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蜀豐都城

第4章 西蜀豐都城

「什麼狗屁尋仙鎮,不是說好的三清豆腐、清水姑娘?我這一路可沒少受罪。」少年手耷拉在肩膀的一柄木劍上,滿臉的哀傷,哭喪著臉看著身旁的邋遢老人。

老人身材挺拔勻稱,皮膚黝黑,神態嚴刻,瞧著少年的抱怨,只是冷冷的瞥他一眼。

他們的穿著雖然樸素,卻還算能讓人過眼,看得出他們走上了很遠的路,鞋子和衣服上蒙著一層厚厚的土,這就讓他們顯得有些寒磣。

老人身上一件灰白道袍雖有些破舊,倒是洗的很是乾淨,可見他一身長短不一的棉褲,已經被划的破爛不堪。他那節奏分明,沉穩踏實的腳步,怎麼也看不出會教出個這麼個混不吝的徒弟。

這還不止,潑皮無奈般的徒弟扭頭就走,臨著一個又一個街邊客棧,像是在嘀咕著什麼,老人還有個徒弟,那個小徒弟就讓老人實在省心太多,臨近中午,三人本該在尋仙鎮找著一處能夠吃上三清豆腐的地方,可老人聽那大徒弟講,今天整個鎮內都沒有豆腐,而且是存貨都沒有。

吵吵鬧鬧的大徒弟聲音不小,「是不是看不起人,憑什麼,老子要吃豆腐今個就沒有?」

被他鬧得實在是不勝其煩的店小二,抬著一眼,毫不客氣的說道:「是是是,就是看不起你,怎麼了?說了沒有就是沒有,要是你們覺得有什麼問題你去街頭第一家,那家就是豆腐店,我們整個尋仙鎮的豆腐都是那裡出來的,他說沒有就是沒有,你要是真有能耐去逼那老頭做出豆腐,到時候別說吃,就是我們送給你都成。」

木劍少年對著店小二的背影狠狠地揮舞起木劍,「哼,有什麼了不起的。」

看得乖巧的小徒弟咯咯直笑,立馬拖住少年的手臂,輕聲道:「大師兄,大師兄,餓了?吃餅不?」

少年對著自家小師弟,雖不像外人的頤指氣使,盛氣凌人,但也有幾分懊惱的意思,直直罵道:「吃什麼吃,就知道吃,你自己吃去吧。」,說完一把摸住小師弟的腦袋,使勁的摁住朝著小鎮的另一頭,又高聲說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走著,咱們去白帝城吃去。」

山程不小,西蜀域內能夠直上白帝城的,不僅有山上勢力中三大道統之地,還有著些半步腳在山上,半步又是人間福地的宗門,像是老人所在的青城山,就對此事山上的聚會有所耳聞也有權利參加。可一般真正的仙家府邸,其實並不喜歡被山下人間所知曉。

一路上吃癟不少的少年突然來了興緻,嘴裡開始哼起歌來,少年所知曉的山上勢力能力也就僅限於他師傅所傳授的一點旁門道法,就是他的師傅也就不過三境,就是在自家的青城山上,也只是在青城後山自己修了一座不太大的小草廬,要不是青城正山扶持著,他們三個就要跟山間野狗差不多了。

可少年仍舊是一股子樂天的性子,自從他聽說能夠出山,還是遠遊參加一個什麼三千年一次的山上聚會,這可讓他高興了許久,直言是自己生對了時候,那可是三千年啊,誰能運氣這麼好趕上了,肯定是自己天命所歸,要讓他那個小小的青城山開下一座萬世大宗門。

可他的好心情沒停留多久,蜀山千萬丈座,最出名的就是前路難行,等到他開始後悔時,已經是太晚了。

一來,可能白帝城沒有想到哪個山門真的需要他們一步一步走到這裡,蜀地其實並不大,就算不能御劍飛行,腳下貼上幾張道門神行符籙,也就是幾日的事情。

二來,這徒弟在路上實在是太鬧騰,原本從青城山裡討來的幾個碎銀子,沒少被他惦記,老人也沒辦法,只好在一路上便說起白帝城山腳下有一座尋仙鎮,鎮里有天下聞名的三清豆腐,還有那山下的豆腐西施各個絕對比豆腐還白,皮膚比豆腐還嫩。

