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暖花開 第十九章 忽魂悸以魄動
大河下游,水流漸緩,徐蘇的心也終於靜了下了,這才想起自己剛剛燃燒了精血,從道冠中取出一枚紫丹,吞下之後,盤坐在岸邊開始修復己身。而李長安則折了兩根樹枝,用劍削出了個槍頭,領著昑明下河插魚去了。
傍晚,篝火旁,李長安和昑明正在吃著烤魚,徐蘇也終於修身完畢,醒了過來。
李長安笑道:「你還真會趕時候,這魚剛烤好沒一會兒,你就醒過來了,嘗嘗我的手藝」
昑明驚訝的問道:「徐大哥不是道士嗎?可以吃嗎」
李長安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訕訕笑道:「一時糊塗,一時糊塗,真是可惜了,那這酒你也是喝不得了」於是從身後掏出了一個紫金色的葫蘆,摘去蓋子,猛喝了一口烈酒,舒舒服服的呼出一口酒氣。
昑明聞到這酒味,眼睛一亮,炙熱的盯著李長安手中的酒壺,不知不覺中咽了一口口水。李長安拍掉了昑明伸過來的手:「你還小,這酒你喝不得」,隨後臉帶笑意看向徐蘇。
徐蘇仔細看了看李長安手中的紫葫蘆,應該是那空間法寶乾坤葫蘆:「哈哈哈,不可惜,這酒都是糧食所釀,我喝一點也無妨,天尊老人家不會怪罪我的」說完就伸手一把拿過了李長安手中的酒葫蘆,連喝兩口,直呼痛快,這才扔還給李長安。
李長安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酒壺,這酒自己的酒量也就只敢喝一口,徐蘇喝兩口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一張口就是老酒鬼了。
昑明看見兩人喝的那麼痛快,自己卻只能在一旁聞著酒香,於是扭過頭,大口大口吃起烤魚來了。
希望這兩口烈酒,能夠讓愁不再是愁。
——
第三日,正午,洞天里天色驟變,濃雲密布,頃刻間,沉寂的雲層再度吐出一大片耀眼到慘烈的火光,炸雷層層驚起,就連大地也跟著顫了三顫,雷聲在洞天內久久回蕩。宛如海市蜃樓,天空現出一神聖莊嚴的大殿,不難猜測,此殿就是當年妖聖故居。
眾修士望著天,一個個都睜大眼睛看向那座殿宇,想把這座神秘的妖聖故居盡收眼底,彷彿看到了就算是去過了一樣。
片刻之後,天空又現聖人像,正是先前那位妖族半聖,此時他終於將這座洞天煉化了。不見妖聖開口,卻聞聖人言:
「現在開始,沒有得到令牌的修士可以離開洞天了,吾名為「錦」,只要心念吾名,我自然就能聽見,將你們送出去。得到令牌的修士自行飛到雲殿,爭那最後的機緣。」
眾人皆驚,天空所現殿宇竟然不是海市蜃樓,熊聖此等大手段,真是驚煞眾人。
李長安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到聖人境,永遠無法想象那個境界到底有多強。隨後轉頭看向身旁的忽昑明,自己本打算將這枚令牌還與他,但妖聖留下的機緣還有另一個條件,境界,昑明尚未天靈境,就不能飛行,到頭來自己終究是借了昑明的方便。
昑明迎上李大哥的目光,發自內心的笑了笑:「李大哥,我進來這洞天之後,從金丹境邁入了地玄境,我才十五歲啊!又得了這把斬櫻鬼刀,哪能什麼好事都落在我頭上。你就安心去吧,爭取和徐道長把妖聖的機緣奪走,我還指著以後你們罩著我呢。我得趕緊出去讓我娘開心開心,她一定等急了。我在黑水城等你們好消息!」隨後心念聖人名,消失不見。
李長安與徐蘇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這因果在令牌出現之前,就結了。
