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酒
永平坊棺材鋪的牆頭。
「人生短短几個秋……」,面具人呷了一口手中烈酒,看著夜晚的月亮,長嘆一聲,嘆息后是一種悲觀到極致般的沉默。
「是阿,人生又有幾個秋?」珞珈普慧說道。
「月亮雖美,可終究不如那太陽來得炙熱而溫暖,地下城的人實在是太想念太陽了。」
「門主,今日為何如此這般傷感」,珞珈普慧說道。
「只有烈酒能讓我苟活於人世,如果沒有這烈酒,我難以想象我還有沒有勇氣活在這世上,來替我喝了它」,面具人甩出一壇酒。
酒罈子借著面具人的內力在空中極速旋轉。
珞珈普慧一把抱過酒罈子,大口喝了起來,「好酒」。
「就讓我這個和尚陪門主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哈哈」,面具人大笑道,笑到最後,已不知是哭是笑。
「江山、美人,哈哈哈」,面具人依舊是大笑,我敢打賭,聽過這種笑的人,一定會哭。
「來,不醉不罷休」,面具人一把摟過珞珈普慧。
見門主如此傷感,珞珈普慧一口一口陪著門主喝著悶酒,直喝的天昏地暗。
「門主,魔魃……他」,珞珈普慧說道。
「別……別提他了」,面具人說道。
「可是……」,珞珈普慧說道。
「讓他去吧,沒有人能阻止的了」。
「如果因為魔魃,官府之人查到地下城,那豈不是危險」,珞珈普慧說道。
「那就是地下城的命數,今天就是咱們的最後一頓酒,來,接著喝……」,面具人頭也沒抬,因為面具人眼裡只有酒,酒才是他的一切。
「一旦如此,門主真的忍心看著地下城的人,一個個被人揪出,被突然曝光於世,被世人當怪物、當垃圾一樣看著嗎?」
「可我又能怎麼樣?」面具人聲音低到連自己都聽不到,這是一種極度的不自信,又像是極度的自信。
面具人習慣了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強大,可唯獨他自己,他的弱小,他的無力,無人可知,無人可訴。
今天的面具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悲觀,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面具人理解魔魃,他理解他,他真的理解他,他知道魔魃想幹什麼,他沒這麼理性,而他也沒有這麼理性,他和他都喜歡喝酒。
如果酒能解決這些問題,面具人會毫不猶豫的喝下去,一直喝,直到死去。
之所以現在還不能這樣,是因為地下城裡那些孩子們的眼神里散發出的一種希翼的光,每當面具人看到這光,便猶如千斤重擔。
面具人回頭看了看棺材鋪。
看著棺材鋪里的棺材,卻沒有了釘棺材的人。
「珞珈普慧,謝謝你陪我喝酒,」面具人說道。
「一直是魔魃陪你喝酒,今天我也陪門主喝個痛快」,珞珈普慧說道。
「你不善飲酒,就不要再勉強自己」,面具人苦笑一聲,而這苦笑又有誰看的到。
「喝」,珞珈普慧並不認可面具人這句話,不喝,不過是礙於自己的身份,而並不是不善飲酒。
「門主,那庫爾班江不好對付,我是真擔心魔魃他」。
「哈哈哈」,面具人又大笑道,「普慧,你真是小看這駝子了」。
當庫爾班江踏進那藏經閣的時候,除了那令人恐懼的聲音。庫爾班江感覺自己的雙腿如被釘子釘在了地板上。
駝背身影轉過身影露出了面容,那是一張如同被烈火燒過的扭曲的臉,庫爾班江頓時一陣反胃,肚子里油然而起一陣痙攣,除了痙攣,旋即而來的是更加的恐懼。
駝背人身子一顫,人已前進了兩丈,他感覺這駝背人的快,快到自己不敢相信他是人。
「你……究竟是人是鬼」,庫爾班江雖強裝鎮定,聲音都有些打顫。
「一個活的像鬼的人」,駝背人說道。
「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對你很失望,你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什麼事?」
「你給一位姑娘下了毒」。
「你是說墨姑娘?你認識她?」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
「這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是她什麼人?」
「我說了,一個活的像鬼的人」。
庫爾班江一直沒敢輕易動手,是因為自己還真沒有十足把握應對這個駝背人。
「你想怎麼樣?想要解藥?」