可真入了尋仙鎮剛好這一天街頭的劉家鋪子不做生意,再就是豆腐西施沒豆腐賣,可不能讓人白吃豆腐,也跟著躲清閑去了。

這時候老人捻了捻鬍鬚,仰聲道:「你們知道今天為什麼沒有豆腐嗎?」

少年沒好氣的轉過身子,罵罵咧咧道:「還不是你們這群老頭子老是把好東西藏著掖著,也不見著就有什麼好處,就是不肯教給我們這些年輕人唄。」

老人頓時被少年的話噎住,悻悻然搖頭作罷。

風月雖好,可惜是個月影婆娑的夜,今日店裡的生意實在是讓人開心不起來,俗話說的好『皇上不急太監急』,一旁對月獨酌的店掌柜,正有興緻的看著天邊的瓊月,一旁的店小二倒是有些坐立不安,偷瞄著一眼店門掌柜,又抬頭看一眼天色,實在忍不住唉聲嘆息道:「我說掌柜的啊,咱們這生意還得持續到什麼時候啊?昨個是村頭的那老頭子豆腐不做了,今個又是好幾家酒水鋪子都關門了,咱們店裡的存貨可沒多少了啊。」。

獨坐一端的年輕人,年紀不大,倒是一副仙風道骨,半端起的小酒盅,慢慢放了下來,嘿嘿一笑,輕聲道:「我說你小子,這是我家店鋪還是你家店鋪啊,你操的這個心幹嘛?生意好了我也不會給你小子多加一顆銅板啊。」

少年頓時沒好氣的站起身子,微言道:「哪有你這樣子說話的,咱們幹活的,誰不盼著這家店裡生意好的。」

年輕人哈哈一笑,「對對對,你說的對,等著老夫哪天回山上了,這鋪子我就送給你了。」

店小二沒有的幾分突來的欣喜,只是瞧上青衣漢子一眼,稍後又是冷聲道:「給說說唄,到底咋回事啊?」

漢子搖了搖頭,嘴唇在酒水邊上點了一口,饒有興緻的看著少年輕聲道:「我敢說,你敢聽嗎?」。

少年下巴揚起微微一愣,脫口而出:「什麼玩意?」

青衣漢子舉杯對月,眼神一聳,只是望向天邊那輪掩埋在烏雲中的清月,冷聲道:「今天晚上尋仙鎮里陰兵過境,百鬼夜行,所以啊,咱們的鎮里懂點老規矩的都知道今日不適宜暖食。」

少年聽了個大概,微微一愣仍舊是脫口而出:「什麼玩意?」

清月的光輝難得的穿過厚厚朦朧的烏雲,潑灑在青瓦屋檐上顯得十分的詭異,這等天氣一般人家都會有老人叮囑,「這叫毛月亮,小孩子就別出門。」,可惜店小二是個不知爹娘的路邊貨,不然也不會跟著這麼個漢子。

灰濛濛的烏雲來回在清月之下遊盪,慢慢的清薄的灰暗變得愈發濃郁,由灰轉青,直到月上當空,青色微微轉明顯現出一種奇異的淡綠色,直到一刻間,一陣狂風吹過尋仙鎮的街道,月在當空直轉至血淋淋的猩紅之色。

漢子一把扯起床席上的少年,幾步踏出直接飛入酒樓樓頂,漢子嘴角牽動出一個笑意,微微一指,就直直望向身下寬大的街道。

才被漢子拎在手裡,吹了一陣冷風,半夢半醒間,少年只覺得喉嚨發癢,雙目突然的瞪得猶如銅鈴一般,戰戰兢兢的手緊緊抓住身旁的青衣,還沒等他發出任何聲音,漢子一個板栗敲在他腦袋上,少年只感覺嘴唇被什麼封住了,說不出任何的話語,又閉不上眼睛,只能任由著街道上的一隻只烏黑的影子穿過自己的眼皮底下。

少年被漢子的一道神光禁錮,不能出去,可又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只好一邊偷望向盤膝打坐的漢子,又伸長了脖子,朝著異常冷清的街道上看去。

天間曉月變得越發黯淡,猩紅的顏色在一道驚天的敲鑼打鼓中給直接震散,少年被嚇的身軀一震,才想起漢子口中的那就話,「今日尋仙鎮有百鬼夜行」,被這一道從魂海中升起的聲音嚇的雙腿發軟,一個踉蹌,倒退了幾步。

敲鑼的是一個帶著大頭娃娃面具的怪物,滿身青皮,整個身子上還冒著一個又一個的黃色腫囊,四肢奇長,走路的姿勢也是一種令人難言的跳躍式,倒是一個碩大的銅鼓剛好放在他的大腿上,正搖頭晃腦左看右看。

颯颯的風吹過寬大的街道,四處頓時響起悠悠的呼嘯聲,被嚇得滿臉慘白的少年已經是站不住身子,癱軟的坐在屋頂之上,突然的整個尋仙鎮都開始傳盪著一道飄忽的詭怪笑聲,少年目之所及,整個尋仙鎮開始變得異常的恐怖。

