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殘酷

「你是偷襲它！」水仙花兒不用揣度，立即指出。

「對，當我遇見它時，它正從人形現出蛇身，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化形了的妖精現出原形會是什麼情況？排除故意現形的可能；無非是受了重傷，必現形；還有就是化形不久的妖精，剛凝結的妖丹在一天之中能量消耗到一定程度之時，便會現出原形。」蜈蚣精見識廣博，閱歷豐富，吞噬眾多妖精的精魄，踩著它們的屍骨突破的修鍊之途，可不是水仙花兒這種在洞府中清修的妖精所能想象，「我見到它從一個青衣少女現出蛇身的情形，便斷定這是它一天之中法力最薄弱的時刻，如果它保持著人形的狀態，我還真沒多大把握。因此，我偷襲成功了，這還依託於人類的經驗之談——打蛇打七寸，蛇類的罩門在七寸之處，人類把它們的要害時而掛在嘴邊，宣揚得天下皆知，早就不是秘密。」

「你真陰險、奸詐、狠毒，唉！」水仙花兒嘆息道，「可憐的青蛇……」

「我覺得，我更可憐……」

「你、你無恥。」

「唉，當我正要奪取它的妖丹時，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衣女子，只一招手便……讓我窒息，我沒來得及…壓根來不及反抗，就已經……已經被一股強悍…而冰冷的勁氣擊中，剎那間…我感覺……我的精魄就要……灰飛煙滅了…」說起這些情形，蜈蚣精的聲音發顫，那是心有餘悸的緣故，「說時遲、那時快，我迅速凝聚、迸發出僅有的一點力量，急劇遁逃……」

「呵……」水仙花兒輕鬆地笑了，歡喜的聲音也隨即響起，「太好了，這白衣女子，應該也是一隻化形的蛇精。她怎麼……怎麼就讓你逃走了？」

「是呀！」蜈蚣精也沉浸於那段往事之中，並不在意水仙花兒親善雙蛇，「起初我也不明白，以這白衣女子的法力，若追擊的話，滅掉我應該輕而易舉，然而我驚慌逃匿，卻並沒有發現她追來。過後仔細想想，應該，是她要先搶救青蛇之故吧！」

「真好！我都想立刻去到青城山，跟她們交朋友呢！」水仙花兒由衷讚歎、嚮往不已，又指責蜈蚣精，「你倒是想明白了她沒有追擊你的原因，是為了先搶救青蛇之故，你再想想你自己，不僅肆意吞噬我們各類妖精，竟然還吃掉你自己的同類。」

「所以，我才覺得我更可憐。」蜈蚣精也意猶未盡，繼續傾訴它的衷腸，「當時我逃脫之後，只受了白衣女子的一擊便讓我痛苦不堪，光皮肉傷就花了十年光陰來療養才得以恢復，而修為更是損失了兩百年難以彌補。但我也覺得慶幸，在那種情況之下當機立斷，沒有死纏爛打、沒有求饒，而是憑著一口氣逃脫了。在我休養期間，孤立無援的歲月里，是有點後悔當年吃掉了我的三個夥伴，否則我們一起修行、相互扶持、同氣連枝、齊心協力、並肩戰鬥，終有一日能夠打敗那白衣女子，還可以把它們兩條蛇精一併吃掉，唉……」

「你…」水仙花兒欲言又止，無言以對。

「雖然這口氣難以咽下，但事到如今，這個梁子恐怕是找不回來了。」蜈蚣精毫不掩飾眥睚必報的心靈，倒是活得非常真實，然而思維慎密，簡直險惡到了骨子裡。

「它們不找你報仇，你就應該謝天謝地了，你居然還惦記著吃掉它們。」水仙花兒明顯不悅，極其的鬱悶。以往，雖然看不慣那老頭吞噬掉橫飛而來的妖物，甚至會斥責那老頭貪嘴，此刻心裡卻怨懟那糟老頭子怎麼還沉睡著，盼望他快點醒過來吧，把眼前這可惡的傢伙吞噬掉！

那蜈蚣精孤僻獨行混到今日，傾訴了一番也覺得夠了，心靈深處舒坦多了，言盡於此該把眼前這株花精果腹了。早就看出這是株開竅了的花精，至少在六百年以上的火候，而方才聽她透露，還要兩百年化形那是近七百年的火候，蜈蚣精想想便有些激動。

自從被白衣女子挫傷之後，它隱藏起來療養好傷勢，又小心翼翼地增進修為，這些年也斷了招惹化形妖精的念頭，開竅的妖精便是最好的捕食對象了。沒有開竅的妖精只有精，開竅了的妖精才有魄，光是吞噬消化精，修為進展微妙的緩慢，遠遠不能滿足它的需求。對化形妖精的妖丹望而卻步，它便退而求其次，很在意謀取開竅了的妖精的精魄，當然遇到了沒有開竅的妖精，也不會放過。

在近來幾十年間，由於它收斂很多的原故，捕食到上了六百年火候開竅的妖精，屈指可數僅只四個，兩隻蜘蛛精、一隻山羊精、一隻雪蓮精而已。而又因為那次創傷，即便是吞噬六百年火候的妖精，能夠增長的修為也比原先大打折扣，彌補三十年修為就算很不錯了，可是吞噬了那隻不過剛開竅的雪蓮精，消化雪蓮精的精魄之後，卻讓它猛增了五十年修為，讓它認為吞噬花精可以獲得最大的助益。

然而花精原本就很稀少，即便是偶爾獲得，沒有開竅的花精對它仍然收效甚微。於是它夢寐以求，於是它苦心孤詣，到處去尋找開竅了的花精，於是在兩個多月前它發現了這株水仙花精。

同時，自然也發現此洞天里，躺在岩石上睡大覺的那隻老妖。

對這株水仙花精垂涎三尺，卻又對那隻老妖望而生畏。那老頭到底為何物，它無法判斷出來，但以它多年的殺戮獵食經歷、非同尋常的修鍊之途，隱約間能感覺的到，那是一隻法力深不可測難以望其項背的老妖，即便是沉睡不醒，也讓它驟然心悸，呼吸緊張。

也不知是出於怎樣的念頭，它竟然沒有逃離，而是潛伏了下來，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那老妖始終沒有醒過來，沒有絲毫的動靜，而帶給它的壓迫感，卻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於是，它開始有那老妖是不是已經死了的想法，一直不敢有這樣的猜測，卻忽然冒出腦海、鑽進了心間。再加上，天天見到那株水仙花兒靈氣波動的樣子，每到子午時，更是散發著濃郁的光澤，使它越發的貪戀，捨不得離去。

於是，它每天都想那老頭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老死了……

這個想法每天都在它的腦海縈繞、盤旋，甚至夢見自己吞噬掉了那株水仙花精，消化了她的精魄，突破了化形……

但是，它沒有夢到自己連那隻老妖都吃掉，夢由心生，也替自己抹去了那點畏懼。

然而夢中的情形是那麼意氣風發，提心弔膽中夢復一夢，連醒來時的困擾、糾結、彷徨，也逐漸消散了。回味著似幻似真的夢境，再看那株水仙花兒就在那兒，只覺得夢想變成現實就差一跳躍的距離，再看那隻老妖，已經沒有一絲讓它感受到危險的存在，應該相信自己敏銳的直覺，老妖怪已經死了，已經死透了。

它鼓起勇氣，終究還是跳了出來……

水仙花兒與之一番對話，非但沒有使它懸崖勒馬，反而愈加使它躊躇滿志，這個暴殄天物的傢伙，真是本性難移。

此時，蜈蚣精抖擻精神，向水仙花兒飛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