李長安腰跨紫金葫蘆,一襲灰色素衣,蒼瀾劍溫養於劍葫之中;玄素身背桃木劍,身著白色道袍,頭戴長生冠。兩人望著頭頂變幻莫測的天,定了定心,隨後兩道極光,衝天而起。
這天變了又變,但如果我們變了,這世道就變了。
洞天里的某一處,王梁正仰著頭望著天,共有十二道身影飛向那座雲殿,心裡想到:「不知道那十二人里有沒有我那子明兄,子明兄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人,那裡面一定有他!我應該提前去青霞山去等子明兄,給子明兄一個驚喜。」隨即心念聖人名,出洞天而去,滿心歡喜,直奔青霞山。
——
李長安兩人踏上雲梯,來到大殿之外,望著眼前這座恢弘的大殿,實在是比想象之中大得多,古怪的是聖殿掛的匾上沒有字。
大殿之外,共有十二位修士,巧的是其中人、妖兩族修士各佔一半。
李長安掃視了一圈,尹若和她師姐果然都在,下意識看了一下徐蘇,只見徐蘇正一心欣賞妖聖的遺迹,不為外物所動。而尹若也是一副看不見兩人的樣子,但她的師姐朝著徐蘇瞪了一眼,由於自己和徐蘇站在一起,又莫名其妙地受了牽連。
李長安又看到了一個熟人,此人正是彩雲閣的雲帟姑娘,觀其氣息,更勝當日,知我境無疑。隨即李長安對雲帟笑著點了點頭,沒想到雲帟也像是沒看見自己似的,直接扭過頭去。李長安心裡納悶得很:「這兩天是怎麼了,我也沒得罪她啊?怎麼都這麼不講道理啊!一會兒必須問問她」
另一個人族修士正是手持金槍的羅萬象,天靈境巔峰。
六位妖族修士其中也有一熟人,正是那個鷹族修士,看來那條青蛟所看管的令牌真的落入他的手中,而且,他也邁入了知我境。他沒有理由現在就吃了那顆蓮子,定是又有了其他的際遇。
正如李長安所猜,當日他和李長安默契地演了一齣戲,李長安奪得五顆蓮子,鷹妖得了四顆。後來他去而復返,趕走了其他修士,將剩下的七顆蓮子全部納為己有,然後用了九顆蓮子與那青蛟換了這令牌,還剩下兩顆。隨後,又用了一顆蓮子與場中的另一個妖族修士換了一份通天境妖修的妖魂,煉化之後,順利踏入知我境。
不得不說,相對來說妖族確實比人族更團結,可能是因為他們經歷過更痛的苦難。
——
突然,眾人手中的令牌化成十二道金光飛向聖殿上掛著的無字匾,匯聚成三個金色大字:靈安殿
殿門隨即打開,羅萬象瞬間就沖了進去,眾修士爭先恐後入門而去。
李長安看著雲帟從眼前走過,剛想追上去,卻不曾想那個鷹族修士突然走了過來,與李長安拱了拱手,說到:「這位道兄,我們又見面了,在下鷹長空」。
李長安笑了笑,拱手說道:「李長安」
「來日方長」說完之後,鷹長空就轉身走進了大殿
這時,門外早已經沒有了雲帟的身影,李長安只好作罷,和徐蘇兩人緊隨眾人之後,進了這靈安殿。
李長安一進入大殿,就大吃一驚,只見先進來的十修士一動不動的站在裡面,仰頭看向兩側巨大的十二生肖像,李長安越看越覺得古怪,想問問徐蘇感覺如何:「徐兄,你看這些……」
話還沒說完,就發現徐蘇也像那些修士一樣入了定,伸手碰了一下也沒反應。心裡納悶,為什麼自己沒有感覺到異常,唯一的異常就是神識已經縮聚至一米了。於是又重新看了一遍兩邊的十二生肖像,越看越像,越看越不像,實在是沒看出什麼門道。
李長安看了看眾人,繼續向前走,殿內光線越來越暗。半刻鐘后,前方出現了一座古老的祭壇,走近一看,祭壇之上有一人像,虎鼻大嘴,兩個耳朵都有大孔,頭上戴著鉤,胸前有塊玉,面有帝王相,但是李長安一時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李長安看著眼前這個放在妖聖殿內的石像,在心裡推演:上古熊字的寫法是上今下酉,即「酓」字,是首領的意思。古聖伏羲號黃熊,黃帝號有熊,但這個石像絕不是這兩位聖人,那又是誰呢?
