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春蠶
那日階前觀山景，幾多不思量，起起伏伏，熙熙攘攘，過眼畫茫茫；
也曾小樓聽春雨，千般入心房，點點滴滴，坦坦蕩蕩，充耳寫行行。
……
轉眼月余，小桃紅著臉向關舟彙報了任務完成情況，關舟點點頭，又搖搖頭，時間太短，還需繼續培養。
葛雲漢狀態很好，每天和酒樓大掌柜學著打理生意，其餘時間就是陪著老婆逛逛街，四處遊玩；葛祥的工作做的也不錯，把主子侍候的很滿意，整天陪吃陪玩的，人還胖了些，以至於葛長庚來的時候，狠狠在他屁股上踢了兩腳，說他都快胖成豬了，顯得不精幹，等這裡的事情結束，要罰他砍倆月竹子，好儘快瘦回去。
關於治病的事兒葛長庚一句都沒問，光是考校了葛雲漢一些生意方面的事情，但無論是誰都能看出老爺子心情不錯，臨走還說住在外面總不如家裡方便，要眾人照顧好自己，葛雲漢自從成年就沒被父親溫柔對待過，一時間眼淚盈眶，對於老爺子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關舟也是非常感動。
大果兩口子來看閨女，小桃特意穿上新買的衣服給他們看，還把這些日子都去了哪兒、幹了啥、吃了什麼，事無巨細的描述了一番，惹得兩口子直掉眼淚，閨女過的好了，他們既高興又心酸，關舟忙在旁邊勸慰。
大果吭吭哧哧的的似乎有話要說，關舟問了好幾次，大果臉憋的通紅，還是一個勁兒搖頭說沒事兒，最後姚嬸急不過，一胳膊肘把大果拱到一邊，開口說道，小舟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老君觀的活兒乾的差不多了，之後又要過土裡刨食的日子，有上頓沒下頓的，我們想帶著寨子里的人做點兒別的營生，可又不知道干點兒啥好，你能不能幫忙出出主意？
關舟暗笑，這姚嬸心思還真挺活泛，她哪是讓出主意啊，分明是讓幫忙找工作，更直白點兒就是幫忙去找葛長庚嘛，關舟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姚嬸他們沒把自己當外人。
大果叔、姚嬸，這件事兒我早想過了，上次葛老來的時候也和他說了，葛老說做生意就算了，寨子里的人個頂個的實心眼兒，會把褲子都賠掉的，所以還是打打工比較好，他說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先到這酒樓幫忙，不過現在酒樓是少東家當家，他老人家不管，一會兒我帶你們去見葛雲漢，聽聽他的安排。
大果兩口子眉開眼笑，說不用那麼麻煩，我們這些粗人還是別和少東家照面兒了，真見了也說不出個啥，小舟你做主就好，讓我們幹啥就幹啥。
姚家寨總共就四十多口子，刨除老幼，男男女女都算上，能出來幹活兒的也就二十多人，聽關舟說完，葛雲漢大手一揮，我也不管了，小舟你自己看著安排就好，你們都會省心，難帶我不會？關舟直接把這事兒推給了葛祥。
葛祥心說這麼大的酒樓安排二十個人這種毫無難度的事兒，你們幾個還推來推去，有意思嗎？能砸石頭的都是壯漢，那就跟著后廚採買，或者做雜役，反正有的是力氣；婦人就更簡單了，前廳、后廚、客房有的是零散活兒，不怕沒事兒做，就怕你忙不過來。
別人的事兒都安排妥當，關舟自己卻陷入迷茫，我該干點兒什麼？老本行是不行的，脫離了醫療設備和成品藥物，他沒有信心能壓倒那些老中醫，但除此之外又一無是處，唉……
小舟在嗎？葛雲漢的聲音從外間傳來，關舟停下思考，走去把房門打開，葛雲漢笑盈盈的站在門口，身旁還站了一位男子，那人身材挺拔，頭髮梳的一絲不苟，方面闊口、濃眉大眼，穿一身青衫，既顯得文雅，又不失男子氣概。
我來介紹，這位是我姨兄周震炎，字名光，太平當塗人士；這位是關舟兄弟，我的至交好友，葛雲漢搶先說道，關舟一拱手，小弟見過名光兄，兩位哥哥快快請進。
表兄這次是進京趕考途徑丘懷，要在這兒住上些時日，以後大家多親近親進，葛雲漢坐定，又繼續說道。
