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千年萆荔 - 3

晚飯後，一玥陪周允之去後院散步，青蘘跟著藿去修習室做晚課。

「奶奶身體還好嗎？」藿換上修習的長袍，在神農壇前的水晶盆中洗凈雙手。

「挺好的，奶奶很硬朗，每天早上都能自己走到後山上做納吐呢。」青蘘也洗了洗手，催動靈力，手上的水珠瞬間化作薄薄的霧氣消散開去。

藿焚起一爐香，帶著青蘘恭恭敬敬地向神壇上炎帝的塑像行了叩拜之禮，回到主位上盤膝坐下，嘆道：「奶奶身體硬朗是好事，只是畢竟上了年紀，還是要謹慎些才是。後山雖然不高，但奶奶怎麼說也已經過了八百歲，每天上下山還是稍微勞累了點，你也不知道提醒一下。」

青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穩，一邊調節氣息一邊辯解：「大哥一直在家，每天都會給奶奶請脈，哪用得到我這三腳貓功夫去提醒奶奶？」

「大哥一直在家？」藿剛要入定，聽了這話又睜開眼，「他還沒有出去開鋪子嗎？」

「嗯，大哥說家裡你照顧丹雄石就足夠了，他就呆在家裡照顧奶奶，照看葯園子；閑時出去雲遊尋訪靈藥專供丹雄石就夠了。對了，大哥上個月在西華山採到了三棵千年的萆荔，特地讓我帶給你呢！我放在細料庫最頂上的抽屜里了，你要用時自己去拿。」說完，便將氣息沉入丹田，不再出聲了。

藿蹙起眉頭。蘗的醫術和他不相上下，除了同樣繼承了神農氏純正的醫靈醫術之外，蘗對於藥草的種植和採摘方面的功力更是勝於藿。丹雄石在九州經營了一萬多年，也並非一帆風順。由於繼承經營者的能力參差不齊，加上時運有順有逆，萬年間丹雄石也經歷了幾次起起落落，索性有神農氏諸神的護佑，雖有坎坷倒也始終屹立不倒。丹雄石上一次的繁榮距今也已經有近千年了，之後的七八百年丹雄石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直到近百年，才又在九州內名氣日益鵲起，大有再次崛起之勢。丹雄石的再次繁榮，藿青出於藍的醫術固然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但在蘗的助力下，丹雄石的葯庫充盈，尤其是從不缺奇葯和頂級靈藥，這就進一步讓丹雄石無論在尋常百姓間還是在廟堂權貴間，都擁有越來越高的口碑。在這一點上，蘗的功勞絕不容小覷。只是因為他庶出的身份，族人們不允許他接管丹雄石。雖然父親留給了蘗的錢，足夠讓他輕易就能開一間和丹雄石實力相當的醫館，但蘗卻像是從來沒有自立門戶的打算，只是默默地守在老宅里。

藿雖然出於真心希望蘗能早些出去自己開張一間醫館，既能施展抱負，又能不受氏族裡一些繁文縟節的束縛。但因為彼此身份上的尷尬，他若開口，便難保不會有「嫡出弟弟容不下庶出哥哥」的閑言傳出去。他是不怕流言，不過畢竟關乎神農氏幾萬年的名譽，他也就不去惹這個事。

修完了晚課，藿去細料庫取來了青蘘帶回來的千年萆荔。千年萆荔和普通萆荔在外型上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每一根葉條都韌如牛筋，葉脈在葉片上微微浮起，一縷一縷黑得發亮，似乎隔著半透明的脈壁，都能看見脈管里有極濃稠的黑色漿汁在緩緩流動。

這三株萆荔來的真是時候，上次的葯雖然對病人癲癇的癥狀效果極佳，但長期服用又會讓心脈受損。前些天收到勝遇傳書時還在想這一次該用些什麼葯去修補這一年來心脈所受的損傷呢。庫里倒是有一棵現了人形的千年人蔘，玄玉髓也有一壺，雖然好用，但終究差那麼一點。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病人的運氣好，萆荔雖然常見，千年的萆荔卻是可遇不可求。而且針對那個病人，如今還真沒有比這三棵千年萆荔更合適的葯了。

藿催動醫靈將三棵萆荔化為齏粉，又加入十餘味輔葯，最後滴入湯谷之水，製成三枚龍眼大的藥丸裝進玉盒。看著手中的三粒烏黑髮亮的神葯，藿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每一百二十日服用一枚，又是一年可以平安度過了。

制完丹藥已過了午夜。藿回到房間時，千千早已四仰八叉地陷在枕頭裡呼呼大睡了。千千一晚上都在因為紅燒魚肚的事情跟青蘘慪氣，連晚課都不肯和青蘘一起修，早早就自己回房了。藿抬手把千千往旁邊撥了撥，揮手放下窗帘剛要躺下，卻在窗帘飄落的瞬間，無意瞄見窗帘後窗外的桂樹枝葉間，一片裙裾隨風飄舞。

「半夜三更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藿的聲音從樹下傳來，把正在發獃的一玥嚇了一跳。

一玥還在猶豫要不要跳下樹去打個招呼，眼前藍光一閃，藿已經坐在她對面的樹枝上了。

「睡不著，出來透透氣。」其實一玥一向睡眠不太好，除了住在皎貝室的幾天，在扇貝床榻的呵護下睡了幾個高質量的覺之外，現在住在凡室的她早已恢復穿越之前的失眠症。

藿的目光從一玥臉上掃過：「明天讓青蘘給你煮點酸棗仁湯，每天睡前喝一碗，安神助眠。用上五六天，最多七八天，你的失眠症便可有明顯改善。除了服藥，養成良好的作息習慣，對於治療失眠症也很重要。」

「我知道了，謝謝！」一玥感激地點了點頭。「你呢？怎麼這麼晚也還不睡？」

「剛才在製藥。」

「這麼晚還在製藥？」一玥奇怪地問。

「嗯，明天一早要去出診。」

「哦！」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今天晚飯時我看青蘘把一盤鴿子蛋都盛給周允之了，你平時愛吃鴿子蛋今天一顆都沒吃到。我已經跟祥嫂說了，明天再給你單煮兩顆。」

藿看了一玥一眼：「不用了，我明天出診，要過半個月才回來。」

「半個月？」一玥十分詫異，「出診要出這麼久？」

「嗯，病人住得遠。」藿回答得很隨意，起身用手掌在一玥眉間輕輕一按，一玥只覺得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暖意自眉心滲入額骨，周身瞬時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回去睡吧，包你一沾枕頭就能睡著。」藿清冽的話音剛落，身影已隨著一道藍光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