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憤怒

第264章 憤怒

深夜,皇宮,御書房。

絕美男子端坐於書案前批改奏摺。深夜寂靜,只有火燭燃亮燈芯的輕微噼啪聲

李夜行眯著眼靜站在殿內的陰影里。看著對面牆角座鐘的指鍾已然指向了午夜十二點。他在心中嘆息一聲,輕聲走上前去,勸道:「陛下,已是子夜。您該歇了。」

絕美男子,批完手中一份奏摺,抬手揉了揉眉心,臉上現出微微笑意,「嗯,是該歇了。阿塵定是等急了,回去晚了,又要挨罵了……」他不經意的說著,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了。

李夜行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步拂花慢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一抬手,袖中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出現在他的手中。

借著殿內明亮的燭光,李夜行清楚的看到那張皺巴巴的紙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昭明大哥,我有點悶了,要出去走走。你莫擔心。

然後,然後就沒然後了。顧后不見了,就留了這麼一份十分隨意幾個字而已。

李夜行看著面無表情的昭明帝,心內十分的同情。對顧后也十分的不滿。他心想,竟是要走了,怎麼也得留一封情真意切,情意綿綿,難捨難分,理還亂剪不斷的長信吧。這樣昭明帝看著也能安慰些吧。可看看,就這麼隨便的幾個字,然後就那麼隨便的離家出走了。

出走就出走吧。以他主子的地位樣貌找個女人還不是分分鐘鐘的事。可是你一個女人離家出走沒什麼,怎麼可以連皇子公主都拐走了,這太過份了呀。他想著,要不是還有聖僧的另一份留言,他辜計主子會發瘋。

嗯,不對,雖然主子看著平靜,可是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主子快要被顧后氣瘋了。

步拂花看著寂靜的宮殿,突然覺得一陣怒氣翻湧。他看著案桌上成堆的奏摺,伸手間,奏摺便被他全部掃落在地。看著飄落在地的雜亂奏摺,心中的怒氣不減反增,他伸腳一踢,那案桌被他的大力踢飛出去,撞倒了牆角的一排書架,架上的書全倒翻在地。

一時殿內的安靜不再,殿內轟然響著各種雜物墜落的聲音。聽見房內的動靜,在外值守的宮役衝進來了十幾個。看著一向整潔的御書房變得如此狼藉,皆是驚詫。他們神色驚慌的跪了一地,卻誰也不敢出聲。李夜行忙使眼色,讓幾個機靈些的宮役收拾殿內。那些膽小跪地的宮役見此情形,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忙手腳輕巧的加入了收拾房間的人群中。

李夜行雖是皇上親近之人,然而他也知此時正是昭明帝盛怒之時,就算是他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以免成為昭明帝怒氣的發泄口,那就大大不妙了。以他跟隨昭明帝十幾年的經歷來看,昭明帝品性端嚴,儒雅,這般粗暴掀桌砸東西,他也是頭一次見,是以,就算是他也有些戰戰兢兢。

或許是總算是出了些怒氣,步拂花將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團再次捏成皺巴巴的一團。

李夜行看著再次恢復了整潔的御書房,就在他揮手退散了宮役之時,突然一張精美的信箋吸引了李夜行的注意力。

李夜行悄無聲息的移到牆角,伸手撿起了這張信箋,只見信箋上寫著顧后洒脫的字跡,正是昭明親啟幾個字。

李夜行大喜,心想著這顧后總算沒有太過不靠譜,還有其他安排。只盼著這封顧后親筆能安撫住盛怒的昭明帝。

他快速來到了昭明帝身前,小聲稟道:「陛下,奴才剛才在御書房撿到封皇后親筆信箋。陛下您看看。」

昭明帝猛的轉身,看向靜躺在李夜行手中的那封信,一投怒氣卻怎麼也無法平息。他冷聲對李夜行道:「打開,念。」

李夜行只微愣了一會,便飛快的除了蠟封。

剛看了第一行,李夜行的臉就抖了抖。昭明帝不悅的冷哼一聲,李夜行,穩了穩心神,不急不徐的念了起來。

夫君啊,世人皆言,「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山之厚重,水之靈動,世間之山水被無知凡人人賦宇了無數的美詞華章,更是君子修身養性,檢驗品德的源頭。從遠古到現世,天地山川不知承載了紅塵俗人多少厚德情懷。更是啟迪無數人載物之道。正是:心有明珠,昭破山河萬朵。懷壁在身,心如朗有,自然是澄澈萬里。

可是如今我很是憂愁啊。自見君始,我心未明,我意未澄,這都是夫君的過錯呀。讀到此處,李夜行又是一抖,拿眼掃了一眼站得筆直,面無表情的昭明帝,不敢再停頓,接著往下念。可看著下面的內容,以他的心性,還是經不住抖了抖。他清咳了咳,抖著手,再次開始往下念。

夫君秉瑰麗無雙姿容,俊逸風采,曠世獨絕,美倫無雙。您的美貌世所罕見,真正是傾國傾城,絕艷無雙。

讀到這一句李夜行拚命忍住笑意,拿眼再次瞟了眼面無表情的昭明帝一眼。他現在對顧后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普天之地,唯有顧后敢膽大包天的如此露骨的誇獎陛下的美貌了。

更讓我佩服的是夫君之賢德才能也是舉世無匹,其才華更是讓我心嚮往之,拍馬也趕不及啊。我搜索枯腸,想著用什麼來形容夫君的美德。恰見眼前有無暇玉佩晃之面前,有叮噹脆音響在我的耳邊,想起玉之高潔,音之清幽,正如夫君般啊。夫君之美好,讓我之情意如天邊的浮雲,情之所寄,卻不知安處。

