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憂心忡忡
在宮裡的日子無非吃吃喝喝,我都覺得自己自入宮來,整個人都圓潤不少,那幾年宮外在打仗,到處都死人,整整鬧了兩個月的鼠患,鬧鼠患的時候我躺在床上,聽見侍候我的下人說,現如今的老鼠都以人為食,說是有些人家剛生下的幼童,一不留心就被老鼠給啃完了。
我打耳朵一聽,嚇得渾身發抖,睡也睡不踏實了,姐姐安慰我,外面再亂,也和我無關,那是皇家的事。
後來陛下繼位,鼠患才算減輕了些,不知陛下用了什麼辦法,但我猶記一個下人和我說起那些老鼠,說它們夜間瞪著發光的眼睛覬覦糧倉里的糧食,我想著它們的眼睛,好長一段時間都吃不下飯。
國子監的大人說,天生異象,是國將大亂的徵兆。
這鼠患尚且算是一象,還有一樁事我也記得。
是先皇駕崩。
那天晚上,天空中掠過一顆拖著長尾的藍星,尾光卻閃著詭異的紅色,等到天亮,便傳來了陛下駕崩的消息,宇文家和雨師家的那場戰亂才算平息。
其實我並不知雨師家為何要反宇文家,民間甚至是孩童都知曉雨師家自新魏建朝以來,從來都是最忠心的家臣子,沒想到他們還有鬧翻的一天。
說到雨師家,事實上這個家族很早之前便分為了東胡雨師和良渚雨師,東胡雨師是東胡郡公雨師括和郡公夫人雨師溫雪掌族,而良渚雨師則是以皇后雨師川瓊為首。東胡的郡公是雨師括,但兵權握在雨師溫雪她父親手中,東胡虎符分為兩節,一部分在老國主手中,還有一部分老國主給了雨師溫雪,估摸著也是擔心雨師括生二心負了他的掌上明珠。
皇后逃去何處,無人知曉,但聽聞東胡雨師一族都在追殺她,我對這個皇后也並無好感,宮人說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在為後前便和他人育有一子。這樣的女子,我真不知宇文陛下為何視作珍寶,死前還把最後的金吾衛都派去她身邊保護。
總之,關於那場戰事,我知道的也沒有多少,只是這兩年終於安寧,這些事便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宮人們不敢說公然論起,私下還是會議論紛紛。
我想起了雨師夫人,我雖然沒有見過皇后,但這兩位貴族之女相提並論,我更加喜歡雨師夫人,她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坦然和自由讓我覺得她就如同草原上的一朵聖花,在馬蹄間也不懼踐踏。
她們為何要拼個你死我活,其中原因捉摸不透,就算是最喜歡和我絮叨的花雲也說不清緣由。
太皇太后又為什麼讓我和默奴去為雨師夫人送行呢?
真是奇怪。
我一顆一顆的米花往嘴裡塞,仔細串聯這些舊事,想了半日仍舊沒有頭緒。
花雲來找我,說默奴把太皇太后私廚的地鍋捅破了個窟窿,我眉頭一皺,「她捅鍋子作甚?」
花雲說不知,只讓我快些去看看,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拉著我走,我說略等等,我手裡的米花都要灑了。
這些可都是我剛剛用白米油炸的米花,香脆可口,還灑了糖粉。
她不讓我坐下,說默奴要把私廚都給拆了。
我思忖她在逗我玩,默奴沒有我的允許,才不敢胡作非為呢!
說話間,有人叫我,「蘇姑娘。」
我回頭一看,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侍女慶鴻,「你怎麼來了?」
她給我行了個禮,是見翁主時的上禮,太皇太后明知她們給我行這樣的禮,也沒有罰過她們,看來是真心把我當小孫女養著,我得姐姐庇護,在這宮中的日子不算難過。
陛下沒有母親,宮中也就沒有太后,只有太皇太後主事,皇後娘娘孟氏年紀還小,今年好像才二十,還是不滿二十,我也記不清了,但比起幾位妃嬪,年紀小了很多。
「姑娘,貴妃主子說有要事相商。」
花雲也拉了我,「再不去,默奴真的要把天給弄翻了。」
兩個人一人拉我一隻手臂,我被她們拽得心煩,「做什麼,要把我五馬分屍?」
見我生了氣,她們才放手。
我說,「慶鴻,去你主子哪兒。」
花雲攔住我,「那——小啞巴,姐姐不管她?」
「不要緊,她就算是調皮也有分寸。」我倒不覺默奴會給我惹出什麼禍端。
「姐姐……」她膩著我不讓我走。
慶鴻推開她,對我說道,「姑娘這邊請。」
花雲還想說些什麼,被慶鴻冷眼一掃,「蘇姑娘也是你能攔的?」
她鼓了腮幫子,我覺得慶鴻說話重了,摸摸她的髮髻說,「我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等我片刻。」
她欲言又止。
花雲不讓我去,一定有她的理由,我想,姐姐可能出事了,不然她不會讓慶鴻來找我,好歹我們也是自家姐妹,就算如今我在太皇太後宮中當差,也不該不理姐姐。
姐姐正在抹眼淚,見我來了,急著讓慶鴻帶那些宮人下去,只留下我和她。
當下,我便走過去為她拭去眼淚,問她發生什麼事情了。
姐姐一向膽小怕事,又禁不起嚇唬,我素來知道這個。
姐姐說,「陛下要取回爹爹在雕題的管治權,讓雨師家的人前去接手。」
我回她,「這……不過小事也。料得陛下會這般行動,姐姐難道不知,有蘇家在雕題獨大不是一兩天的事,陛下說不定早就在謀划此事,但有蘇家是功臣,陛下就算看在和他一同打天下的那些臣子的份上,也不會再對爹爹動手。」
讓他老人家安享晚年,也不是一件壞事,我心想。
姐姐哭得更厲害,「既父親交出兵權,且不說那些荒蠻部族,就連跟隨有蘇家的家臣子也不會放過父親。我只憂心父親和母親會受傷害。」
我笑著勸道,「姐姐哪裡話?爹爹乃是個頂天立地的武將,陛下也並非吝慳之輩,爹爹也算是為陛下出過力,他不會對有蘇家下手,你相信我。」
姐姐聽了,冷笑一聲,曰:「本宮今已看全世事,也見盡了這世俗之怨,於千萬人中也選不出一個可信之人,至於陛下,我更加不敢信,君心難測。」
語畢,握住我的手腕道,「在這宮中,我能信的,只有你一人罷了。」
我無奈道,「那姐姐想要如何?」
她給了我一個香囊讓我藏入懷中,「把這個給舅舅。」
舅舅如今是朝中的大司馬,掌良渚之軍,是武將之首。
我搖頭,「姐姐,後宮不可干涉朝中要事,你讓我把這個給舅舅,如若被人知曉,那舅舅也會被彈劾,更不用說太皇太後會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