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商議

()獨孤氏捧著小小的方盒子，眯著眼看著裡面的小人兒握著鎚子一個一個敲過圍成一圈的小鍾，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連著敲下去，就成了一支不斷重複著一段音樂的曲子。每次聲響大小卻是不同，響了一陣，聲音一點一點落下去，直到被一個小鍾卡住，就不再響了。敬嫻又替她擰了擰發條，這個小盒子再次響了起來，聲音清脆動聽，比起大典時所奏的編鐘音色明快，可惜卻是太單調了，只能發出不多幾種聲音。敬嫻看見母親很享受的樣子，急不可耐地表功道：「小橘子一遞到四姐姐手裡，就被我拿過來了，連三姐姐都沒聽仔細呢，先拿來母親聽。母親可得賞我點什麼。」獨孤氏撫了撫敬嫻的腦門，笑道：「也不是你做的，要賞也是小橘子的。你四姐姐那裡的小橘子很懂機巧么？能做出這麼精細的玩意兒。」敬嫻笑道：「這些主意都是四姐姐想的，小橘子領著一幫小太監小丫頭子天天只管做。人家的丫頭沒事了琢磨些穿衣打扮，或是和別人的丫頭閑嘮嗑。唯有四姐姐房裡的丫頭奇怪，每日被四姐姐那裡的大丫頭四兒拘著學書學算，要不就是撥到小橘子那裡學手藝。見了我怕得了不得，好像我能吃了她們。」獨孤氏又仔細回憶了一下敬敏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一個很老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女孩子，甚至在自己面前因為顧及到崔氏的緣故，還很膽小，前些時學跳舞，也沒有顯出多少藝術天分，僅是能模仿出大致感覺罷了。在他父親那裡也一向規規矩矩，不如敬嫻般得寵，也不受冷落。唯獨和其他公主不同的就是每月報賬的時候首飾、脂粉、零食的花銷要少很多，卻換了筆墨紙硯，還有好些奇奇怪怪材料的花銷——大都不值錢，無非是木頭、石頭、鐵器之類的。因為這一多一少總支出和別的公主也差不多，所以她從來沒有過問過這些東西都用來做什麼。今天突然發現自己印象中這個模糊的影子能想出這麼美妙的創意，手底下這幫奴才居然也有這麼高超的手藝，心裡感覺突然摸不準這個庶女了，想了解一下她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獨孤氏興緻一上來，頭也不痛了，扶著丫頭，令人點著燈籠引路，就往敬敏的院里去了。敬敏和敬慧正擺弄幾個精緻的宮燈。這些宮燈也是以小橘子為首的玩具製作團隊搞出來的，類似於走馬燈，燈點燃之後，燈罩就動起來。素雅大方一些的，繪有松、竹、梅這些傳統繪畫中有代表意義的植物。為了刻意搞笑的，被做成了轉著的小丑形象。還有一些更複雜的，做成了四肢能動的瑞獸。敬慧年年看小橘子做的燈，這些樣子並不覺得特別新奇，笑道：「今年這些不過是比去年更大更精巧了一些，你啥時候給我弄點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敬敏笑了笑，進屋拿出一支細棒，就著院子里的燈火一燒，就從頂上噴出一團紅光，映得人臉龐紅彤彤的。敬敏笑道：「這個雖然有創意，可是在這宮裡弄不得，弄這麼一點兒給你看看便罷，你別往外邊說去，就是說了，我也不認。」「這個是什麼，這麼紅？為什麼在宮裡弄不得？」「這個是煙花。前些時小太監出宮，在一個道觀里偶然見到的，本來是丹爐炸了，弄出一簇五彩繽紛來，小太監當作笑話說給我聽，我讓他把房子買了來，弄小了分量做成棒，沒人的時候拿著玩玩，既不怕危險，宮裡查的時候也查不出是什麼。可是若真是想弄大了做，這東西既然能把丹爐炸掉，想來若是足夠多，炸毀我這房子還是很有餘的。真的失了火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一直不敢弄。」敬敏說著說著，想起久違的煙花爆竹，嘴角的笑慢慢淡了下來。敬慧笑道：「明知道危險你還私藏，不知道說你膽小好還是膽大好。」敬敏笑道：「這是給四兒她們幾個攢嫁妝錢的，等她們出了宮，拿這個往外賣，不知道要怎麼發呢。」敬慧笑道：「是給她們攢嫁妝錢還是給你攢嫁妝錢？不等她們發了，你先嫁出宮去了，等你賺夠了，她們放出去了，好人你也做了，錢也被你賺走了。」兩人正笑鬧著，突然聽得獨孤氏駕臨，兩個人一點準備也沒有，四兒帶著小丫頭們手忙腳亂地吹燈，把旁人還不曾見過的燈往屋裡搶，哪裡搶的及。獨孤氏剛踏進院子，就看見了這一院子的熱鬧場面，還有丫頭們看見她之後猛縮回正在抻著要去吹燈的脖子，燈罩還在手裡拿著。獨孤氏的眼中已經沒有這些局促的小丫頭們了，她能看見的就只有這些奇形怪狀的燈，也許在平日，看到了這麼多玩物在她眼前轉，她不僅不會稱讚，還會責備一句「玩物喪志」，可是今天，這些燈在她眼裡顯然成了寶物——如果有這些東西做陪襯，那舞蹈——上元節敬嫻獻上的舞蹈，一定會增色不少。獨孤氏深情地望著敬敏，柔聲問：「這些燈都是你想出來嗎？你這孩子年紀不大，還真有些聰明的想法，崔姐姐有你這麼個蘭質蕙心的孩子，一定很幸福。只是這些燈，怎麼什麼時候都不見你拿出來？」敬敏尷尬地笑道：「原先每次什麼新奇東西做出來都是先送一份給我母親看的，只不過母親總是罵我不務正業，一看到這些東西，不是罰我練琴，就是讓我背書，後來這些東西就只在孩子中間傳著玩了。冬天本來就乾燥，這些燈籠又是火又是紙的，宮裡建築又都是木頭的，我怕妹妹們拿著玩點著了什麼，燒了東西倒是小事，傷了人就不好了，所以一直沒給她們見著，只有三姐姐見的全。」獨孤氏鼓勵道：「如果有機會把你這些燈都展示給你父親看呢？我保證安全，一定不會走水，你願意嗎？你要什麼材料，我都可以撥錢，只要上元節趕出來就行。」敬敏猶豫：「那小橘子他們就別想著過年了，我也得趕工設計。」獨孤氏馬上應到：「四公主過年想要什麼穿的戴的，保管讓你體體面面。小橘子他們這一個月多發五倍月錢，從我私房裡面出。」敬敏想了想，獨孤氏用這些燈，還不就是為了給舞蹈添彩？雖然把燈無私貢獻出去有些不舍，可是比這些手藝爛在小橘子手裡好。真的能一炮打響，那且不說將來自己院里的丫頭們出去了體面些，起碼也沒有人敢在底下嘀咕自己「玩物喪志」了，自己申請些資金也容易些。也罷，就為人民服務一回。敬敏笑道：「我還正說我這燈只能自己屋裡的丫頭們玩，不敢拿出去。若是父親看了，那今後就過了明路了，我有什麼不願意的。只是若是將來宮裡批量做，貴妃娘娘一定要交給我的下人們設計，我怕將來底下人抄來抄去走了形，毀了原本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