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風箏
「這樣呀。那姐姐幫你,怎麼樣?姐姐我有本中讓風箏飛起來,你信不信?」
那小姑娘看向蹲在自己眼前的漂亮姐姐:「真的嗎?真的能讓我放自己的風箏,還能飛起來的呀……」
顧掬塵點頭,便要從那小姑娘的手裡拿過那風箏線,那小姑娘卻是不準,「我不要別人幫著放,我要自己放的呀。小哥哥都是自己放的……」小姑娘喃咕咕說著,又指了指遠處一個十一二歲正瘋跑的小男孩,「那是宜哥哥,你看,他的大蜈蚣飛起來……他的大蜈蚣也是自己做的……」
在顧掬塵恍然,難怪這小姑娘無法將風箏放起來,原來是她要自己放啊。想這小姑娘也就五六歲的樣子,以她這點子速度,這風箏能飛起來才是怪事了。
顧掬塵看向待在一旁的嬤嬤,「這孩子是誰家的?」
那嬤嬤曲膝行了禮,「回夫人,我們是槐花衚衕陳家的。我家姑娘是隨大姑娘出來的,她在那裡……」她指了指梨花河邊的一棵柳樹。
顧掬塵轉頭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亭亭玉立的十五六歲姑娘正站在一棵柳樹旁。
正是楊柳依依草萋萋,朝陽鶯飛逐遊絲,一絲春光染。
顧掬塵見那女子著一身桃紅燙金褙子,挽了流雲髻,身姿窈窕,看著竟是豆蔻年華的女子,而站在對面的青襟男子,身姿挺拔,眉清目朗,是個頂俊俏的少年。那少年戴書生帽,衣襟上的祥雲綉案隨著飄飛的衣角翻飛。於此春光燦爛的時光里,竟是手不釋放的好讀書之人。只是他手拿一卷書冊卻沒力氣再放在書上了,只把眼只勾勾盯著對面的女子瞧著。正是情竇初開,花心綻放少年時。
哦,原來是忙著談風月呀。她心領神會笑了笑。
如今這簪纓世家的姑娘也捨得放下矜持了,居然會舉動追趕自己喜歡的男子了呀。
只是這個姑娘做人有些不厚道呀,自己在那裡風花雪月的浪漫著,卻把個正經出來放風箏的小姑娘晾在一邊了。她看向那個姑娘,竟隱隱在哪裡見過似的,心思閃過,她並沒放在心上。
「好,姐姐抱著你,你拿著風箏線,咱們這樣放風箏好不好?」
小姑娘的臉立時亮了起來,「好呀,好。走走走,飛了飛了……」小姑娘喊。
顧掬塵抱著小姑娘就跑了起來。那風箏隨著她的快跑,鼓著滿滿春風就得意起來,得意得竟是起飛了。
小姑娘帶來的是一隻漂亮的蜻蜒。那蜻蜒碧綠的眼珠子,碧綠的翅膀,這一飛起來,隔遠象是片綠樹葉。這樹葉仿似突然活了過來,它頗有股逆襲的派頭,只見它越過了蝴蝶,越過了蜈蚣,眼看著就要越過蒼鷹了。
小姑娘大眼睛閃亮,唧嘅嘎嘎的笑起來。臉兒上的一對小酒窩映著天上的陽光,釀造出人世間最醉人的溫暖。
顧掬塵跑得很快,身旁有人影快速從她身邊晃過。風吹起她的長發,隨著風箏起航的還有她飛揚的心情。
「快快快呀,就要飛過那隻蒼鷹了。那隻蒼鷹是叔叔的呀。飛過他呀。」
陽光從雲層,從高山傾斜而下,有人在她的快跑中倒退出她的世界。也有人迎著陽光走進了她與小姑娘的世界。
她讓過了一個奔過來的少年,又讓過了一個奔過來的女子。這時她聽到了小姑娘的歡快的叫聲,忍不住抬頭向那蒼鷹看去。那蒼鷹展開黑色的羽翼,驕傲的翔翱在所有風箏的上頭,頗有睥睨眾生的霸氣。
「快躲開。阿塵,躲開……」
「快……」有熟悉而急切的聲音驀地響起。
她轉頭看去,就見有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向她沖了過來。而他手中牽著的風箏線正急速的向她迎面而來。本是柔軟無力的風箏線,而此刻在她的面前崩得筆直,那筆直的線,就仿似殺人的鋼刀等著劃過她的脖子。怎麼忽然就變成了擇人而噬的殺人利器了,多好看的風箏呀。顧掬塵在心中嘆氣。
那風箏線在那男子高速衝過來的慣性,向她的喉嚨直掠而來。這要是被這風箏線掠過,怕不是要直接割了喉嚨。
顧掬塵抱著還在仰頭看天的小女孩子,就地一滾,有勁風襲面,有寒刃掠過了她的頭頂。周圍亂了起來。小姑娘被她突然的動作嚇得「哇哇」哭了起來。有嘈雜的呼喊聲,有亂亂的腳步聲,有冰冷冷的風聲,還有一片黑暗向她鋪天蓋地捲來。
在幾個滾動間,顧掬塵的一隻手摸到了幾粒石子,她下意識的扔了出去。那急速追過來的腳步聲似緩了些。
「莫怕,別哭。沒事的。」顧掬塵喃喃安慰懷中的小姑娘。可也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有些頭昏,腦袋有些發沉。