一道又一道的乳白色煙雨從尋仙鎮的四處飄蕩而起,只到少年看清了一旁煙霧的模樣,又是嚇得他喉嚨好像被人掐住,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俗話說同行才是真冤家,少年平日里沒少跟著一旁酒樓的老闆交流溝通,當然都是些惡言惡語,陰陽怪氣的話,可這時候讓他看清了那肥胖老闆娘的魂魄,實在是讓他神魂驚駭。

要說整個尋仙鎮真能跟他一較高下的,也只有這位凶名遠播的惡婦人,可這些年婦人的一個女娃卻是越長越水靈,不知怎地就讓少年有了幾分顧慮,近來幾次交手也都是自己手下留情,奈何婦人就是得理不饒人,不得理更不饒人。

雖是驚懼,可少年仍舊是撐了身子,伸長了脖子,眺望向婦人身後,這時少年才發現少女的魂魄從婦人身後繞了出來,整片的地域中,大多數魂魄都是一種淡淡的乳白色,可少年眼前的少女就好似一隻翩翩起舞的彩蝶,絢麗著各種光影,正繞著婦人的身子起舞。

蕭索的大街上敲鑼打鼓的熱鬧突然停歇,只聽得一個聲音撕扯出一句話,「天乾物燥,小心火燭」,話閉,一聲又急又亮的銅鑼聲響徹整個尋仙鎮。少年只覺得腦海中被人重重一擊,整個身子搖晃,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被漢子一巴掌拍醒的少年,又險些嚇暈過去,一隻滿身漆黑怪鳥,手裡正提著一掌青色明燈,與身體比較,顯得無比渺小的腦袋上突兀著一個長長的鳥喙,就靠在少年身邊,正在饒有興緻的看著彩蝶飛舞的少女。忽然被少年一把抓住身上的一根漆黑羽毛,怪鳥立馬發出一聲鋸木般的尖叫,身子一震立刻散做了漫天的烏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壁酒樓的少女的似乎是個極其有天賦的胚子,又來了幾個青燈執鑼的的老嫗,對著少女一頓指指點點。帶著鬼娃娃面具的敲鑼怪物腳步彎曲,一個彈起便到了少年身旁,那張透露著詭異笑容的臉頰上堆著兩道緋紅,鼓鼓囊囊的對著少年左搖右晃,突然好似玩笑一般,立馬摘下面具,這一下更是嚇的少年有種魂飛魄散的衝動,原來它是一隻賴蛤蟆,修長的青綠色手指已經點在少年的臉頰之上,才想開口,便聽得猶如銅鑼般的洪亮嗓音,「小公子,把你手上的那根的羽毛給我可好?」

少年只是瞪大著眼睛,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身處在何處,面臨的處境,張開了嘴巴便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等到身旁的漢子拍了他一巴掌,才好似五觀回歸了身體,只聽得漢子說道:「不給,在我地盤的東西,哪有還的道理。」

少年抬到半空的手猛然的收回,哼的一聲道:「還什麼還,小爺我就從來沒聽過這樣的道理。」

還沒等那隻巨大的癩蛤蟆說話,年輕的漢子便是重重點頭道:「幹得漂亮啊,呦,沒看出來,還是個有骨氣的,嘖嘖嘖,這要是放在平日里可不得十里百里的都得聽得你的名號了。」

少年的一身本領當然就是跟漢子學的,這陰陽怪氣的調子可算是師出一家,只是少年此刻便是沒了那種開玩笑的心情,一旁酒樓上,漂浮的幾道魂魄已經被幾盞青燈引著朝著街道飄去。

忽然天地大動,整個尋仙鎮又是陷入了另一番恐怖的景象當中,百鬼行進的速度突然的加快,遠遠看去更像是在被某種東西追趕著,原本是臉色青白色的癩蛤蟆聽到遠處傳來的一道道整齊的金屬敲地聲時,整個身子一扭,碩大的嘴巴張開,呱的一聲,隨即說道:「小子,再問你最後一遍,我拿我這塊面具跟你換,要不要?」,因為說的太急,巨大蛤蟆的身形不住的顫抖起來,被肉擁擠成一條縫隙的眼裡牢牢的盯住少年。