也不能怪李長安想不出,實在是古聖人皇豈是一個小小的元嬰境能夠推演的,李長安只好放棄,但是既然能放在這妖聖故居靈安殿之內,定是人族聖人,於是李長安靜心去塵,向著聖人像拜了三拜。
李長安下了祭壇,繼續向前走去,沒過一會,發現一塊長百丈、寬五十丈的石壁將路攔腰截斷,石壁上刻畫了一人帶領眾人開闢高山,疏浚江河,修築堤壩,分發種籽,教化百姓種水稻。
此時,李長安終於知道了祭壇上所祭拜之人是誰。
姒姓,名文命,字高密,號禹,後世尊稱為大禹。
李長安再次轉身,對著祭壇方向遙遙一拜,真心真意,替後人謝聖人恩。隨後笑了笑,沒想到大禹開山之時變化為熊這件事竟然是真的。
李長安伸手摸了一下眼前的石壁,想要感受一下古人的文化,沒想到石壁驟然坍塌,向李長安壓了下去,李長安想要跑卻發現雙腿好像被人抓住似的,一下子也動不了,想要使用護身決,卻發現自身元力一點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石壁壓向自己。
——
李長安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站在大殿之內,徐蘇等十一位修士還是一動不動站在大殿之內,十二生肖像安安靜靜的坐落在兩邊,再也沒有一絲魔意。
李長安不禁感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聖法天然。自己這般小心還是中了魔障,不成聖人終究步步維艱,修行路上還需更加努力才是。
李長安走至雲帟面前,欣賞著眼前絕美的女子,還是想不通她剛剛為什麼視己不見。突然,雲帟睜開了雙眼,李長安尷尬的笑了笑,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
雲帟故作怒相:「你離我這麼近幹嘛?」
李長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到這了,定是剛剛中了魔障,我無意識的走了過來」
雲帟並不滿意這個答案,但也不想多多計較,深深地看了李長安一眼,讓他自己體會去吧。
李長安訕訕笑道:「我剛剛就想問你,在殿外你明明看見我了,姑娘為什麼裝作沒看見?在下實在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姑娘。」
雲帟扭過頭去:「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上次在彩雲閣分別之時,我率先告訴了你我的名字,而你這個不知禮數的傢伙,不留姓名轉身就走,是看不起小女子我嗎?李長安!」
李長安苦笑道:「當時我化名為周易,實在是不想給姑娘留個假名字,但這事確實怪我,在下給姑娘賠罪了。」李長安暗吃一驚,這彩雲閣的情報能力真不是吹的。
雲帟略一遲疑,轉身說道:「別,公子沒錯,是小女子錯了,不該這麼斤斤計較,浪費了公子的時間,耽擱公子和那縹緲宗的白玲依打情罵俏。」
李長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這又是鬧哪出?為自己辯解道:「雲姑娘,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你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尹若的師姐叫做白玲依,她瞪的也不是我,是那徐蘇,我不過是被殃及魚池罷了。」
雲帟追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句句屬實」
雲帟略微低下了頭,不好意地說:「那就當我錯怪與你,說了一堆胡話」
李長安長舒一口氣,終於還了自己清白之身,但又感覺哪裡怪怪的,自己有什麼好解釋的。
李長安看向俏臉微紅的雲帟,問到:「雲姑娘,你為什麼因為她而不理我啊?難道你們彩雲閣和縹緲宗結過仇?」
雲帟又把頭扭了過去,說到:「我們彩雲閣吃百家飯的,怎麼可能和這種大宗門結仇,我因為什麼你心裡清楚。」
