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舞台

()這個上元節，除了皇帝，餘下的人都過得匆匆忙忙。中午才開始的宴會，在早上便有官員以及家眷們陸陸續續進宮了。因為特許攜帶子女，所以宮門口的馬車顯得格外多，再加上安檢工作的時間，直過了幾個時辰這些客人們才由宮人們安置妥當。皇子公主們從一大早就開始排演，引得新來的小客人們紛紛圍觀。開宴時，敬慧、敬敏雖是坐在女孩子的席中靠上首的位置，豐盛的菜肴一道接著一道擺上來，可是誰也沒心思仔細嘗什麼，只是跟著父親，揀著跟前的菜吃幾口，於是只有最外一圈盤子被動過了。幾個丫頭看著不像樣，便紛紛動手為各自的主子布菜。敬嫻由乳母領著帶在獨孤氏身邊，獨孤氏卻沒時間照看她，一雙眼睛要看著幾十張席面，一雙耳朵要聽著幾十路聲音，一張嘴也得同時跟管瓷器、木器、玉器、樂器的大大小小好幾十丫頭輪流說話。有缺東少西的時候，底下的小丫頭們就成了傳聲筒，臨時派到各處去催人催物。編鐘渾厚的聲音中，演出以李遐的配樂舞劍開始。李遐身著短衣，顯得精神利落，執長劍起舞，如行雲流水一般自如揮灑。配樂音樂採用了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吹奏和打擊樂，平日宮裡盛行的靡靡之音絲毫不聞。旋律越奏越快，如急雨驚風，更讓在場飽經戰亂的皇室們有種敵軍來襲時的感覺，舞台上，李遐越舞越快，劍光把他完全包了進去，觀眾只能聽見風聲，看不清他的身形。舞畢，李遐收劍下場，帶領李述、李逾、李連、李迥等幾個年輕的皇子，為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的將軍們敬酒，也向為了國家蒙難的將士們獻了一杯酒。之後的節目，便一掃莊重沉悶的氣氛，變得歡快明麗起來。敬敏看到了一個久違的面孔——新平公主的兒子，裴仿。最後一次見到裴仿，還是在幾年之前在蜀地的時候。那時候的裴仿在小小的敬敏眼裡，就是個樂觀自信的小傢伙，雖然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的疼愛，可是卻有自己的生活樂趣。一起和裴仿學棋的日子彷彿還在眼前，轉眼間，裴仿已經長成了翩翩公子。敬敏邊感嘆著，邊捅捅敬慧，讓她看過去。敬慧還在默記舞步，以及什麼時候需要點燈，什麼時候需要在敬嫻走錯的時候提醒一下，大腦正處於高速運轉當中。被敬敏這麼一捅，嚇得一抖，叱道：「四妹妹，莫要胡鬧。」敬敏一臉委屈：「你好好看看台上那個人是誰嘛，那是咱們的老熟人呢，你忘了？」敬慧終於抬起頭，正看到裴仿揮舞著一管毛筆在絹屏上作畫，秀美的容顏一如小時候，就連認真做事的表情也和原來一模一樣。敬慧看了半晌，笑道：「怎麼會忘，他還是那樣獃氣。」敬敏笑道：「等會兒他下來咱們可得好好問問他這幾年這麼過的。我這天天在宮裡享福的人還長成了黃臉婆，他一個男孩子家，又沒爹寵又沒娘疼的，怎麼就長得這麼俊。」敬敏對著敬慧的耳朵只管說，聽得敬慧臉一陣又一陣發熱。說笑著，敬敏三個人的節目很快到了。薄霧騰起，悠揚的簫聲中，三個小小的身形亦真亦幻。燈火漸次點亮，燈上的人物、花鳥、詩句，也同活起來一般，隨著音樂，慢慢挪移。飄揚的衣帶，撫起觀眾的心，彷彿自己隨著正在舞蹈的人，飄乎乎浮到了九霄雲外。人的面孔已經看不清楚，舞姿也是朦朦朧朧，但是誰都期望著這種朦朧不要消散，期望這仙境般的景色永遠繼續下去。音樂落下，觀眾仍舊靜默著，直到敬嫻衝出薄霧撲到了皇帝的身邊，大家才反應過來節目已經結束了。敬嫻以一種很有損現場氣氛的語調嗲笑道：「父皇，嫻兒討賞來了。」舞台上，敬敏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舞台下面蹲著的小橘子一干人悄悄抹了一把汗，拿著水槍水桶，從後台退下去。雖是寒冬，可是不停地向舞台上造霧，早累得汗濕重衣。舞台上凝結的水也從縫隙中滴滴嗒嗒落下來，澆得幾個人身上沒一處是乾的。安兒早帶了人等在舞台後面，一見他們出來，忙給他們換上乾衣服，幾個人裹得像球一般軲轆回了自己的院兒。皇帝大喜，除了賞給敬嫻很多金玉珠寶等物，還對製造出這次的舞台效果的方法很感興趣，特別要人取了一盞走馬燈來看。燈是絹做的，不怕濕，可是畫人物的顏料卻怕水，虧得場上有霧，舞蹈也短，不然過一會兒，觀眾會看到整個絹面都要被漸漸滴下來的顏料染成一條一套的了。皇帝也不怕污了袖子，拿著燈左看右看，半晌放下，命人點亮來看。等到大家看到這燈上的人物真的動起來了，都驚嘆不已。燈在舞台上的時候，看到它們在動，誰都以為是這突然降臨的霧帶來的效果，哪裡知道，原來燈也是能動的，只是借了霧的勢，顯得更飄渺一些罷了，於是席上的人紛紛令丫頭取了台上的燈來看。敬敏一看這個陣勢，忙稟道：「父皇，這燈女兒那裡還有很多，若是各位貴客想看女兒叫人回去取。這台上的燈都污壞了，若是讓貴客看，實在太怠慢了。」皇帝這才想起好像這燈不是宮裡雇的匠人能做的出來的，問到：「這燈是誰做的？」敬敏看了老爹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偷偷暗笑，一本正經地說：「這燈是女兒設計的，做工是女兒房裡的下人們的，做的粗陋，入不了父皇的法眼。」獨孤氏過來搭腔道：「妾身知道敏兒一直喜歡這些機巧之物，不善表演，所以特特讓她和嫻兒和慧兒一起學舞，又把她喜歡的這些東西用到表演上，好吸引她好好學些淑女的本事，也能不埋沒她苦心琢磨出的這些奇妙的東西兒。自從把敏兒想的這些『舞台效果』加上之後，她學舞用心多了，整體效果也上升了一大截。」敬敏又腹誹了一下這位嫡母：「好，我是喜歡這些東西。可是我也不是因為要表現我這些玩具才跟著你學跳舞啊。算了，反正我學會你這看家本事了，管你怎麼說呢。」敬敏剛要翻白眼，就看到崔氏一個凌厲的眼神。「好，表情也要端莊。」敬敏繼續腹誹，同時行動上妥協。哦，這個算13日的，14日另有更新。廢柴啊，本來想弄出一個新人物，廢柴到怯筆，於是，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