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誰？

2122年6月，雲鶴山莊。

一隻綠色的蝴蝶越過白色圍牆，從黑色瓦片上飛過，在牆角的薔薇花上停留片刻，就順著彎曲的長廊向山莊深處飛去。

飛過花叢，飛過假山，飛過亭子，飛到了池塘邊。池塘邊的月季花嬌艷欲滴，綠色蝴蝶停在其中一朵的花蕊上，微微震顫著翅膀。

與蝴蝶一花之隔的石頭上趴著一個穿花裙子的女孩。

女孩一隻手撐在石頭上，一隻手掛到水裡攪動著池水。碎花連衣裙和烏黑的長發在石頭上鋪散開，看起來也像是一隻蝴蝶。

「哎喲，我的小祖宗！」

一聲驚呼伴隨著驟然響起的沉重的腳步聲，驚飛了旁邊月季花上的綠蝴蝶。一個身形胖碩的婦人小跑著來到池塘邊，將掛在石頭上的女孩拉起來。

「我的小祖宗哦！你又在玩水，冰冰冷的，回頭又著了涼要生病。你忘記那些苦頭了，罪還沒受夠？」

女孩看上去頂多20歲，皮膚異常的白，纖細的身材透著幾分柔弱與病態，一雙大大的眼睛烏溜溜的。

見胖婦人從衣袋裡摸出一塊乾淨的小方巾，女孩就自覺伸出手讓她給自己擦，嘴裡說著，「受夠了受夠了，罪都受夠了。」

胖婦人一邊給她把弄濕的胳膊擦乾，一邊不住的埋怨：「受夠了就長點記性，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

干毛巾擦過的地方，水珠全都不見了，女孩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光，她脖頸上的項鏈也在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細水波紋狀的黃K金鏈子伏在她秀麗的鎖骨上，小巧的吊墜是個蝴蝶的形狀，和鏈子同材質的黃K金包邊，中間是白色珍珠母貝。這渾圓的小蝴蝶胖嘟嘟的，造型十分可愛。

女孩盯著自己已經被擦乾的手看了一會兒，又抬起手朝著陽光認真審視了片刻，問身邊的胖婦人，「我是機器人嗎？」

「哎喲，我的小祖宗哎，你怎麼又問這個傻問題了！」胖婦人的胖圓臉皺成一團，哭兮兮的就差給女孩跪下了。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是人，是人！不是什麼機器人。你是個女孩，是個姑娘，記住了嗎？機器人會生病嗎？你這孩子，成天問這種傻問題，別是病傻了吧！」

女孩眨巴著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的，乖巧地說：「洪姨，我不傻。」

洪姨看看女孩，心疼地說：「不傻，當然不傻，我們小夭才不傻，我們小夭最聰明了！」

「洪姨，我要吃哈密瓜。」

「好好，我去給你切，你乖乖回房，去把手洗洗乾淨，要用除菌……」

「要用除菌香皂洗，我知道的洪姨！」

「好，聽話。」

洪姨還有點不放心，一步一回頭的去廚房了。賀小夭拿起石頭上的摺疊傘，慢悠悠朝自己的住處走去。

洪姨啊洪姨，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老是用這麼幼稚的語言跟我說話，真是不合適，很不合適。哎，今天天氣真不錯。