「僅僅是解藥,豈不便宜了你」。
「廢話少說,想要解藥就憑本事來拿吧」。
「你現在連和我交手的資格都沒有」,駝背人淡淡地說道。
「裝神弄鬼,當老衲是浪得虛名之輩嗎」。
「你看下腳下」。
看過去,庫爾班江大驚失色,不知什麼時候,兩顆棺材釘已經釘在了自己的鞋履上,鞋履被釘死在地板上,雙腿已不能動彈。
庫爾班江想抽出腳,霎時間,駝背人身影已至。
庫爾班江確實沒有交手的資格。
這人真的像鬼一樣。
來不及動彈的庫爾班江只能倉促迎接迎面而來的雄厚掌風。
雙掌對峙,巨大的聲響,藏經閣一震,庫爾班江避無可避,駝背人強大的內力震的庫爾班江渾身經脈如同盡斷了一般,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癱倒在地的庫爾班江被駝背人抱起,飛騰衝出了藏經閣。
木板上依舊留著那被棺材釘著的一對鞋履。
藏經閣巨大的響聲被掩蓋在了一群救火聲中。
整個火襖祠的人都在救火。
司馬復將阿史那祖南送出,想再想回到火襖祠,現場已被武侯封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除了救人的人往外沖,再無衝進的可能。
「快、快,這邊」,哈斯木與古麗在現場指揮著一眾教徒滅火。
武侯鋪的人更是盡職盡責,不多時,火襖祠的火便被澆滅了。
清點一番,所幸無人傷亡,只有幾個被人敲暈的教徒。
一番詢問,根據那幾個被敲暈的人描述,基本斷定是有人喬裝成胡人故意縱火。
哈斯木和古麗正要稟告庫爾班江,卻遍尋庫爾班江找不到人。
直到藏經閣,才發現了木板上被盯著棺材釘的兩隻鞋履,而那鞋履自然是熟悉不過,是庫爾班江經常穿的。
而此時,整個長安城又即將開始一夜的宵禁。
司馬復往南一路小跑,路上已陸陸續續出現巡夜之人,在路上一一勸誡行人歸家。
避開巡夜之人,司馬復東拐西繞,在宵禁前趕回了永平坊。
永平坊的棺材鋪。
棺材鋪依舊是那個棺材鋪,大堂還是擺著一排排的棺木,還有一件件壽衣,棺材和壽衣堆胡亂的堆滿了整個廳堂,駝背人正在釘著棺材鋪,地上是滿地的木屑,一切如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走進棺材鋪,司馬復喊了聲:「前輩」。
駝背人轉過身看著司馬復,沒有任何回應。
「前輩,火襖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依舊是沒有任何回應,駝背人又緩緩轉過身拿起了一把鎚子,將一顆棺材釘釘在了棺材上。
「前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駝背人咳嗽了兩聲,背對著司馬復說道:「年輕人,你不應該攪合進來」,說罷,又輪起了鎚子,再也沒有吭聲。
「這駝背人古怪的很」,司馬復心想道。
且先不管他了,穿過棺材鋪,進入暗道,暗道裡面錯綜複雜,若不是憑著死死的記憶,司馬復料定自己一定會被迷在裡面,「這暗道像個迷宮,指不定暗道還能通向什麼鬼地方」,司馬復心想道。
憑著記憶走出暗道,地下城裡面一切如舊,門主和珞珈普慧也遍尋不著,沒有人議論半點火襖祠發生的消息。
司馬復都開始懷疑自己了,在火襖祠遇到的駝背人究竟是人是鬼。
豐邑坊林家香鋪。
司馬復沒有告訴墨仙兒火襖祠昨夜發生的事情。
司馬復隱隱感覺,趙霞似乎也在躲避著自己。
而墨小池也感覺到趙霞和司馬復的異樣。
這種感覺,墨小池說不出來。
「小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再過幾日,我相信你身上的毒就可以有解藥了」,趙霞說道。
司馬復看了眼趙霞,心中想到:「暗影門究竟在搞什麼?難道真如面具人所說,解藥很快就會有了」。
「姐,我沒事,就算沒解藥,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等到見到藥王,我自然會沒事,不要為我太過擔心」,墨小池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楊妃今天又要派人來取貨了,我們得抓緊備貨」,趙霞說道。
「嗯、嗯」,墨小池應允道。
布政房火襖祠。
哈斯木與古麗是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庫爾班江人間蒸發了。
不止哈斯木和古麗,整個火襖祠都亂套了。
縱火之人是誰?到現在還沒有線索。
庫爾班江是死是活?
