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下）官司

夏曉昌與孟七娘、鄭叔南談了良久，看看時近中午，孟七娘要請他們到城裡吃飯，夏曉昌想到今後還是要依靠這位孟七爺在廣州發展，便欣然前往。

只是，當他們剛剛踏上海運碼頭，便看到瘦猴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一見到夏曉昌，便顧不得禮貌，急急地道：「船長，不好了！黃小姐她……」他本來就上氣不接下氣，此時一急，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到底鶯鶯出了什麼事？你慢慢說！」雖然心裡頭也有些發毛，夏曉昌還是故作鎮靜。

「黃小姐她被官差抓走了？」

「啊？」夏曉昌一怔，連忙問道：「鶯鶯犯了什麼罪？官差要抓她？」

瘦猴子道：「我也不知道，問領頭的差役，他們只說是她被人告了，要帶她去衙門過堂！」

夏曉昌馬上意識到情況的不妙，一個十四歲的少女，被一群衙役帶到衙門裡去，就算是被逼無奈，這種拋頭露面的時刻，尤其是此時的人們還著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就算是她什麼也沒有做，到頭來也會被謠言中傷，過後即便自身清白，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傑克呢？」

「傑克隨著黃小姐去了，他讓我趕快來通知船長！」

此時的夏曉昌，哪還有心思去赴孟七娘之請，連忙向孟七娘告罪道：「七爺好意在下領了，今日看來的確不放便，等哪日方便之時，我來作東請七爺與鄭兄！」

孟七娘道：「這種事情也是無法預料的，既然攤上了官司，那還是先去衙門走一趟了！」說著，轉頭又看看鄭叔南，道：「今天夏老弟既然不方便，這酒以後再吃不遲！」

「是！」鄭叔南也道：「夏老弟還是先去告衙門吧！」

孟七娘道：「反正我此時無事，在廣州的幾個衙門裡，也認識幾個人，不如我便陪夏兄弟走一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孟七娘願意幫忙，夏曉昌心頭感激，他在廣州並不認得幾個人，正準備差人去把白菜籽找來，看看他能不能有什麼辦法，去打點一下廣州官衙。既然孟七娘願意幫忙出頭，那是再好不過。

「如此多謝謝七爺了！」

「你我也算是合作夥伴，夏兄弟還是我的恩人，不要這麼見外！」

「左右我也無事，便陪你們一起去看看！」鄭叔南也道。

一行人急急地趕往南海縣的縣衙。

廣州城有三個衙門，一個是布政司的衙門，一個是廣州府衙門，還有一個是南海縣衙門，說白了，就是省衙、府衙和縣衙。

黃鶯鶯是被縣衙門的差役帶走的，這也是最基層的一個衙門了。

「嘿！」孟七娘想到了什麼，冷笑道：「莫不是黃征那廝見奪產不得，將鶯鶯小姐告到了衙門？」

夏曉昌一怔，黃鶯鶯那麼小的年紀，又怎麼可能做什麼犯法的事情？何況她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才剛回來，就被衙役帶走，很有可能就是這碼事了。

「黃征父子也太不要臉了！」夏曉昌立時覺得憤怒難平。

孟七娘道：「黃征跟南海縣的縣令是兒女親家，想來一定是那個李縣令跟他狼狽為奸，謀奪黃平的財產！」

一聽此言，夏曉昌不由一呆，他當然知道在這個世道上，並非真得是依法斷案的，若是那李縣令真得想要黃鶯鶯的命，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辦到。

眼見著就要走到南海縣衙，突然白菜籽從一個小巷中躥出來，一把攔住了他們。

「我的小東家呀，你往哪裡去呀？」白菜籽急忙地問著：「不會是要去縣衙吧？」

「就是去那！」夏曉昌道：「我那妹妹被衙役帶走了，不知道她犯了什麼案子！」

「還能是什麼案子？」白菜籽道：「黃征那條老狗，把黃鶯鶯告了，說她勾結姦夫，害死了黃平，他要替黃平主持公道！鶯鶯剛上堂就被李縣令用拶刑，你那位參謀傑克大人也被黃征認出來，說他就是黃鶯鶯勾結外寇的證據，一併被關了起來！」

「這黃征和狗官怎麼這麼黑白顛倒？他們是要把黃鶯鶯往死里整呀！」夏曉昌已然明白了過來。

「小東家，你還是快跑吧，黃征指說你就是那個姦夫！他們的衙役已經往碼頭去拘捕你去了！」

「什麼？」夏曉昌不由得叫了起來，肺都氣炸了：「我才十五歲，鶯鶯也才十四歲，那狗官居然就會相信他的一派胡言？」

鄭叔南道：「這些狗官哪裡管你多大年紀，他們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夏兄弟，你還是快些離開這裡，我們商人有句話，不跟官家斗，等脫離了險境，再作打算！」

