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夢覺的憤怒
長憶雙手伸向婦人,接過包袱。
顧掬塵無意中瞟了一眼,見長憶原本神色如常,然在看到包袱的時候,眼神亮了,象是被春雨洗過的蒙塵星辰,她伸出小手指,「好漂亮的小孩子。咦,睡得好沉。」
顧掬塵詫異了。原還想著這嬰孩包裹里裝著的應該是金銀等財物。畢竟這婦人所來之處正是那個應該不太正常的茶莊。可問題是這婦人全身上下能藏財物的也就是那個包袱。如果那包袱里真的是個嬰孩。那這個婦人在逃生之時,不拿財物,卻記得抱走自己的孩子,應該算是良心未泯吧,她頓時心生一點好感。
只是看到這個婦人羞達達的向自己走來之時,立馬將這一丁點好感散了乾淨。
難道她真還想讓她劫個色不成?這年頭婦人都這麼……不正經嗎?望著婦人一步步走進的裊娜身姿,內心有一萬頭羊駝咆哮而過。
這可真是個不正經的婦人。這事整的,顧掬塵一臉淡定,內心瘋狂吐嘈。就在那婦人要撲向她的那一刻,顧掬塵早就暗是蓄勢,她幾乎是同時側步移開了,然而就在移開的瞬間,那婦人檀口微張,不見蘭芳,唯有殺機,有寒刃迎面而來。
顧掬塵心下大驚,袖口摺扇抖出,打飛了那支利刃。那婦人見一擊未中,立馬和身而上,袖中一枝血梅抖出。那梅枝中的朵朵紅梅在她抽出的瞬間就霎那綻放,有絲絲煙霧逸出。顧掬塵早就在撣飛利刃之際,已身形急掠,眨眼已在百丈開外。
顧掬塵轉頭,就在血梅初綻之際,她大吃一驚。驚的不是那婦人,而是望向如一顆炮彈般衝出的夢覺。
只見夢覺已完全不同於平常慢一拍的迅捷,沖了出來。其沖勢若流星,若猛虎,只見她兩拳齊出,直搗那婦人後心。那拳風剛猛,拳出之際,若雷霆將臨,電閃雷鳴間,有勁氣襲面,死神降臨人間。這瞬間,夢覺身體內潛伏許久的煞氣終於放出。
那婦人扭身,見夢覺在紅霧中不見任何異狀,眼神詫異至極。原本她一心只在前方的顧掬塵。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也毫不在意,實在她對血梅中綻放的紅霧藥效太過自信。這紅梅中含有藥效急強的迷藥,這也是她們這行不離身的家當,只要她看中的,就沒有她迷不倒的。
可待她見這胖丫鬟對這紅霧毫無反應之後,她再想避開夢覺的拳頭已為時過晚。只見拳頭兜頭而來,那缽盂大的拳頭直砸她后心。
其力量之在,夾著主人毀天滅地的怒氣,擊中了。
這力道之大,拳勁之猛,大出婦人意外。要不是她穿有內甲,怕不是她挨上這一拳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即使如此,她亦覺胸口劇痛,一口鮮血噴出。迎面一棵合抱粗的大樹就在眼前。她暗提內力,想要避開。然而氣息涌動間,又一口鮮血噴出,婦人向著樹衝撞而去。這瞬間如流星撞向了地面,撞起片片血花。
婦人在這極速的瞬間,眼眸唯見光與影在這樣極盡的速度與力度下,顯出光怪陸離的七彩來,但這七彩不見美麗,唯有恐懼。
撕心烈肺的劇痛,讓她瞬間回魂,疼痛使她差點暈厥。但她知道現在一旦暈厥,她就必死無疑。
她是血梅分堂堂主,本來組織發展好好的。也不知得在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今天一大早就有監察院的蕭督院親自帶兵將她們的堂口給圍住了。要不是她有起早在林中習武的習慣,她也要被圍住了。
聽說蕭督院是領過帥印的,在這樣的人的包圍下,怕不是一隻蚊子也飛不出。而她的懷中這個嬰孩,自然不是她的。這嬰孩子來自另一個堂口,這個嬰孩就是她今天的任務。她也不想練完功再回去一趟,於是葯暈這個孩子,待得練完功現地出去完成任務便罷。
只可惜,她剛開始練功,就聽到了馬嘶聲。待得爬上高處,往山谷看之時,她看到了那滾動著的濃濃灰塵。這分明的馬蹄揚起的灰塵,而這灰塵濃厚到這個地步,這怕不是出動了幾百人。
她不加思索轉身就走,然而就在她逃出這片林子之時,莫名其妙出來個也不知哪裡冒出的公子。
這要是平常,她與這位春風一度,也不是不行。只是在這逃命的關鍵時候,她哪有這閑工夫扯這個。原本她只想著殺了這公子,快快離開了此地便罷。卻不想那公子不怎麼樣,這胖丫頭卻是個狠茬。