官府亦派了人來火襖祠查查,一陣搜尋,除了找到那兩顆棺材釘和一對鞋子,也再無其他發現。
哈斯木和古麗慌了,究竟是什麼人或者是什麼組織?如此詭異,如此可怕。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之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唐不良人查案」,帶頭之人正是李俊。
庫爾班江人間蒸發的消息立刻傳到了朝廷,庫爾班江可是咄陸可汗派往大唐前來傳教的重要使節,若是有個不測,這對於大唐來說是個大麻煩,接到案情的李俊,絲毫不敢怠慢。
自從不良帥尉遲向陽被卸職之後,李俊重新調配不良人組織,大膽啟用有才幹之人,更是重用張小虎,獎罰分明,不良人的精神面貌可謂是煥然一新,辦案能力及幹勁十足。
這也是李世民所樂意看到的,李俊的位子如今是至關重要,手握不良人、金吾衛之責,更是能調配大內高手,關乎著大唐長安城的安全問題。
貞觀之治,就是要撥亂反正,將隱藏在大唐長安城裡的一切牛鬼蛇神肅清乾淨,大唐才能安全,類似竇楓之患才能盡數拔出乾淨,才能永保大唐江山。
江湖中,四海幫、江左盟、江右盟,已盡數收與朝廷,與朝廷心繫一線,這是李世民要看到的,雖然朝廷折了尉遲向陽,雙眼盡瞎,那也是那小子作繭自縛,李世民並沒有感到憐惜。
要說尉遲向陽也不是一無是處,終究是幫李世民物色了一位當世奇才,馬周。
馬周自那日馬寨與寧樊相識,被引薦到常大人身邊,自此就跟了常何。
李世民令百官上書談論朝政得失,常何因是武官不涉獵經學,馬周便為常何陳述合乎時宜的事二十多件,叫他奏上,事事符合旨意。太宗懷疑常何有這樣的才能,詢問常何,常何說:「這不是臣所能寫出的,是家客馬周草擬的。他每次和臣談論,無不以忠孝為宗旨。「李世民當天召見了馬周,在馬周尚未到達期間,皇上四次派人催促。待到馬周拜見后,李世民和他談論得非常高興,令他在門下省值班侍奉。
自此馬周開始飛黃騰達,而常何舉薦有功,亦加官進爵,自是不言。
馬寨一別,各自命運發生了奇特的反轉,尉遲向陽被李世民棄用,而馬周、常何卻得到李世民的青睞,平步青雲,這讓尉遲向陽是更加的懊惱,尉遲向陽沒想到自己雙眼盡瞎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會混到這個地步,愈發日漸消沉,縱情聲色。
尉遲向陽再也無法用眼睛欣賞那長安花了,但尉遲向陽還有聽覺,心如死灰的尉遲向陽每日前往平康坊,在花街柳巷醉生夢死,仍然享受著,用聽覺感受那些鶯鶯燕燕。
此時的平康坊芙蓉樓里,正坐著一位瞎眼的公子。
一女子正撲到在尉遲向陽懷裡。
「公子,聞聞,我香嗎」。
「香、真香」。
「這可是林記香鋪的最新香粉,長安城裡的女人們喜歡的緊,姐妹們都愛去他家買香粉、香膏」。
「哦,林記香鋪,以後就用他家的,本公子喜歡」,尉遲向陽浪笑說道,一隻手按在了那女子的胸脯上,鼻子湊近了女子的脖子貪婪的聞著。
「只要公子喜歡,以後奴家就只用他家的,公子可要補上奴家的香粉錢哦」,那女子撲在尉遲向陽懷裡浪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