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恩和郡主

第2章 恩和郡主

「朱!重!八!-朱!重!八!-朱!重!八!……」

宮深夜濃,一聲聲嘶聲裂肺的咆哮,響徹整個應天府。

熟睡中的人們被驚醒,點燈、起身、披衣,出門察看。

霎那間,宮廷內外燈火通明,金甲侍衛從四面八方湧來,城中一片紛雜。

「捉住他!捉住他!」

一陣陣的呼喝聲,自皇城上空傳了下來。

辰楓緊了緊綁在身上的包袱,施展高妙輕功,飛檐走壁,穿梭在皇城頂端,在密密層層的宮殿間起起落落,翻騰向前。

嗤嗤數聲……

無數道破空之聲響起——

百十個身著飛魚服,手持鋒利綉春刀的侍衛截住辰楓!

辰楓遠遠就瞅見了,但他如同沒看見,迎著刀尖白刃,嘶喊著「朱重八」,踩著屋脊沖了過去。

侍衛們看他一身白衣染滿斑斑血跡,又這麼不知死活的衝過來,都驚訝了。

他們互相看了看,馬上勃然大怒。

在拱衛司侍衛面前,別說是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書生,就算是江湖上的絕頂武林高手,遇上了他們也不敢太放肆。

「朱重八,出來!再不出來,小爺一把火將你的吳王新宮燒成灰燼。」

辰楓才不管他們是普通的禁衛軍,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拱衛司侍衛。

不是等閑之輩又如何?

這倒不是辰楓初生牛犢不怕虎,武功強到無所畏懼,而是他心裡一點空餘也沒有,他只有一個念想,找到朱重八,為他的結義兄弟討債報仇。

什麼危險,什麼恐懼,統統沒感覺。

他的心已經被仇恨填滿了,除了絕望,就只剩下憤怒的怒火在燃燒。

「小爺不想大開殺戒,識相的快滾!」

辰楓喉嚨里撕喊出摧心裂肺的咆哮,像野獸臨死前的憤怒。

對他來說,現在沒有什麼是比絕望更可怕的?

只是不久后,他才知道,其實這個世間上最可怕的東西不是絕望,而是人性,人性這東西比絕望要可怕得太多太多。

辰楓手臂一揮,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把摺扇。

這可不是文人雅士貴公子把玩的普通摺扇,而是把神兵利器,名為『七星青銅扇』。

「擅闖禁宮殺無赦」拱衛司的侍衛訓練有素,擺開陣勢。

「殺身成仁,今日是也!」

辰楓振臂一呼,翻轉掌『七絕青銅扇』闖入拱衛司侍的百子玄風陣。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惡虎還怕群狼。」

幾十個回合下來,辰楓知道自己犯傻了。

雖然來之前,就聽說這些人武藝高強,驍勇善戰,百人能守城,千人敢攻城,能於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但他不信。

江湖傳言能信嗎?

一分真七分假,還有兩分奈何橋上的鬼。

區區皇城侍衛、禁軍能有多厲害?

若是他們知道自己是誰,還不嚇的屁滾尿流!

他可就是近年來,在江湖上聲名顯赫的『妙音書生』楓四爺,憑他的『十七式』玉簫劍法,誰人攔得住,還是哪個敢攔。

「不行,不能這麼干!這麼個打法,活牛也扛不住。我志在朱元璋,怎能與這些閹人同歸於盡。我得脫身。」辰楓暗付一番,轉攻為守,開始尋找陣法缺口。

冷靜下來,辰楓清醒了不少,他道:「小爺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待小爺為六位哥哥報了仇,再與你們一決高下。」

辰楓瞅準時機,虛晃一招,擰身敗走,待陣法中心的侍衛誤以為他從陣眼逃走時,辰楓反向陣尾薄弱處急攻而去。

待他們發覺上當,辰楓撂倒兩個侍衛,跳出陣法,逃了出去。

所幸,他的輕功『龍魂之舞』造詣不低,在江湖武林中是超然般的存在。

雖然憑著這身絕頂輕功,僥倖虎口脫險,但也添了不少新傷。

辰楓且戰且走,一路闖進御花園。

穿過茂密的林木,轉過一叢木槿,來到一座沉香小亭。

亭子角上四根柱子,各挑一盞風燈,燈光下站著個太監,青衣華服,手持一柄拂塵,一張清冷的面容像是戴了一張假面具,白的晃眼,冷的刺骨。

在他身後的亭間石桌前,還坐著一人,是個中年男人,衣著簡素無華,一身布袍,下頜向外凸出,臉頰又瘦又長。

他容貌雖丑,身子卻很挺拔,隨意往那兒一坐,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辰楓指著太監,道:「去叫朱重八出來!」

「你找他做什麼?」那醜人眼神十分奇怪地盯著辰楓,片刻后,長眉一揚,徐徐道:「潘素玉是你什麼人?」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她還沒死?」

