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無奈
步拂花抓過信箋,看著信箋熟悉的字跡,想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寫這些字之時,定然是一臉古靈精怪的情形,眼底不自禁有股子笑意漫過。然而這笑意還沒來得及直達心底,便被股怒氣掩去了。
只聽他喃喃道:「哼,倒是知道害怕。竟是害怕,卻還有膽子不告而別。真以為寫這些勞什子的甜言蜜語便有用了。哼,真是,真……」他說了半天,又想了一會,還是不知倘是再見到那個讓他又氣又恨的傢伙,,他能怎麼懲罰她?想到此處,他嘆了口氣,展開信箋,一邊看一邊罵道:「這寫的什麼東西,說的朕象是禍國妖姬似的?真是討打。平日里難得夸人一句,沒想到這一走,卻一股子說了這許多……」他搖了搖頭,再次低語,「哼,倒是一直生就這副討好的樣子。」忽爾想起一件舊事來,神情一時怔然。
還記得當年,他與阿塵初入京城,偶然參加一個文會。京城那幫子附庸風雅的公子哥見阿塵面容稚嫩,衣著樸素,並生了輕慢之心。更有兵部尚書第三子顧浪蓄意刻意刁難。明知他年紀尚小幼,偏起鬨讓她做一首情詩來看看。這明顯是刻意想看阿塵的笑話。
他還清楚記得當時阿塵的神情,當真是一臉錯鍔,她皺著一張臉,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那刻意刁難的顧浪公子見她這樣的一副神情,立時心內大喜,更加重言辭鼓噪。而他當時看阿塵當真一副為難的樣子,想想阿塵雖然見識不同常人,卻並未見她做過什麼詩,更別提什麼情詩了。
他正想出言解圍。那時他與阿塵相交未久,雖然知阿塵見識不凡,卻想著就她尚年幼,如何會懂那些情愛之事,那情詩定然是做不出的。他正想著自己暫作一首詩解了那時的亂局。
可不想阿塵看出他的意圖,擺了擺手,一下跳到一案桌前。左手拿起桌上一壺酒,右手執筆,將酒倒入硯台,磨酒入墨,洒然落筆。待得筆落詩成,眾人上前一看,見紙上字跡翩若驚鴻,宛若游龍,更為絕妙的是墨跡透出濃郁的酒香,正合了那幫子公子附庸風雅的愛好。
自這以後,以酒入墨便成了京城文人另一癖好。源頭就是始於那場文會。那裡,京城的眾公子雖然有些傲慢,但卻也不全是草包。有人便開始誇獎阿跡的字。更有人喃喃念出落於紙上的詩。
只見紙上寫著: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看到此詩,眾人細細品味,便皆哄然叫好。那剛開始刁難的顧公子還有些不服,便暗諷阿塵鐵定做不出此詩,定然是早先便讓人備了,這一定是首代筆詩。阿塵不理顧浪無理取鬧,視若無人的繼續喝酒吃菜。眾人見她一副吃得甚是迅速,便再生輕慢。有了沈浪帶頭,眾公子便又有人起鬨,哄說什麼若要證明這詩不是代筆,便還作一詩來證明。
阿塵被他們吵得皺眉,卻並未再出言。
沈浪見她不出聲,併當她默認了。沈浪摸著下巴思索良久,露出個壞笑,隨手指了指廳中待女的手中正彈奏的琴,,非要阿塵以琴為題再作一首詩。
阿塵歷來不是好脾氣的人,冷聲質問,她竟已作了情詩,為何還要她作「琴詩」。
沈浪見她發火,倒不好再說出自己的懷疑,便狡辯道,他只覺琴音曼妙入心,讓人心情愉悅,便想讓大家同樂。他的朋友見他有些下不來台,便也開始幫腔。
阿塵左右看了看,當年的他已看出那時的阿塵很明顯有些不耐煩了。大約是覺出這些公子哥的浮躁。
他想著他帶阿塵入京,倒不好剛入京便惹怒這些世家子,就在他要帶走阿塵之時,卻見阿塵走近刁難他沈浪,圍著他轉了一圈,便將那公子一身華服脫了。眾公子大驚,阿塵卻毫不理會,就見阿塵彈指間,將那華衣攪成了碎布,手腕抖處,銀光耀目。待得眾人定下神來,往那片光耀看去。只見樓上牆壁上,卻巧奪開啊般以銀針固定碎錦寫出了兩首詩。