漢子猛然間睜開雙眼,冷冷的說了一個字,「滾!」

五指粘住鬼臉娃娃面具,癩蛤蟆突然桀桀鬼笑起來,圓鼓鼓的肚子往上一頂,掛在胸口的一面大鼓震得嗡嗡作響。

漢子又緩緩閉上眼睛,不知從何處扯出一根晶瑩玉笛,玉笛橫吹,悠悠然間少年身前已經出現了幾條金色的蛇影。

癩蛤蟆立刻卸下所有殺意,冷笑一聲,「堂堂金蛇郎君在這裝模作樣,也不怕別人笑話。」,說完,便是再也停不住身形,健碩的腳爪在屋頂上重重一頓,跳入月下大街。

頓時間,整個小鎮又陷入一片敲鑼打鼓中,百鬼夜行,張燈結綵。

漢子一揮袖子,好似變戲法一般,低聲道:「小子,隔壁那女娃娃以後會有機會再見的,可接下來的東西,你這輩子可能也就只能見這一次,別怪老子沒提醒你,可要睜大眼睛看好嘍。」

漢子口中的奇遇,消不得半刻便緩緩湧入尋仙鎮,少年皺著眉,心裡想著這又不會是什麼個更大更恐怖的妖怪鬼物,可按照酒樓老闆的語氣偏偏又不像。正在猶豫間,少年的滿目之內已經是充滿的漫天的金光,就連天穹之上的烏雲玄月都已經被潑灑上一片的金色。

咚咚咚,大地在不停地顫抖著,少年眼之所見終於不再是滿目金光,由著街道極目望去,百鬼夜行的隊伍瘋了似的擁擠在一塊,看似對那刀槍齊鳴的金甲隊伍充滿了恐懼。

白帝城下尋仙鎮大門口處,好似在一刻間天降一處白玉門樓,一人如夢似仙,腳踏青玉長劍由樓閣緩緩飄下,白玉青光與金甲聖光交匯的一刻,似仙男子高歌清揚,長聲開口道:「白帝城公孫幕恭迎豐都聖女。」

遠遠的隊伍之中,悠悠傳來一道昵喃輕語:「端止淑淑,可羞煞容兒了,豐都多有叨嘮,還望姨夫大人有大量,都怪容兒平日里管教不嚴,讓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東西,打擾尋仙鎮了。」

踏劍漢子高聲笑道:「我怎麼記得當初豐都最是調皮的就是容兒娃娃啊。」

突來的一聲女子冷哼,嬌聲怒吼道:「公孫叔叔,我現在可是豐都聖女,實力不在你之下,還有金甲武神,你是不是想領教領教,我可是從小囂張跋扈慣了。」

漢子一劍青光乍現,直接衝破金甲隊伍,忽而又雙手環在胸口,嘴裡咧開了笑容,輕聲道:「走吧,我哪敢欺負你啊,我不想活啦。」

清冷的女聲由冷轉為鶯歌細語,啼笑一聲,「沒用了,我已經生氣了,回去等著吧,我可聽說白帝城有一種青竹,竹篾細緻堅硬,刺入肉中便斷,一直就是白帝城罰人的好物件,也不知我小姨是否有家藏,等我入山定要好好討教討教。」

金光一閃,百名護從的隊伍就好似女子的手臂,往前一揚,金光衝破白玉門樓,直接踏入尋仙鎮,金光入鎮便是一閃而逝,整個尋仙鎮又陷入寧靜安詳的長夜之中。

幾匹夜照駿馬踏空而起,身後拉著一駕紫金色馬車,微風輕揚,在車馬周圍立即響起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帷幔輕起,金蛇郎君突然睜開眼睛,雙目凝神緊望,仔仔細細端詳起馬車內部,又立刻起疑的輕忽一聲,「嗯?人呢。」,發現自己等待許久的豐都聖女竟然不在馬車之上,漢子由喜轉怒,又在頃刻間化為無限的欣喜,單手一指急聲忽道:「小子快看,那就是人間絕色。」

順著男子的指間瞧望去,已經隱藏住滿身金光的神甲隊伍最後,一個模糊的紫衣女子正叉腰怒目,側著身子狠狠地瞪著一旁的男子。

紫衣綄紗,隨著女子的腳步在空中上下翻飛,左右起舞,似嗔似嬌,似怒似怨。直至酒樓正下方,少年凝住許久的眼皮才狠狠地睜了幾次,女子長發及身,迎風而動,卻是一把神奇的雋紫色,滿臉月光清輝,鼻尖微翹點著一點星光,嘴角微張兩瓣,如紅玉潤膩,下巴凝在一處微尖,正側著頭點在漢子肩上,銀月之下女子臉頰仍舊是奇異的紫色。

天地共聲又失聲,少年只覺得自己的魂海蕩漾,鼻息間噴涌而出的濁氣越來越重,渾身燥熱。

金蛇郎君眼目不轉雙手迅速無比,一把掩住少年的口鼻,靈蛇盤動身軀直接將少年全身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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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尋龍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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