哦？今年朝廷要開科取士嗎？關舟問道，他知道大宋一向重文輕武，所以民間向學之風很濃，人人都已東華門唱名為榮，朝廷也確實厚待文人，一旦高中，前途無可限量。
說來為兄這科舉之路多有坎坷，去年得中舉人，本也歡喜了一番，就等今年春闈，想在這會試場上博一個出身，奈何蒙人犯邊，這會試一推再推，到了這個時候才要舉行，等煞人也，周震炎開口說道。
表兄滿腹經綸，當然急了，否則自然是希望遲上一些，以便多溫習幾遍，葛雲漢打趣道，相信這次名光兄定能一舉得中，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之時，別忘了你這沒出息的表弟才好。
三人哈哈大笑，周震炎喝了口茶，對葛雲漢說道，姨丈賺下萬貫家財，你當然不必受這寒窗之苦，很好受的嗎，為兄若能得中，定要娶一個高門之女，以後便也能讓父母高堂享享清福，光靠做官，不行的……
關舟聽他說，微微搖了搖頭頭，心裡不禁想起一句話，人生只有兩次機會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第一次是投對胎，第二次是娶一個、或者嫁一個投對胎的人……這周名光看問題挺透徹的，只是有點兒三觀不正啊。
小舟你莫要聽他瞎說，我那姨丈雖然耕讀傳家，但也不是小門小戶，怎會虧到了他，葛雲漢又轉頭對周震炎道，我可聽說早有女子傾心與你，乃是太平府有名的大富之家，還不懼閑言、放下矜持主動著人上門提親，是你心高氣傲，看不上人家，現在倒裝起了可憐，欺我們不知低細嗎？
哦？原來名光兄還有這麼一段風流往事，細說來聽聽？關舟聽葛雲漢一說，也來了興趣，男人嘛，坐到一起話題會不自覺的轉向女人。
不值得說，不值得說，周震炎擺擺手，那汝娘確是我太平府出了名的，因父母早逝，一人撐起家門倒也算有些本事，不過也耽誤了自己的終身，現今已經二十七八的年紀，不合適，不合適的。
感情是嫌人家老了啊，葛雲漢撇撇嘴，表哥，如果我們記錯，你今年該是三十有二，早過了而立之年了吧，這不挺般配的嗎！葛雲漢不辭辛苦的揭老底，關舟心說你葛家情商低原來是遺傳的啊，你老子如此，你也這樣。
還是學業為重，先立業再成家嘛，為兄還是要待到高中之後、得官之時再考慮這娶妻之事了，可我大宋人才濟濟，不易啊……先不說這個，今日你我兄弟相見，又得識關兄弟，甚是開心，不如下樓喝上幾杯如何？
理當如此！不過……葛雲漢看看關舟，不過小弟最近不能飲酒，怕是要掃了名光兄的興了……只要感情有，喝什麼都是酒！關舟起身說道，我們一起下去。
說得不錯！你的事兒姨丈都說了，你也不必遮遮掩掩顯得小家子氣，畢竟子嗣才是大事，你就喝茶吧，酒就由我和關兄弟代勞了，哈哈哈哈……周震炎洒脫的一揮袖子，率先出了房門，葛雲漢也是哈哈一笑，抬腳跟了出去，關舟搖搖頭，這兄弟倆就是一對兒損友啊，說話都是肆無忌憚，誰也不給誰留面子。
本以為今後的日子會多一個玩伴，誰知周震炎卻很少出門，也不怎麼和他們一起用飯，夥計都是定點兒把飯菜送去他的房間，據說這傢伙一直在捧書苦讀，要利用最後的兩個月時間，再上一個台階，看來飛黃騰達、娶個好老婆的意志很堅決啊，估計壓力也比生不出孩子的葛雲漢還要大。
大果和姚嬸等人正式來上班了，寨子里不能全是老幼，所以來酒樓的是十八個人，九男九女，和之前砸石頭一樣，這些人賺到的工錢會直接由大果或姚嬸去領，然後統一分配給各家，包括留守寨中的，這種大鍋飯的模式在姚家寨已經深入人心，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他們知道，寨首絕不會多吃多佔，倒是很多時候會少拿，大果這種樸素而真誠的領導方式，讓他在寨中威望極高，甚至說一不二，當然不包括在他老婆在場的時候。
酒樓的生意很好，有時候要到很晚才關板兒，大果他們每天都要堅持到最後才走，關舟問過姚嬸，寨子到丘懷鎮有近十里的路呢，每天早出晚歸的往返是不是很累，要不去向葛老要輛車，驢車也行啊，怎麼比腿兒著強，姚嬸立馬就板起了臉，揪著關舟問是不是有哪個不長臉起刺兒了，看我不抽了他的懶筋。
