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撥雲見霧
江心亞俯首咬牙,淚霧遮蓋的眼底忽然溢出一絲洶湧的恨意。
「凌信誠,他只是一個外人,他憑什麼要奪走你,我覺得他簡直在痴心妄想,父親一定不會答應把你嫁給他,因為我知道,凌信誠在父親心裡是最隱秘的存在,是他最不願提起的人,父親曾經告訴過我,他因為一念之差傷害到凌信誠,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面,凌信誠的離奇死亡在他心裡也是一個解不開的疙瘩,他分明是尋仇來的,父親怎麼會捨得把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他呢?我不能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別說了。」羅依依雙手捧住腦袋,緊緊閉下眼睛,忽然不想再聽他繼續說下去了,喃喃道:「哥,你別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了。」
「我要說,你讓我說完。」江心亞卻固執地看著她,頓了頓,又氣息冰冷,幽幽地顫聲道:「依依,你對凌信誠的執念讓我感到無助,我也沒想到,父親竟然妥協了,為了女兒的幸福,他竟然向凌信誠妥協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看著一切在眼前失控,我心裡抓狂極了。」淚盈盈的眼底流瀉出天塌地陷的痛苦,他不知所措地緊緊咬住牙,語氣悲憤又哀傷:「那時候,我才發現在這個家裡,自己有多卑微多渺小,我勸過父親,可是他不聽我的,他說他也想儘力彌補自己當年的過失,消除凌信誠心頭的怨恨,他又說,依依那麼愛凌信誠,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執拗地愛一個人,不能傷了依依的心啊,爸爸以為,你可以化解他和凌信誠之間的矛盾,所以他才同意了你們的婚事。」
羅依依驀地悲鳴一聲,抬起顫抖的雙手捂住耳朵,不停地搖頭:「你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父親死了,我是眼睜睜看著他斷氣的,你知道嗎,本來我可以救他的,可是就是那麼一瞬,我忽然希望他死,因為他死了,你和凌信誠就再無任何可能,所以我拖延了時間,救護車趕到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斷氣了,其實我在三天前就已經偷偷換了他的降壓藥,他一發脾氣就容易血壓升高,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麼了,我只知道你要和凌信誠結婚了,我心裡壓抑極了,就是不痛快,我憎恨父親,也憎恨凌信誠,總覺得自己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江心亞已經說了太多太多,漸漸的,羅依依目露驚恐,一味地往後縮去,緊緊蜷縮住身體,她不停搖頭,恐懼萬分的往後縮去。
「爸爸死了,我本以為你會和凌信誠決裂,回到我的身邊來,可是你卻懷上了凌信誠的孩子,偷偷藏了起來,後來竟然還背著我和他結了婚,我不知道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覺得一切都是不可理喻的,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江心白因為不滿我的管束離開了家,而你也被凌信誠帶走了,空蕩蕩的屋子裡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感覺自己又被人拋棄了,我心裡害怕又無助,可是我是一個男人,我必須想辦法徹底打敗凌信誠,這樣你才有可能回到我身邊,回到這個家,我註冊了新的醫藥公司,想要拉攏羅氏的老員工過來幫我,可是他們一個個的,都向著凌信誠,甚至為了他在我面前演戲,還有你,依依,你把自己當成了凌信誠的妻子,死心塌地的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和我對抗,你們所有人都和我對抗,讓我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此刻,江心亞的眼神憤怒極了,渾身上下透出懾人般的冰冷。
「依依,從頭到尾我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完整的家而已,一個有你,有心白,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可是你們都拋下了我。」他渾身不住發抖,淚眼朦朧著,又恨又怒地失笑道:「心白總是看起來傻傻的,可是我最羨慕的人就是他,因為我從來沒有像他那樣任性妄為的活過一天,我強迫自己放過了心白,我想著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了,可是不可能啊,只要有凌信誠在,你就不會再回頭看我一眼。」
「你別說了。」陡然跌入冰窖般的寒意席捲了周身,羅依依臉色煞白,凄冷地連連搖頭,忽然急吸口氣,顫聲打斷了他:「江心亞,你錯了,你一直都是錯的,你只想著自己,卻從來不在乎我和心白的感受,你自以為是的覺得你是為了我好,為了心白好,為了這個家好,可是你真正關心過我們想要的是什麼嗎?你憑什麼決定我們的人生?我們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有自己的判斷,有想愛的人,有想過的生活,你憑什麼決定一切,又憑什麼因為你的私念而傷害我們,江心亞,你的那些遭遇不是你控制家人的理由,你渴望有一個家,可好好的一個家卻被你自己給毀了,你到現在還不能清醒嗎?你還要繼續錯下去嗎?」
江心亞震住,無言地望著她,眼底忽然泛起大片大片空洞的死靜。
羅依依將腦袋仰起,無力地望著頭頂的吊燈,泣聲道:「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傷害爸爸,他才是最疼你的人,你不在的那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你這個兒子,你是他一生的榮耀和驕傲,你怎麼可以這樣待他,江心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
無助又害怕的淚水簌簌漫溢出眼眶,羅依依肩身輕顫,緩緩抬起雙手抱住頭,她用力咬緊了嘴唇,嘴唇都咬破了,一滴鮮血沁出。
」江心亞,你知道嗎?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再也無法彌補!」羅依依擰緊了眉心,痛苦地喃喃道:「心白也死了,我的心彷彿被人挖了一個洞,再也無法填滿,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永遠不會。」
「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呢?」看到她痛苦,江心亞自言自語著,慢慢抬起雙手抓住額邊的短髮,淚如雨下的道:「依依,我其實沒想著讓心白死的,我只是想除掉凌信誠而已,為什麼,為什麼心白要替他去死,為什麼?」
「你在說什麼?」羅依依渾身急劇發抖,木木地凝視著他,半響,又流著淚厲聲問:「江心亞,你在說什麼?」
對方不說話了,雙手僵硬地捧住腦袋,麻木蒼涼地坐著。
難以言喻的痛楚在四肢百脈中狂竄,要把羅依依撕成幾千幾萬塊。
她忽然爆發了,從門口艱難地爬起來,兩三步衝到他跟前,跪下身來,雙手抓住他的臂彎,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到底對心白做了什麼,你說啊,你告訴我真相啊!」
江心亞任由她搖晃自己,卻低著頭沉默的像一個沒有表情的木偶,只有眼角泛濫成災的淚水在臉上勾勒成線,浸濕了他孤寂的下巴。
「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們,愛這個家,可是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毀掉我們,毀掉這個家,你為什麼要這樣啊?」羅依依聲嘶力竭地哭喊道:「江心亞,你就是一個惡魔。」
「依依——!」眼底的一切激烈情緒都回歸了平靜,他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她,虛浮地笑了笑,輕不可聞地問:「你恨我嗎?」
「我恨你。」羅依依咬牙切齒,很快回答他:「我恨你毀了這個家,也毀了你自己。」
江心亞驀地咧開嘴,笑得更誇張了,低下頭去,瘋狂的淚水卻越流越急,他單手撐住地面,輕飄飄地站起身來,很好笑地看著她。
羅依依的胸口一起一伏著,悲憤驚懼地注視著他。
她以為他會辯解些什麼?
心白,心白的死怎麼可能跟大哥有關係的?
羅依依不願意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
江心亞卻轉過身去,嘴裡笑聲不斷,腳步散落的往門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