便在天靈國的都城——雲深城(平步青雲之地,深明大義之君,此為雲深。)租了個院子,在那種滿了花草,晨時練劍,午時讀書,閑時賞花賞月賞雲卷,過的十分愜意。
一個清晨,東方乍白,曉霧迷濛,他正在院中舞劍,轉身騰躍中,不經意地從牆上望到鄰家院中,只見一位纖秀的少婦正獨自一人在晨霧中賞花,那少婦的容貌卻已勝過春花幾倍。
舞劍的白玉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飛身只手撐上了牆頭,偷看那位美艷的少婦,越看越讓他心蕩神怡,只見她凝神立於花木叢中,柳眉微蹙,神情中略帶幾分蕭索,與她精緻小巧的模樣配在一起,是那樣地讓人疼愛不已。
他租房之前便聽說過,鄰居住的乃是雲深城的禁軍統領,聽說前不久才大婚,那娘子形如柳絲,能隨風飄拂,羅綺加身尚若不勝其重,生性嫻雅、溫柔多情,雖生長於小戶人家,卻才情橫溢、教養頗深,喜好文墨、工於音律,尤其是能彈一手絕妙的琵琶。
今日驚鴻一瞥,方知傳言不僅是真,更勝傳言三分!
他想,想必任何一個男子見到她,心中都不免動蕩,只想看著她,再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