哎,感嘆年華的易逝,晨曦剛到,又到了暮色,如何不讓我為自己感嘆。想著有一天我終將逝世,美人夫君便會便宜了別人,心內便憂結不得其解。嘆兮,悲兮。

李夜行再次抖了抖了。這次不光是手抖,心也開始抖了。這這這可真是太肉麻了,好不好。他一個太監,怎麼消受得了。

他清咳了咳,再次念這份有些讓他噁心的情書。

我坐在月下撫琴,總是想起當初紅幃帳中,夫君纖長玉手在我身上拂出那般曼妙佳音,當時你的雪白玉腕上下起舞,更讓我這凡人如見謫仙為之目眩神迷。你的美目顧盼,秋波流轉間,我心便為之奪,魂為之喪。那可真是讓人蕩漾的時光呀。

然而我抬天望天之際,只見四方,不見天之浩渺,俯身望地,只見地之華美,不見它之厚博。我登高之時,望見遠處天際雲氣繚繞,白雲悠悠,又覺一份失落。

抬眼間,望見夫君風采柔美向我走來,便有很是沒出息的沉倫了。想著罷了,有這樣美好的夫君,我還有什麼好失落的呀。哎,人說美色禍人,夫君害我不淺。讓我整日沉迷夫君美色不可自拔,終日昏昏然,卻陶陶然。

我想奏出一份清越的樂曲出來,只盼著這清越的樂曲能讓我從夫君無比的魅力中清醒過來,可是抬手間,又想起我與夫君接膝而談,交頸而眠的深情,又想起,與君結下山盟海誓,便不敢再抬手拂清音了。哎,我如何忍心談走這片深情,我如何忍心讓自己清醒過來。哎,我就是這麼心軟呀。

李夜行覺得自己好想找個地方吐一吐,但現在情況不允許。他再次清咳了咳。接著往下念。只是手抖得更厲害了些,心內瘋狂吐嘈顧后的不要臉。

這是明顯怕昭明帝太生氣,正拚命拍馬屁呀。這露骨的諛詞,真是讓他念不出口。突覺耳連有悉索聲響,抬眼便見剛才還沒來得及出殿的宮役,身體也是抖得不行。也不知是被噁心的,還是被嚇的。李夜行有些興災樂禍,還好,噁心也不只噁心他一個,他心裡總算是夾著衡了些。

他拿眼再看了眼信箋下面的言詞,心下感嘆,真是沒有最誇張的諛詞,只有更誇張。他抬眼看了看昭明帝,卻見他眼望著遠方,神色不明,也不知他在聽,還是根本就沒有聽。

他穩了穩情緒,面無表情接著念起來。

我在月下惶惑,也不知神魂被你勾走了幾個來回。

我想著如果我化作你的領襟口,這樣便可時時刻刻圍繞著你潔白的脖頸,分分秒秒看著你俊美面容了,可惜啊,衣裳到了夜晚你便要脫下了呀。漫漫長夜了,我用什麼來熬過來啊。

這樣好了,不如讓我化作你的束帶吧,這樣我便能時時擁著你呀。可又嘆天氣冷熱為均,變換不定之時,你就要脫去舊的束帶換上新的。真是不甘心啊。不如便讓我化作,你頭髮上的一縷清香吧,讓我滋潤你烏黑的髮鬢,可恨你每每沐浴洗髮之時,我便要在那受一份煎熬,被清水沖走了。

每當我看著你長眉間的那絲憂國憂民的愁緒,便想著化作你眉間一點紅黛,只盼著你永遠逸采飛揚,可惜你浴臉之時便要將紅黛化於烏有。

我想著還是化作你卧時的藺席吧,這樣你疲憊的身軀就能安然於眠。可是寒冷來襲之時,便有華綿將藺席遮蔽。我真是傷心。還是化作你足下的素履,這樣伴你四處行走。可又嘆你總是進退得宜,行止端方,睡卧之時,便將素履脫下了。

奈何奈何,如何才能時時伴在你的身旁。看著白夜的影子,那便讓我化作夫君的影子吧,這樣便能隨著夫君時刻行走了吧。可憐大樹下陰蔽太多,影子便不見了。我又不能時刻跟著夫君你了呀。

還是讓我化作黑夜的燭火吧,可是燭光見到光明終要隱藏。不如讓我化成一枚竹扇,只盼能讓夫君得一份清涼。可是白露之後,便不再用扇了。

還是讓我身化梧桐吧,讓世上最偉大的琴師製成琴弦,讓我時刻卧於夫君膝上,為君撫盡人生歡樂。可夫君終是賢德之君,大都便會將這靡靡樂琴棄之不顧……

就在李夜行還要往下念之時,只覺手中一空,那封信箋便已不見。他抬眼看著昭明帝緊攥著那信箋,臉上神色卻更顯憤怒。

然而李夜行卻長舒口氣,還好,還好,只要不讓他念了,就是被陛下抽幾鞭子都划算。這情信他是頭一回見,頭一回念,他一個太監真真是吃不消。

耳邊傳來昭明帝一聲清喝,「出去。」

隨著這聲輕喝,李夜行便與一眾宮役退了出去。待出得殿門,李夜行抬頭看見天空一彎新月,他又想起顧后信箋的內容,不知為何,一聲長嘆隨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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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花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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