李長安徹底糊塗了,心想:「這都叫什麼事啊,怎麼我就清楚了,如果清楚我還問什麼啊?」但還是溫文爾雅地說:「在下實在不是裝糊塗,若是清楚的話就絕對不惹姑娘生氣了」
聽完此言,雲帟又轉過身子看向李長安。知道眼前的男子在這方面可能真的是笨拙了點,想說點什麼,卻支支吾吾的什麼也沒說出來,突然覺著自己在這方面可能也有點笨拙。
李長安看著身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半頭裊裊娉娉的女子,覺得有點可愛。
雲帟向前走了兩步,嫣然一笑,讓月光都失色了幾分。
李長安用力地吸了幾口雲帟頭髮上的香氣,眼前的女子越看越喜歡,有一種想要把眼前嬌羞欲滴的女子擁入懷中的衝動,這手也已經伸了出去……
就在這時,李長安突然面色一變,喝到:破
——
李長安睜開雙眼,臉上冒出許多冷汗,徹底為妖聖的手段所折服。
「你還好吧?」
李長安看向說話之人,不禁心頭一顫,說話之人正是雲帟,難道自己還在幻境之中?
雲帟見李長安這般魂不守舍的樣子,知道是深陷幻境所制,略微有點好奇:「你看到了什麼?能把你李長安嚇成這樣」
李長安念了一遍靜心決,走近雲帟,想再確認一下,問道:「你之前在外面為什麼裝作沒看見我?」
「看見了如何?沒看見又如何?你我之間不過是做了一次買賣而已,不是么?」
李長安這才確定幻境真的解除了,隨後正了正衣襟,向雲帟行了一揖:「恕在下無禮,上次一別走得太匆匆,竟是忘了留下姓名,鄙人姓李名長安」
雲帟笑了笑,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識趣,揮了揮衣袖:「無妨,江湖兒女,一個姓名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若是有緣自會重逢。」
李長安伸手向上指了指:「姑娘所言極是,就像今日,你我不就重逢在這靈安殿里了嗎」
雲帟發出咯咯的笑聲,並沒有接李長安的話。
看見雲帟笑了,李長安這才放下心來,但一想到自己在那幻境里對雲帟的非分之想,就有點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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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醒來修士正是徐蘇,徐蘇一睜眼看見李長安兩人有說有笑,又把眼睛閉上了。
第四個醒來的修士,是那鷹長空,鷹長空對李長安兩人拱了拱手,又閉上眼睛養神了。
緊接著醒來的是尹若的師姐,看了一眼李長安兩人,並未言語。
徐蘇這才睜開眼睛,走向李長安,說到:「李兄,這妖聖手段真厲害,這幻境根據心中潛在的夢魘,幻化而生,太過於真實,差點就陷進去出不來了。不過能夠感受一下心魔,日後修道路上也能少走點彎路。」
李長安點了點頭:「確實厲害,這夢中夢實在是太兇險了,讓人醒來之後還覺得實在幻境之中」
醒過來的四人皆是一驚,徐蘇問道:「什麼?你竟然是夢中夢?」
這次輪到李長安吃驚了,看向徐蘇和雲帟:「你們不是么?」
兩人皆是搖了搖頭。
徐蘇打趣到:「定是李兄你內心太過複雜,這單純的幻境不足以矇騙過你,所以需要雙重幻境來考驗你,說說你看到什麼了?」
雲帟也好奇了起來,之前李長安剛醒來之時,滿頭冷汗,不知道他的夢魘到底是什麼。
李長安尷尬的笑了笑,這怎麼能說,只好隨便編了個理由,答道:「不過是反覆的問道罷了」
雲帟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長安,知道李長安沒說真話,但自己也沒必要咄咄逼人,於是壓下了心裡的好奇心。
徐蘇也沒想多問,自己站出來只是不想李長安兩人尷尬罷了,又轉過頭偷偷看一眼尹若,不知道她的心魔會不會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