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閑話

第251章 閑話

在往回走的路上,但見綠影濃濃,有春風吹落海棠花瓣堆於腳下。日光從樹葉花影的夾縫穿梭而過。

顧掬塵懷中抱著嬰孩,長憶扛著夢覺在林中安靜行走。

兩人寂然走了良久,突然長憶打破沉默,「公子,此次夢覺殺人之事能不能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婢子怕夢覺想起舊時事再度發瘋,如果陛下問詢,便說是婢子殺的好了。」

顧掬塵點頭,「放心吧,我不會與人提起。」她看了看依然處於昏迷中的夢覺,「以前對夢覺有毒物免疫能力也沒多想,直以為是天生的。她也沒說過旁的……但今天看她發瘋的情況,定然是在拐子堂口裡遭受過慘無人道的折磨吧,否則也不會如此憤怒……據我所知道,要讓正常人對毒物產生抗體,都是些慘無人道的手段,真的無法想象當時年幼的她是如此挺過來的……」

長憶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這賊老天真不公平。夢覺都憨成這樣了,還給她整這麼多磨難,這萬一真給弄傻了,可怎麼是好……」

雖然有些傷感,聽著長憶這番抱怨,顧掬塵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山路雖長,但兩人行走的速度並不慢,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就要走出這山路了。就在顧掬塵雙腳要踏出這片林子之時,長憶悠悠道:「公子,咱們這樣出去真的好嗎?」

顧掬塵挑眉,「怎麼啦?」

長憶輕輕將夢覺放下。定定看了看顧掬塵,翻著白眼指了指夢覺的手。顧掬塵向夢覺的手看去,嗯,夢覺的手寬大,微黑,還有繭。顧掬塵不解道:「夢覺的手沒受傷呀?」

長憶嘆氣,蹲下身,將長袖挽起,只見夢覺另一隻手一直緊緊抓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這人頭面貌已經模糊。正是片刻之前還妖艷的那個婦人頭顱。

長憶一根根試圖掰開夢覺的手,可是即使在夢中,夢覺仍然拳頭緊握,根本就掰不動分毫。

顧掬塵有些奇怪,「我們不是早就試過了,根本就掰不開她這隻鐵拳啊。除非她醒過來才行啊。你現在又試這個做什麼?」

長憶攤開雙手,「公子啊,你覺得我扛著夢覺,仍后夢覺提著顆血淋淋的人頭走,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顧掬塵點頭,「確實不太好。可是能怎麼辦?怎不能將夢覺的手跺下來吧?這樣不人道啊。」

長憶看向顧掬塵,「公子,這笑話真的一點都不好笑。」她不再與顧掬塵逗嘴,但見袖口一抖間,一柄秀氣的小刀劃到了她手中。

顧掬塵大驚,「長憶,冷靜,冷靜。我就是說著玩罷了。」

長憶也不理她,抬臂揮刀,冰冷的寒光,冷氣侵人。長憶面容平靜,一刀落下,……嗯,然後割下一把青草。

顧掬塵下意識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

雖然知道長憶不可能真的跺下夢覺的手。

可是萬一呢?天下事最怕萬一,這不,夢覺就突然發瘋了。保不準長憶也跟這山中哪路神仙犯沖瘋上一回。

嗯,好吧。她承認,實在是夢覺威猛殺人實在太過突兀,甚至讓她覺得這個世界的突然就有些光怪陸離了,總感覺身邊的人皆有變身技能……

長憶又割了些柔韌性較好的青草,另割些藤條過來,然後她淡定坐了下來。

一根根青草在她素白的手指間翻飛,慢慢的一個精緻的綠色小籃子呈現在顧掬塵的面前。

長憶編得很快,不一會就編織完成。長憶含笑將草編籃子掛在了夢覺的手腕上。正好將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放在籃子里。長憶轉身又摘了些野花蓋在人頭上。

