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改年齡)
第四章
……這位娘子要小產!
小產!
老大夫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宴會中的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這王娘子是柳氏準備安排給自家小叔子做填房的女子,說是大家閨秀,識文斷字,品行上佳,性情最是溫和不過,可這還沒過門,怎麼就懷孕了呢!
若非偶然摔倒在地,有小產之兆,這薛家四郎要把人娶回去了,豈非要當那現成爹了?
柳氏身為薛家大房長媳,竟然這麼坑自己的小叔子!
都說豪門富賈之家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沒想到這遠近聞名的書香門第也是這個調調,真不知道這薛家平時還清高個什麼勁兒,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齷齪不堪。
真叫人嘆為觀止。
阿吉是個機靈的,按照自家小娘子的吩咐去府外找了大夫來,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收到薛清歡的眼神,阿吉果斷大聲招呼主院的仆婢前來幫忙,很快幾個婆子就把捂著肚子不住哀嚎的王氏給太進了房。
王氏被抬走之後,花園裡一下就安靜下來。
柳氏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自己,為首的怒目瞪視當然是來自薛清歡的,她身後那些夫人們看她的眼神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柳氏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就站到了這些人的對立面,只見她嘴唇發顫,竟難得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大娘子這是何意?怎的找一個懷了孕的女子與我爹爹做填房?」薛清歡滿臉受傷,咄咄逼人的質問柳氏:
「我爹爹縱然子嗣單薄,卻也不想替別人養孩子啊。大娘子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們四房到底哪裡得罪你了,平日你給多少用度,我們便花多少用度,少便少了,從來不曾說過,大娘子若對我們還有什麼不滿的地方,直接說了便是,何須用這般下作手段!」
薛清歡的當面質問字字珠璣拍在柳氏臉上,柳氏心驚膽戰,連連搖手:「不是不是,我的兒,你聽我解釋,她……」
誰知柳氏的辯解還未說完,就聽人群中有個好事的夫人說道:
「薛大娘子這麼做,莫不是想吞了薛家四房的產業吧。為了錢才這般不擇手段,往小叔子屋裡塞個懷了孕的女人。嘖嘖嘖。」
話音落下后,立刻得到一片認同。
就說好端端的她兩個女兒怎會哄騙攛掇薛家六小娘子下河,讓六小娘子壞了女子規矩,這就是在做前戲,讓大家都覺得薛家六娘子沒了親媽之後野性難馴,需要有個人來管教,她便在此時推出王氏,還將王氏引薦給她們這些人認識,叫她們見識王氏的才學,認可了她,這樣一來,柳氏那個鰥夫小叔子要是拒絕了來自大嫂的這番好意,倒顯得不識抬舉了。
誰想到王氏懷著孕。
她們倒也不怕月份對不上,畢竟誰都知道,薛家四郎六月里就要北上趕考,這一來一去,最快也要明年夏天才能回來,那時候王氏的孩子已經生了,薛家四郎如何知曉這孩子是不是他的。
而柳氏這麼做的最終目的,絕對不僅僅是給他小叔子一家添個堵。
聽薛六娘子的話里話外,薛家四房的銀錢如今可都是她在掌管,連四房的吃穿用度都要從柳氏手上過,四房那麼多的錢,柳氏守著守著說不定就動了歪心思,做這麼多,其實就是想打四房巨額遺產和嫁妝的主意!找個懷了孕的女人給小叔子,她就可以藉此要挾,然後藉由王氏的手徹底控制住四房。
在場的都是在後宅風浪里滾過的,這一連串的事情稍微想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只能說,柳氏這個女人好毒的心思。
以李氏為首,差點被人當槍使,又實實在在被人戲耍了半日的夫人們,一個個沉著臉,壓著怒火向柳氏辭別,柳氏一個一個追過去也沒能追回來一個人,急的在原地跺腳。
薛清歡靜悄悄的來到柳氏身旁,幽幽一嘆:「哎呀,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啊。」
柳氏瞪向薛清歡,見這丫頭臉上哪裡還有先前的半分畏縮,雙手籠在袖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嘴角和眼神都透著得意。
「來人!」
柳氏當然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薛清歡搗的鬼,感覺受到了極大的挑釁和侮/辱,大喊一聲,想叫人來拿下薛清歡,卻見薛清歡好整以暇的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並不亂的衣袖,涼涼說道:
「大娘子教唆三姐姐和四姐姐引我下河摸玉,還不辭勞苦給我爹找了個懷了孕的女人做填房夫人,若你再打了我,你覺得我爹回來會善罷甘休嗎?還有外面的人會怎麼說你?」