這一問別說無禮了,更像是一種詛咒。

「小爺不是亂殺無辜之輩,你去把朱重八叫出來,我不為難你!」辰楓瞪著那人,眼中怒意變殺氣。

一路追趕辰楓而來的侍衛,看到亭子,無不變色,紛紛凝目注視那醜人,流露出恭敬神氣。

朱元璋呵呵一笑,道:「你喊朱某出來,何事?」

「朱重八」辰楓合上摺扇,從后腰上抽出一根玉簫,向沉香亭一步步走去。

「慢著!」柱子前的太監橫身攔住去路。

朱元璋卻笑了笑,示意太監不要妄動,一邊說道:「是潘素玉要你來找朱某?」

辰楓一愣,衝口而出:「別提我娘,你不配。」話一出口,追悔莫及。

他沒細想朱元璋為什麼知道娘的閨名,只顧懊惱自己。

潛入皇宮刺殺皇帝已是株九族的大罪,這一下倒好,不打自招,非但自己送了小命,就連娘和整個潘家莊也搭了進去。

「你娘」朱元璋流露訝色,盯著辰楓,一字字地道,「你是潘素玉的兒子?」

辰楓扯下背上的包袱,隨手一揚,36張牌位整整齊齊立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瞧了時許,拈鬚道:「報仇來了!」

話是疑問句,語氣卻是陳述式的,輕描淡寫地,就好像要殺的不是他。

辰楓抱起第一個牌位,撫了撫上面的字,舉給朱元璋看:「我大哥柴志,東海虛空一刀,妻子被伯顏狗賊凌辱,一雙兒女被他活生生餵了狼。你招賢大哥隨你起義,說活捉伯顏為他妻兒報仇,他賣了祖宅為你征戰四方。」

放下第一個牌位,拿起第二個:「我二哥濠州『玉面小羅成』冷江,一家老小三百零八口,被伯顏放火燒死。你從禪窟寺請他出山,說活擒狗賊伯顏,為他一家三百零八口老小報仇。」

「我三哥流星劍客花二郎,我四哥飄零劍客花七郎幫你攻下應天府,五次救你性命。我五哥飛花太歲耿元龍,我六哥浪里小白龍魚潛水……」

說到最後,辰楓的眼淚就下來了。

他的哭的像孩子,又似女子肝腸寸斷,哭聲從肺腑里發出,曳長悲切,令聞者動容,就連朱元璋的神情也有些惻然了。

「朱重八,你好厲害!幾多豪傑英雄為你攻城掠陣,你踏著他們的皚皚白骨登上九五之尊,卻又怕這些江湖草莽分享你的江山,搶奪你的龍位,設下毒計,先讓我的六位哥哥入宮暗殺,后又暗中交代徐將軍放走那韃子皇帝,害他們慘死天門陣,你好一招借刀殺人。」

辰楓抹了把眼淚,微微眯眼,笑吟吟道:「今日我來,我就是要代我六位哥哥,和那萬千英雄亡魂跟你清算清算!」說罷揮袖漫步,玉簫敲擊掌,跨上沉香亭台階。

「慢來!」太監拂塵揮動,將辰楓掃開:「有道是,職責所在,使命必達,若要算賬,也得講王法道理,擅闖禁宮者死!」

「好說。」辰楓慵懶一笑,玉簫挽起層層綠光。

他的玉簫較普通玉簫長七寸,較常劍長三寸,碧綠如翡,映月生寒。

辰楓玉簫為劍,東挑西挽,布下三重劍幕,綠光點點,密不透風。

太監拂塵輕揮,將玉簫掃開:「我倒是誰,原來是妙音書生辰少俠。」

辰楓哼了一聲,目光微微一斜,落在亭中朱元璋身上。

他一心速戰速決,殺了朱元璋以報兄長之仇,故而不耐與太監糾纏,假意看向朱元璋,引太監分心,而後殺手突出,一舉斃了朱元璋。

不料,太監卻不上當,目不斜視,拂塵揚出,向他頸口纏了過去。

辰楓心頭一沉,退了十步,飄躍上了亭頂。

太監跟著躍上,拂塵微揮,向辰楓迎面掃出。

辰楓玉簫抵擋,拂塵輕飄飄搭上玉簫,銀絲倒轉,似蜘蛛吐絲,將玉簫緊緊捲住,尖叫一聲:「還不撒手!」

危急中,辰楓乘勢躍起,可身到半途,忽地晃了一下,玉簫向後圈回。

太監見辰楓要將他一拂的巧勁卸開,借力打力將他玉簫上力盡數借了過來。

這樣一來,玉簫與拂塵相絞在一處,就要看誰的內力雄厚了。

這時辰楓沖太監一笑,左手一揚,七星青銅扇中無數白光向亭中飛去。

辰楓含恨出手,根本不容朱元璋有活命的機會,『七星釘』悉數盡出,籠罩了整座亭子。

等太監明白了辰楓的伎倆,再想阻攔早已不及。

他悲憤交加,拂塵一松,一揚,銀絲鼓勁挺直,就似手握花槍一般,縱身向辰楓刺出。

只覺一陣風從旁吹來,白影一閃,躥出一人,隔在了兩人之間,長袖一掃,嗤嗤聲不絕於耳。

剎那間,幾百七星釘落入長袖,好比銀針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招失手,辰楓被擾亂了心志,等他還醒過來,已入兇險境地。

叮的一聲銳響,玉簫被卷開,向右彈處,拂塵掠肩而過,右膀骨斷。

辰楓登時胸口一痛,「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從亭頂滾落在地,無數把綉春刀壓在胸口。

朱元璋端然靜坐,意態悠閑,兩眼饒有興趣地盯著地上的辰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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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母銀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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