這座佔地面積廣闊的園林是一座江南仿古建築群落，小橋、流水、亭榭，十分秀美。賀小夭就住在這裡，這是她二伯伯的家。

這一百年來，科技呈近90度直線發展，迅速發展成為一個高度人工智慧時代。

在這個時代，科學家的地位極高，賀小夭的二伯伯就是一位鼎鼎大名、極具影響力的科學家。雲鶴山莊是他的住宅，也是他的研究基地。

越是高度科技的時代，越流行復古建築，有錢有地位的人家都會建造自己的復古建築，但能擁有雲鶴山莊這樣規模的住宅，主人的身份可不同尋常。

長廊邊，園丁老伯正在修剪花草，看見賀小夭走過就笑眯眯的叫住她。

「小夭姑娘，我有好東西給你。」

說著變戲法似的拿出一串梔子花手環，白色的花朵乾淨鮮嫩，氣味芬芳撲鼻。

「真好看，謝謝老伯！」

賀小夭歡欣鼓舞地接過梔子花手環，戴在自己細白的手腕上，對著陽光看了又看，說：「老伯，我想問個問題。」

園丁老伯和藹地說：「你問吧。」

賀小夭認真地看著園丁老伯，「我是不是一個機器人？」

「哎呦，小夭姑娘，你又來戲弄我老頭子了！」

「快回去吧，大太陽底下曬著回頭中暑。誒？傘拿在手裡幹嘛，撐開來遮太陽啊，要不你走在長廊裡邊，別在這太陽底下走。」

園丁老伯一陣叨叨叨，賀小夭乖巧點頭，但沒有實際行動。她既不撐開摺疊傘，也不走長廊，依舊在太陽底下的石子路上走著。

等賀小夭走過去后，園丁老伯還久久地注視著她纖細的背影，搖著頭自言自語：「多好看多可愛的小姑娘，可惜腦子不太好使。」

賀小夭往前走著，走著走著突然一個左轉彎，往旁邊的岔道上去了。

她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想現在就回去等著吃哈密瓜，她想再去玩一會兒。

這條路是通往二伯伯的實驗室的，她想去實驗室看看。

走了一段，聽見有轟轟的聲音，好像是輪子在木板上滾動的聲音，接著是一記重響，有什麼重物落在了地上。

那聲音時斷時續的，賀小夭好奇心大起，加快腳步朝有聲音的方向走去。那聲音越來越近了，走到上坡的迴廊處，她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

一個黑衣青年踩著滑板從迴廊的欄台上滑下，他敞開的長衫向後飛舞著，被風鼓起來像一個斗篷，如一隻大鳥般的飛在半空中，賀小夭仰著腦袋看得呆了。

接著黑衣青年就和他的滑板一起落到下面的石板坡上，再順著斜坡滑下來。

青年正恣意的向前滑行著，猛然看見一個年輕女孩擋在前面，他急忙一個轉彎避開，然後腳往後一頓停住了滑板，轉過身不高興地瞪著賀小夭說：

「你站這兒幹嘛，害人呢！」

青年長得很好看，但此刻直瞪的眼睛看起來很兇，像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不過賀小夭並不怕他，回瞪著他大聲說：

「喂！你差點撞了我，還沒向我道歉呢！」

這個瘦兮兮的手上拿著一個摺疊傘的小丫頭竟然沒有被自己嚇退，英俊的青年有些意外。

「好吧，對不起。」

他痛快地道了歉，賀小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大聲了。

她對青年腳下的滑板很感興趣，「你的滑板好奇怪。」

黑衣青年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我這是復古滑板，只有技術高超的人才能駕馭。現在的滑板沒意思透了，從頭到尾高科技保你不會摔，都不用學站上去就能滑，一點挑戰性都沒有，那還有什麼意思。」

說起滑板，青年十分健談，臉色也不凶了。

賀小夭兩眼放光地問：「可以讓我滑一下嗎？」

「你？」青年驚訝，上下打量著她說，「你這麼瘦弱，摔一跤會把你摔壞的，我可吃罪不起。」

賀小夭搖頭，一臉誠摯地說：「不會，別看我瘦，其實很結實的，摔不壞。」

青年一皺眉，覺得她的話哪裡怪怪的，再一次審視她的外表后說了一句，「看你也不像機器人吶。」

這女孩古古怪怪透著說不出的不對勁，差點讓他以為是個真假莫辨的模擬人機器人。

賀小夭說：「應該不是吧，家裡人都說我不是機器人。」

青年嘴角翹了翹，覺得這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女孩挺有意思，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像誰？」

青年臉上的笑消失了，一絲淡淡的陰鬱爬上了他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