關舟解釋了半天，說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沒有人提意見，姚嬸這才鬆開手，說這有什麼累的，千萬別在去給葛老添麻煩，莊戶人走些路不算什麼，連路都懶得走還能幹點兒啥，這裡的活計簡單，比砸石頭輕鬆多了，錢也不少賺，還求啥？每天最晚走是大家自願的，你小舟給搭了橋，我們得給你漲臉；葛家人給了機會，我們要知道感恩，如果誰要是提什麼非分的要求，你一定告訴我，寨規伺候！
是自己瞎操心了，後世人的想法在這裡行不通，勞動者權益保護更是沒有市場，你幫了我，我湧泉相報；你給我酬勞，我盡心儘力；你信任我，我更信任你，很樸實、很純粹的處世法則，入鄉隨俗，關舟覺得自己倒是該凈化一下，把後世的那些套路都忘掉。
如果葛家的事情順利，關舟想著是不是該到京城走走，大城市機會多，或許自己多出來的那一千年見識能派上用場，不能做寄生蟲啊，姚家寨的人都知道為自己的日子奔噠，自己若落於人后就太丟臉了。
要不你也考科舉走仕途吧，為兄有些經驗倒是可以幫到你，周震炎說道，關舟感覺他這一陣似乎瘦了，眼窩都深了，我哪行啊，我只是識字而已，四書五經一竅不通啊；要不你經商，我爹是現成的老師，他老人家很看重你，一定傾囊相授，葛雲漢說道，關舟搖搖頭，我怕自己不是那塊料啊，容我再想想，名光兄進京時記得叫上我，我也去繁華地走走，或許能有些想法。
好極！到時同去！周震炎除了有些執拗，其他地方還是很不錯的。
你要進京？那我怎麼辦？我們……葛雲漢有些急，關舟拍拍他的肩膀，這不還有一個多月才走呢嗎，再說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百十里路而已，你急什麼，哦，對了，咱搬出來有兩個多月了吧，今晚你回嫂夫人房裡睡。
今晚？
對，今晚，我已經都安排好了。
哈哈哈哈，雲漢又要來一次洞房花燭嗎，那喜宴是不是也要再來一次？周震炎光棍一條，除了科舉一途，其他都不放在心上，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名光兄想吃酒了？這個簡單，兄弟找人陪你，今晚讓你喝個夠，就怕你到時候酒量不濟啊，關舟笑道，他已經通知大果和寨子里一個叫大仁的留下值夜，兩個壯漢沒道理喝不過一個書生，酒樓的客房從前兩天開始就已經陸續清場，關舟、小桃和大小穆夫人也已經搬到前樓的臨時房間，今晚整個三層客房就只剩下葛雲漢夫妻倆了。
你不會請了瓦廝的姑娘來陪酒吧，她們可喝不過我，哈哈哈哈……周震炎得意的笑道，關舟站起身，拍了拍周震炎的肩膀，名光兄你想多了，小弟沒有你那閑情雅緻，更沒有閑錢，能找人陪你喝你就知足吧，不過我得先問一句，你喝多了不撒酒瘋吧……
葛家酒樓今天提前歇業，夥計們忙著收拾前廳，葛雲漢居然還站在那裡指揮大家幹活兒，關舟搖搖頭，這傢伙如果不是腦子缺弦兒，就是緊張的要命，後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
漢哥你來，關舟站在院中喊道，葛雲漢遲疑了一下，作勢擦了擦汗，小步挪了來，還不時回頭吩咐夥計干這干那，一副大忙人的樣子。
拉著葛雲漢坐到院中的石凳上，關舟發現他的腿都在打顫，看來已經緊張的不行了。葛祥想過來侍候，關舟抬手一指，這小子立馬來了個標準的向後轉，小跑著去前廳幫忙了。
關舟搓了搓臉，想著該怎麼開導葛雲漢，從專業的角度講，葛雲漢夫妻身體上並沒有缺陷，關舟判斷他們久未生孕的根本原因有兩個，一個是飲食問題，長時間吃素造成蛋白質、微量元素、維生素的缺乏；二一個、也是最為關鍵的，是壓力太大，精神過度緊張，這兩者會直接導致身體環境紊亂，小蝌蚪活力差、數量少，小球球的出現時間也不規律。
但如果這樣和葛雲漢說，他一定聽不懂，若再往深里解釋，那就沒完沒了了，況且即使解釋清楚了，葛雲漢也不一定能放鬆的下來，反而可能更加緊張，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