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就是我的英雄

「我們離開這裡吧，吳華。」孫曉樺輕聲說道，她的臉色蒼白得讓人心疼，那軟綿綿的右臂紅腫著，只能依靠一些木板和繃帶固定著，但這顯然只是無奈之舉，即便感染了慾望病毒，但孫曉樺也依舊是人類，被捏碎的肩胛骨不僅帶來折磨神經的持續劇痛，那些碎骨還刺進了肌肉與血管之中，如果不儘快治療的話……

吳華沉默著，他背對著孫曉樺，目光一直放在窗外的明月上，進行著一個人的沉思，在聽到孫曉樺的話之後，他的身體微微一顫，嘴巴張開了一下，似乎想要說話，但他始終說不出話來，只能繼續保持著沉默，他的腦海中卻是天人交戰，在做著一個艱難的抉擇。

「我們離開這裡吧。」見吳華久久沒有動作，孫曉樺再一次輕聲說道，這讓人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疼痛一直在折磨著她，已經整整兩天了，她的臉上已經有兩個深深的黑眼圈，整個人透著一股憔悴，她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了，因為再等下去的話，等待她的就不只是截肢這麼簡單了，她會死！

吳華也很清楚這一點，他知道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城市中，沒有學過任何醫學知識的他根本不可能處理這種傷勢，哪怕從零開始學習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是天才，這樣的外科手術，一個失誤便是全部，他做不到。

這是七年來的第一次，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在那個女孩在他面前被生生啃食之後，在他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之後，在他殺死了無數終極異獸之後，他本以為無力感這種東西就不會再出現，然而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神，因為無論是誰都有做不到的事情。

「離開了這裡，我還能去哪裡？」許久之後，吳華顫抖著寫下這麼一句話，「這裡，就是我的家啊。」

死寂，孫曉樺看著吳華的那一句話，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肩胛處的疼痛，因為她能夠從這寥寥幾個字中感受到吳華那濃郁的已經無法言喻的悲傷，那個背對著她看著月亮的身影似乎不再那麼高大，充滿安全感，佝僂著就像一個小孩，一個從來都沒有長大過的小孩，一個人孤獨地前行著，卻發現這只是在原地踏步。

是啊，這裡就是吳華的家，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離開了這裡，他又能去哪裡？作為一個孤單不合群的人，自己已經習慣了的人類社會才是最讓他恐懼與想要遠離的地方吧。

「你真的……那麼怕與人接觸嗎？」孫曉樺緩緩說道，她似乎有些理解吳華以前的生活了，那一定……很痛吧。

「我不怕，我只是……不想說話，可是這個社會不需要不說話的人。」吳華寫道，他眼中的掙扎與猶豫越來越劇烈，他這輩子最討厭做決定了！

這個世界不需要不說話的人，這是吳華從小就知道的道理，因為人是有思想的，語言其實就是表達思想的工具，而不說話的人就是沒有思想的，他們只會在社會的主流中被逐漸排除在外，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不合主流的意外，他就是其中之一。

為什麼……為什麼人一定要說話？我真的……真的不想說話啊，我只想過著我自己的生活，不想理會其他人，也不想其他人來干涉他在旁人看來機械無趣的生活，可是孫曉樺，還有那個女孩都是特別的存在，因為她們存在於吳華一個人的世界中。

「如果與人接觸真的令人這麼痛苦的話……」看著吳華的背影，孫曉樺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強忍著劇痛說道。

又來了……我就知道！吳華閉上眼睛，他早就預料到孫曉樺會說出這句話，如果這樣會讓我痛苦的話，那就不要這樣了，一切都像他預料的那樣，所以他才會那麼痛苦啊，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委屈自己來讓我開心啊？明明我自己一個人就已經很舒服了……

「夠了，你不用為了我去死的，這不是你的職責。」吳華打斷了孫曉樺的話，他緩緩站起來，再次睜開眼時，他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可以把你送回人類社會，畢竟那裡才是你的家，你才可以活下去，才能夠完成你的願望，你的夢想，這裡是地獄，你這樣的人，不應該活在地獄，也不該死在地獄里。」

寫完最後一句話，吳華就要俯下身子抱起孫曉樺，儘快將她送回最近有人類居住的城市中，可就在他雙手剛剛碰到孫曉樺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定住了，因為孫曉樺另一隻手突然死死地抓著他的衣服，臻首靠在他的肩膀上，這是他第一次跟異性這麼接近，而且還是他挺有好感的異性，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我活著的代價是離開你的話，那我寧願去死。」孫曉樺的嘴唇附在吳華的耳邊，呼吸的熱氣都能夠被吳華清晰地感受到，因此吳華也能夠感受到孫曉樺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是有多麼認真，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對於孫曉樺來說已經是不可或缺的了。

「為什麼，你會願意為了我這樣的人選擇死亡？」

「因為，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啊，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已經死了，爸爸媽媽給了我第一次的生命，所以我要為了他們活下去，而你給了我第二次的生命，所以我不想你繼續這樣孤獨的活著，你不應該過著這樣的生活。」

「我知道你很沒有自信，總是害怕自己做不好，但是你知道嗎？」孫曉樺用盡她最後的力氣說道，劇痛折磨著她的神經，但她的臉上卻是帶著一抹笑容，「你就是我的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