她呸的又吐了口血,全身也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臉上更是血液淋淋。她的絕世姿容定然是毀了個乾淨了。渾身上下哪哪都疼。但她根本就沒心思心疼自己。她強行扶著樹站起身,就要逃走。
可夢覺似與她有著血海深仇般,根本就沒打算放過她。只見她只下山猛虎,一把抱住她的脖子,驀地雙手一合,用力一扭。只聽『咔嚓』一聲,那根優雅如白天鵝的脖子一秒斷折。所有的疼痛,所有的思想霎時沉入了黑夜。
在脖子扭動的瞬間,那婦人似有瞬間的迴光返照,她終於看清這個胖丫鬟的面容。在那雙血紅的雙眼中她望見了浸透深淵的仇恨,臨死之際,她喃喃有聲,「……阿……寺……」
眼前一隻放頭的拳頭,擊向她的嘴,牙齒被擊飛,血液噴濺。夢覺絲毫不顧手中的婦人已然死亡的事實,只見她撩開裙擺,將綁腿上的小刀抽出,手起刀落間,夢覺捅向婦人心臟,一陣攪動。鮮血濺滿她的臉。在捅穿婦人心臟之後,夢覺手中刀仍然沒有放下,手起刀落間,那婦一顆人頭滾落。夢覺俯身,提頭在手,慢慢站起,慢慢轉身看向兩人。
顧掬塵和長憶站在一起,兩人目瞪口呆怔怔看向她。兩人皆被毫無癥狀就狂暴發作的夢覺震得半晌不能言。
此時白雲遮住遠處的半邊山頂,日頭落在半山腰,其山嵯峨彷彿與天相接。在峭壁間,有花木搖擺,有春風輕擺,吹動間花蕊清香暗吐,峭壁上藤蘿層疊,一身綠色披帛上有隔夜殘露未銷。
峭壁一棵蒼松傲然而立,搖龍擺尾間,巒勢高絕,氣勢凌天。
此時一身浴血的夢覺仿若與這凌天蒼松暗合,氣勢凜然。
還是長憶打破三人獃獃凝望的古怪氛圍,「夢覺,這婦人你認識?你們有仇?」
夢覺似聽到了她說話,又似沒聽到,只不斷道:「她該死。她們都該死。都該死,該千刀萬剮……嗯,對,千刀萬剮。」轉身,她將手中刀再次刺向手中提著的頭顱。一刀又一刀。
顧掬塵看出夢覺狀況不對,正要上前將她手中刀奪走。長憶伸手攔住她,將手中沉睡的嬰孩交給顧掬塵,「公子,我去吧。夢覺此時狀況不清,免得她無意中傷了公子。」
她也不待顧掬塵回答,見嬰孩已被顧掬塵接在手,她便三步兩步走到夢覺身後,一掌拍向夢覺後腦。夢覺軟倒在地,她單手一提,將夢覺扛在肩頭。口中罵罵咧咧,「就說是個笨丫頭。這人都死了,你再捅她,她又覺不出痛來。這不是浪費力氣嗎?真是笨……」說話間,有淚珠滾落,悄然濕了面龐。
顧掬塵看著這一幕,心中刺痛,眼眶已有澀意。低頭間,看著依然沉睡的嬰孩。這嬰孩白白凈凈,長睫輕閉,睡容有如天使。然而這般沉睡卻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被服了迷藥所致。這個嬰孩來到這世間不過百天,然而這短短的光陰里,他就已然品嘗過人世間的艱險。
她嘆了口氣,舉步往回走。
長憶訥悶,「公子不到茶莊看看了嗎?」
顧掬塵搖頭,「該看的都看到了。沒什麼好看的了。」
長憶沉默半晌,「我曾聽夢覺說過她的經歷。她曾被人販子拐過的。她曾說家裡原是還有兩個妹妹。好象家裡父母只想有個弟弟能傳宗接代,便將她與另一個妹妹給賣了。夢覺憨歸憨,但天生神力。人販子一時不查,在路上便讓她帶著妹妹跑了。只可惜在回家的路上,被另一夥拐子抓住了。而在這伙拐子中,她因為長得普通,便被訓練成小偷的。她妹妹長得秀氣些,被這伙拐子另賣到了青樓里……哎,夢覺不幸屢遇拐子,但她也有幸能遇到了公子。……只是這些年她不斷託人找妹妹,卻再也沒找到。……哎,也不知這婦人是她頭一撥遇到了人販子,還是後來遇到那一撥……」
顧掬塵抱著懷中的嬰孩,心中長嘆。人販子實在可恨,千刀萬剮並不為過。人販子這種生物,自己生而為人,卻將同類視作牲口販賣,真是畜生不如。
顧掬塵抬頭看天,將眼中淚意散凈。
她心中有刀,願劃破這暗夜深淵,唯願光明散落人間。
黑暗不管如何強大,終壓不住人們心中自帶光明的宰天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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