「不行！」夏曉昌道：「我不能看著鶯鶯在堂上受苦！」

「哎呀我的小祖宗呀！」白菜籽叫道：「你先躲過一時，若是你也被他們抓去了，還有誰想辦法去救出鶯鶯小姐和傑克大人呢？」

雖然夏曉昌早就知道，明末就是一個暗無天日的黑暗時期，貪官污吏遍地，政治十分腐敗，儘管崇禎皇帝想要改變這一切，奈何此時的大明已然內外交困，他自己志大才疏，又剛愎自用，根本無力回天。

夏曉昌沒有想到，明末的這種腐敗，讓他真真切切地正在經歷著，忽然就有了一種想要推翻這箇舊世界的衝動。

「也許李自成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官逼民反的吧！」夏曉昌心中暗自咒罵著。

他知道李自成那群人是在崇禎二年，就已經在陝北起義了，而他出現的今年可是崇禎三年，當時他還不清楚這到底是西元的哪一年，直到跟小獵犬號綁在了一起，成為了海盜船長，他才知道這是西元一六三零年。而也是在這一年，崇禎幹了一件自毀長城的事，那就是殺掉了遼東邊帥袁崇煥。

他知道明亡已然迫在眉捷，李自成攻破北京是一六四四年，大明王朝還有十四年的時間存世。

「夏兄弟，如今你再過去，就是自投羅網了！」孟七娘道：「我看，你不如往製糖局去找一下孫提舉，他是京中來的太監，或許能夠幫你說得上話！」

如今，夏曉昌也沒有什麼主意，只得點頭。

孟七娘又道：「黃征與李縣令狼狽為奸，既然他們要害你，我也不能旁觀，這就去找一下巡撫大人！」

「巡撫大人會過問這等小事？」夏曉昌有些好奇。

孟七娘冷笑一聲：「不過是多花點兒錢罷了！你放心，這個世界上，只要是能夠用錢擺平的，對於我來說，都不叫個兒事！」

「如此多謝七爺！」

當下，一行人分開來，白菜籽生怕夏曉昌會遇到那些衙役，自告奮勇地帶著夏曉昌和瘦猴子穿街越巷，專走那些偏僻人少的路，不久便摸到了製糖局。

范同見到夏曉昌又至，連忙將他讓進了屋中，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不對呢。

夏曉昌只當自己還是被蒙在鼓裡，並不多說，同時也向他講述了黃征父子與李縣令勾結，陷害自己的事情經過。

「我想讓孫提舉幫個忙！」夏曉昌道：「孫提舉若是那麼為我說上幾句公道話，在下便感激不盡了！」

范同稍作沉吟，點著頭，同時也很憤慨：「夏兄弟和鶯鶯小姐就算是交好，也只是兩情相悅，黃家父子怎麼這般得無恥，為了得到黃平的財產，竟然做出如此下流的事情來！」說著，卻又道：「只是，夏兄弟也應該是明白人，孫提舉雖然是京中來的，但是他只負責製糖事宜，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的！」

夏曉昌知道他這是在漫天要價，馬上道：「不瞞范大人說，我今日來時倉促，未備得好禮！近日，我船中尚有些奇珍異寶，改日一定送來與二位大人一併賞鑒！」

一聽說有奇珍異寶相送，范同高興起來，假意客套一番，然後便去請孫提舉過來。

這位孫提舉雖說是個太監，倒也爽快，對著夏曉昌道：「咱家早就看那位李縣令不是好人，他若這般貪贓枉法，構陷冤獄，他的縣令的位置也就坐到頭了！走，小夏子，跟著咱家去縣衙看看去！」

夏曉昌連忙道：「如今，那些衙役正在到處抓我，我此時過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孫提舉道：「咱家看他有幾個膽子，眼在太歲的頭上動土！」

夏曉昌看著這個乾枯瘦小的太監，忽然想起了武俠電影中的那些壞蛋，這個老頭子看似一陣風就能夠把他吹倒，他不會也是東廠的人吧？

「你在想什麼？」見到夏曉昌目不轉晴的打量自己，孫提舉問道。

「公公不會是東廠的緹騎吧？」夏曉昌還是把自己的懷疑講了出來。

孫提舉哈哈大笑：「咱家這些從京中外派出來的宮中人，哪個不是從東廠出來的呢？咱家此時雖然不在東廠了，但是東廠的事情，還是要辦的！」

一聽此言，夏曉昌高興了起來，雖然電影中那些東廠的太監都是壞人，可是如今在他看來，面前的這位太監，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