柳氏被嚇住了,兩個婆子應聲前來,卻怎麼也等不到柳氏下達命令,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薛清歡從她們眼前走過。
她走的極慢,有恃無恐,無所畏懼,周身散發的壓人氣勢哪裡像個只有十四歲的人。
薛清歡來到廊下大喊一聲:
「阿吉,別看熱鬧了,差點沾上個喪門星,回去給我爹爹燒點柚葉水,去去晦氣!」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皆昂首挺胸的走出亂作一團的主院。
不過看樣子,柳氏應該還不知道王氏有孕之事吧,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薛清歡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上一世他爹上京之後沒多久王氏就傳出有孕,可她卻是年底生產的,月份上對不上,當年薛清歡被一句『婦人早產』給糊弄過去了,哪裡懂的這些。所以按照月份來推斷,這個時候的王氏肚子里定然已經有貨,她這才將計就計。
回四房的路上,阿吉方才心有戚戚,對薛清歡道:
「小娘子,咱們今日這麼做,是不是算徹底得罪大娘子了,大娘子會不會找我們麻煩呀?」
「不得罪她,她難道就不找我們麻煩了嗎?」
薛清歡看著眼前這些暌違已久的景色,總覺得薛家的院子比她記憶中的要小了很多,也沒有記憶中那麼華麗。
她是十四歲那年被安樂侯府從薛家認回去的,一輛青篷馬車,兩個傳話婆子,一封書信和一隻玉牌就把一個所謂的侯府千金給認回去了,侯府要認的是她爹,可那時候她爹已經死了,只能將就認回她。
那時候薛清歡在薛家過的是寄人籬下的日子,突然來了個侯府認親,她巴不得遠離這個吸血的地方,可天真的她哪裡知道,她從薛家去了侯府,不過是從火坑跳進了刀坑。
薛家和侯府欠她和她爹的血帳太多!當年侯府之人她已報復殆盡,只是薛家之事過去多年,有些都時過境遷了,雖然薛家最後牽連了科舉舞弊案,舉家被抄,可在那案子破露之前,憑的叫他們風光了一時。
如今她既回來了,該討的帳總要一筆筆,及時的討回來才是。
「小娘子,這不是回四房的路,我們去哪兒?」阿吉看看四周問。
「賬房。」薛清歡說。
不一會兒的功夫,薛清歡和阿吉來到了與回事處相鄰的賬房,找到支取先生,一開口就把對方給嚇到了。
「六小娘子說要支取多少?」支取先生不敢相信的問。
「兩萬兩。」
薛清歡重複了一遍,這下就連身邊的阿吉都嚇得冷汗直流了,暗自拉扯了幾下薛清歡的衣袖,心道:小娘子也真敢開口。
兩萬兩啊。
支取先生被驚嚇過後,終於回過神來,說道:「這府中的銀錢支取都要大娘子的對牌,六小娘子可有嗎?」
薛清歡搖頭:
「沒有。不過你可以現在就派人去找大娘子問一問,就說四房的六小娘子現在要支取已故四房夫人的嫁妝兩萬兩,看大娘子許是不許。若是不許,我便去知府衙門擊鼓鳴冤了。」
整個賬房都被薛清歡這股自信爆棚的野路子弄得暈頭轉向,賬房管事還真跑一趟去問。
薛清歡就穩如泰山的坐在賬房的客椅上喝茶,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賬房管事回來了,並帶來了大娘子的對牌。
「大娘子說,支!」
賬房支取先生很是訝然,但有對牌,賬房管事親自去問的,他們都沒意見,他一個小賬房能說什麼,便要進櫃檯里,卻聽薛清歡喚住他:
「等等。我改主意了。取五萬兩。」
賬房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覺得六娘子瘋了。
兩萬兩已然是天文數字,平日里府中各房支取最多的開銷也就是幾百兩的來去,賬房先生的薪酬每月二兩,五萬兩,她也真敢開口。
「大娘子如今對我是言聽計從的,你便是再問十回八回,結果都是一樣,先生若不信,大可再去問一遍。」
先前是賬房管事親自去問的,大娘子確實說了句:隨她隨她,要多少都隨她,別來煩我了!
一番商量之後,支取先生捧著銀托盤走出,來到薛清歡面前,賠笑說道:
「六小娘子,五萬兩的金額實在太大,賬房一時拿不出,現銀全部加起來就這麼多,三萬八千兩。」
薛清歡放下茶杯,看都沒看那銀托盤,便對阿吉使了個手勢,阿吉心下忐忑的上前接過銀托盤,雖然都是銀票,一點都不重,但她依舊覺得兩條手臂在打顫。
這可是三萬八千兩啊,她這輩子、上輩子、上上輩子加起來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薛清歡站起身,對支取先生說道:「銀票我先拿走,還有一萬兩千兩,你把銀錠子什麼的再湊一湊,讓人直接抬到四房去……半個時辰之內。」
吩咐完之後,薛清歡便雙手攏入袖中,老神在在的走出賬房。
在回去的路上,阿吉咽了好幾下口水才勉強把激蕩的心情給稍微壓下去一點,對薛清歡問:
「小娘子,咱們這麼做,恐怕大娘子不會善罷甘休的。她會不會告到族裡去,到時候族裡那些長老們可不會偏著咱們四房的。」
薛清歡隨手摘了一朵迴廊兩邊的迎春花,對著陽光轉動它稚嫩的鵝黃嫩葉,彷彿能看見花瓣中的經絡,聞言,回身將迎春花直接別在了阿吉的耳朵上面,篤定一聲:
「放心吧,她不敢。」
比起讓族老們知曉四房六娘子胡亂支取銀錢的事,她更怕族老們知曉她的兩個女兒攛掇姐妹下河摸玉,還有她自己找了個懷孕的女人要塞進小叔子房裡的事情。
再加上現在還多了個覬覦四房錢財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