身旁有人急步跑來,她似乎被抱了起來。她腦袋黑沉,眼皮沉重得睜不開,一片濃重的黑暗向她兜頭澆了過來。
在沉入黑暗之前,她想道,她明明早上堅持跑步的呀。這是怎麼啦?她明明沒傷著呀。怎麼就昏了呢?她就跑了一會,打了幾個滾,便要昏了?顧掬塵帶著滿腹的疑惑失去了意識。
待得顧掬塵睜開了眼睛,迎面而來的光線刺得她晃了眼睛。
「醒了。阿塵,可還有什麼不適?」聲音淡淡卻透著溫柔。
顧掬塵抬頭,看到了步拂花黑沉沉的雙眼,他目光溫和平靜,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強大。她微笑起身,要晃了腦袋,沒有昏沉沉的感覺了。她起身,從榻旁拿過薄夾襖披上,「到沒什麼不適,就是有些餓了。我睡了很久了嗎?對了,那小姑娘沒事吧。」她微笑道,「那小姑娘嚇得不輕。……不過,好好的,怎麼回事呀?」
顧掬塵睡了這一覺,精神也好了很多。接過男子遞過來的衣衫,穿好。走進盥洗室,身後有男子跟隨的腳步聲。
顧掬塵有些好笑,轉頭,「這是家裡,難道還能出什麼事?值得你這樣一步步跟著呀。」她仔細瞧瞧了男子的臉色,「嗯,怎麼感覺有什麼事似的?……」
她靜靜看著,等著一個答案。總感覺以自己的身體沒理由這樣嬌弱的。這動不動就昏倒,根本就不是她的人設呀。雖然她是裝嬌弱來著,但總不會裝著裝著還真成了事實的吧。
其實她心裡是有些慌的,不會是什麼不治之症的吧。不會的吧。
步拂花看著顧掬塵眼底一閃而過的惶恐,不覺有些無語,嘆了口氣,「沒見你這麼大意的了。幾個太醫都來過了,皆說是喜脈……」
顧掬塵惶恐立時散去,笑得燦爛至極。抬頭見男人嘆氣,有些不樂意了,「竟是喜脈,你怎麼還嘆氣?」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臉皮,揉搓了幾回,終於擺出一個看著滿意的笑容,「是喜脈要開心的呀。板個臉怎麼行?」她撫了撫自己還平坦的小腹,笑吟吟說道,「孩子要不高興了。不準對著小孩子板著臉,咐嚇壞他怎麼辦……」
步拂花走近她,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頂,又嘆了口氣,「阿塵,你把我嚇著了。竟然是有孕,你還那般瘋跑,沒見過你這樣當母親的。自己有了身子卻不知道,你呀……」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頜,望著她,眼前的人烏黑亮澤的青絲,他聞著青絲間散發的淡淡的清香,心情驀地平靜了些。但有些事他一定要讓她長記性的,他神情認真,「我是吩咐過每天要太醫來把平安脈的,你為何推了?」
顧掬塵有些尷尬,「我看陳老爺子年紀大了,這每天往宮裡跑也累得慌。再說我身體一向挺好的,這每天測平安脈確實有些麻煩。……原想著改為一年半載的測上一測就可以了。沒想到這事……」本來也是,這體檢一年半載整上一回本就夠了。誰沒事天天看大夫的呀,這不合乎她的習慣呀。再說她自己就是大夫,自己身體什麼樣,怎麼可能不知道。
步拂花沉了臉,表情嚴峻,目光凜冽,「以後一定記得不可再推了。竟然你擔心陳太醫年紀大了每天過來勞累了,便讓太醫署的其他太醫過來就是。」
顧掬塵一愣,輕易不見步拂花作臉色給她看,她沒來由有些傷心,扭過頭去,便不理他。也不讓夢覺待侯了,自己擰了帕子胡亂洗了幾把臉,丟了帕子,轉身要走。
一轉身,男子伸臂將她擁在懷裡,「阿塵,我今天真的害怕了。你知道嗎?你昏倒在那裡,我怎麼叫你也不醒,我真有些怕了。……阿塵,我已好久不曾怕過了。……」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步拂花真切的擔心,剛才那點子不快莫名散了個乾淨。她伸手拍了拍他,安慰道:「不要怕,我會一直都在的。我保證。」
靠窗邊的玉簪花潔白如玉,清淡的香氣在室內四溢。燈光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有濃濃的溫馨在兩人心間漫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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