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這詩明顯有質問的意味。
另一詩卻是一首諷刺意味更明顯的詩。詩名擇友。
眾人念道:獸中有人性,形異遭人隔。人中有獸心,幾人能真識。古人形似獸,皆有大聖德。今人表似人,獸心安可測。雖笑未必知,雖哭未必戚。面結口頭交,肚裡生荊棘。好人常直道,不順世間逆。惡人巧諂多,非義苟且得。若是效真人,堅心如鐵石。不諂媚亦不欺,不奢復不溺。面無吝色容,心無詐成惕。君子大道人,朝夕恆的的。
眾人看完兩首詩,再尋人之時,阿塵早已走出了樓台。走出樓之時,還一個逕的抱怨這什麼詩會好生無趣。卻不知,自這三首詩出,京城那些公子哥對她倒生出些敬畏之心出來。實在是因為前一首鵲橋仙文風典雅雋永不凡。而後兩首則文字直白,語言犀利。一看便知此子雖是年幼,卻頗有文采,且性子剛烈,不是好惹的傢伙。
而且只看他於眨眼之間便能撕烈錦袍,更是有揚針定詩百步穿揚的本事,如此身手已然不凡。這些京里的文弱公子如何敢惹。
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那一次他本意帶阿塵接識些朋友,也好在京里打開局面。卻沒想到朋友沒交成,,倒是讓阿塵在京城有了不錯的名聲,也更快的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實在是這些公子哥雖然有些混,但向來敬畏有本事的人。阿塵能於半炷香之內,成詩三首,更是能飛針定詩確是算得上有本事之人了。後來,阿塵還與這些公子哥有過幾次爭鬥,結果確讓他頗感意外。幾番爭鬥之後,阿塵居然與這些人成了狐朋狗友。這可真正是不打不相識。
想起阿塵的不羈不性子,他再次無奈的搖了搖頭。阿塵是真正的朋友遍天下。所交朋友中,有豪俠,有小賊,有重臣,有庶民,有白髮叟,有垂髫童。
此時正沉入舊事的昭明帝臉上不自禁現了些微笑。正立於暗影中的墨禾卻有些無語。主子心倒是寬,夫人帶著孩子跑了,偏還笑得出來。
半晌,步拂花回過神來。看向墨禾,笑容收斂,平靜道:「說。」
墨禾躬身拜倒,回道:「稟主上,今日卯時,皇後來到薔薇殿,因長公主殿下昨夜裡與宮中紅凌尚宮做吃食就寢時間稍晚。是以顧後到時,長公主殿下還未清醒。顧后並命人以冷水為長公主敷面,嗯,」說到這裡,墨禾抬頭,見昭明帝臉上並無怒色,挑了挑眉,這才接著往下說,「長公主立時吵鬧不休。顧后命人端來早膳。長公主因生氣未吃,顧后並未強求。只親自為其穿衣,梳洗過就離開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后,桃山四老造訪薔薇殿。他們幾個帶來很多的小玩具。長公主與之玩的甚是開心。後來,桃山老大拿出一隻小狗風箏。那風箏做得甚為精美,那風箏上的小狗更是活靈活現,那眼睛,那毛髮描繪得跟真的似的。……」他還想接著描繪,上首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好了,接著往下說。」步拂花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墨禾很能幹,就是有點子話癆。
墨禾這才回過神,接著說起來。說實話,當時他看著那風箏狗,真是嚇了一跳,真跟真狗一樣一樣的。也不知是哪位畫師畫的,真是手法絕妙。有機會真想結識結識這會畫師。這要是為自己畫些個美人圖,那掛在牆上還不是跟真的一樣。那可真是太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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