正樣一番拾掇,夢覺手提人頭的凶煞形象,眨眼就變得正常了。這樣一個在林中提花籃的女孩要多正常就多正常。

「好了,可以走了。」長憶拍拍衣襟上沾著的草葉。

顧掬塵豎起大拇指,「長憶,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真是多才多藝。」

長憶瞟了顧掬塵一眼,「在公子面前,婢子這多才多藝的名頭可當不起。」

顧掬塵興趣盎然,「咦,你這是說我也多才多藝,這樣當面誇我,我多不好意思啊。」

長憶翻了個白眼,一臉祟敬的看向顧掬塵,「婢子曾幼讀西遊,十分佩服裡面的那隻猴子。現在婢子只佩服公子。」

顧掬塵搖了搖頭,「長憶,你這樣諷刺本公子是只潑猴,真的好嗎?」

長憶輕笑,卻沒有反駁。

兩人走出林子不久,就有一輛馬車站在路旁。一位著皂角短褐的中年漢子停在馬車旁,見兩人走出來。忙笑呵呵迎了過來,他上前揖禮道:「還請公子上車。丁大管家命小人在此等候多時。」

長憶望見那漢子衣襟處的樹影圖案,心下歡喜,看向顧掬塵,「咦,公子是你通知的陳家的馬車行嗎?太好了。夢覺實在太重了,真要婢子扛上她走這一路,還真有點受不了。」

顧掬塵看向這個車夫,「並不曾通知丁管家,也不知這丁管家是如何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那漢子笑呵呵道:「今天丁水大管事恰好在這片山間遛小青以及它的那些小弟們。是小青將在山上遇到您的事告訴丁大管事的。」

顧掬塵想起丁水養的那些蛇,當年那些蛇密密麻麻涌遍整座山的情形,她還是禁不住抖了抖了。她向那漢子恭了恭手,「代我向丁大管事致謝。」

那漢子擺了擺手,「丁管事交代過了,能讓顧公子坐上一回陳家的馬車,是我陳家的榮幸。」

顧掬塵有些哭笑不得,不再說什麼,與長憶撩簾上車。

上車后,長憶先輕輕將夢覺放了下來。這才含笑看向顧掬塵,「總算是可以休息一會了。」她嘆了口氣,「原本是開開心心出來閑逛的,卻沒想無意間竟整出曲哭哭啼啼的折子戲,哎這人生實在無常……」

顧掬塵聽著長憶瑣瑣碎碎的念嘮,閉目養神。車夫駕車技術非常好,車輛駛得平穩,在搖晃的車廂里,顧掬塵竟差點睡過去。也許是有了身子,她越發覺得自己嗜睡了。

待得被長憶叫醒后,她睡眼腥忪的掀簾下車。抬眼望去,但見紅漆大門匾額上『顧俯』兩個大字在陽光照耀之下閃閃發光。

「到家了。」顧掬塵笑道。

她抬手敲開了側門,看門的老鄭一見顧公子,忙笑著迎過來又見她懷裡的嬰孩更是大喜。根本不待顧掬塵開口,他便扯開嗓門大喊,「老爺,大公子帶小少公子回家了。顧家有后了……」

顧掬塵:「……」

長憶扛著夢覺,笑得肩膀抖動。

老鄭是小艷峰一戰之後的退役老兵。他腿腳不便,但嗓門極大。當年顧掬塵就是看上他這把好嗓子,讓他當了門房。

可是這他這一嗓子,不竟是顧俯大門立開,隔壁的幾家的側門也開了。有人見到顧掬塵懷抱嬰孩,也笑呵呵的過來恭喜。

顧掬塵來不及解釋。顧昆就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嬰孩子,一臉笑容道:「咦,生得這麼快呀。……是個大胖小子,不錯不錯。夫人,過來看看咱家的孫兒……」

「啊,……來了,這孩子可真漂亮,象咱顧家人……」顧堊氏一臉溫和的笑。

長憶已笑得停不下來。卻沒什麼人注意她,大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個包袱中的嬰孩身上。

顧掬塵有些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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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花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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