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馬尼拉

夏曉昌說到作到，將小獵犬號上的龍鱗連夜卸下，搬進了黃家位於城外的倉庫，然後經過兩天的忙碌，按照傑克所言，用龍涎香對這些鱗甲進行燒烤，果然去除了鱗甲上的腥臭。

這些鱗甲再經過黃平所請工匠的打磨，馬上變成了一個個光彩照人的寶貝。

夏曉昌特意挑了兩個沒有雜質、又一模一樣的鱗甲，親自送到了孫提舉的府上。

當這位東廠太監拿到鱗甲之時，那種喜歡，就好像是孩子看到了棒棒糖一樣，不斷的撫摸，不斷地讚歎。

「我實在沒有認識的好工匠，原本想著找一個高手，將之雕刻一番，再送與大人，但是找了兩日也未找到，所以晚了兩日，還是將原材送過來！」夏曉昌解釋著。

「這就挺好的！這就挺好的！」孫提舉喜笑顏開。

兩個人分賓主落坐，隨便聊了聊天，夏曉昌便準備離去。

哪知道這位太監卻主動地道：「咱家聽聞大郎想往月港貿易，卻受阻於鄭芝龍，可有此事？」

夏曉昌心頭一動，這個老太監沒事提到這件事來，可能他是有能力替自己幫忙的，連忙應著，將自己上次得罪鄭家幫的事情講了出來。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孫提舉道：「咱家有個同誼，也是與咱家一起從宮裡出來的，如今他就在月港市舶司任主官，叫作劉祿，咱家給你寫一封信，或許他能夠幫上你的忙！」

夏曉昌大喜過望，如果是月港市舶司的主官，那麼就算鄭芝龍再狂傲，也要賣他幾分面子。

當下，夏曉昌拿著孫提舉所寫的介紹信，興沖沖地出了製糖局，這的確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給製糖局的范同送些禮，若是以為自己的貿易跑大了，他還希望能夠買到製糖局的砂糖作為商品，最好是能夠壟斷掉製糖局所有的貿易糖類。

夏曉昌也沒有忘記他答應的話，給孟七娘和鄭叔南一人帶去了一枚龍鱗，讓這兩個都萬分感激。

雖然龍鱗甲是跟象牙一樣得寶石類商品，但是畢竟墮龍希有，不可能像象牙那樣得可以量產，他得到的兩百枚鱗甲，可能終將成為孤品，還指望著能夠成為送禮的王牌呢！

在廣州休息了數日，籌辦了些絲綢、陶瓷、桐油和茶葉后，夏曉昌帶著五條船又一次出發，前往馬尼拉。

雖然夏曉昌希望黃鶯鶯還是留在家裡跟著父親黃平，但是黃鶯鶯卻以朱麗一個女孩子留在船上不好，需要人陪伴為由，還是踏上了小獵犬號。

朱麗的傷勢基本痊癒，那些跟墮龍搏鬥時受傷的船員，除了有兩個受傷較重的被夏曉昌留下來，在廣州醫治之外，其他的人又各歸各位，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這一次的馬尼拉之行，跟以前其實是一樣的，但是又有些不一樣，因為這一次的船員負責人有所變化。漢斯被夏曉昌撤職之後，放到了伊克巴的紫丁香號上去當普通船員，蘭斯洛被夏曉昌提拔起來成為二副，實際上，他也成為了金合歡號的新任船長。

小獵犬號上的航海長，變成了詹姆。

詹姆和傑克，都是在夏曉昌成為船長之後，才加入到小獵犬號上來的船員，可以說已經是他的心腹了。夏曉昌非常清楚，要想擺脫掉基德的陰影，就必須要把船上的負責人換成對自己忠心的人。

從廣州到馬尼拉，需要三天的時間，此時正是冬天，西北風正盛，正好是順風。若是回程，只怕還要多用一天的時間。

跑完這一趟貿易之後，正好可以趕回廣州過年。

馬尼拉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對於大明的海商來說，他們大多分不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區別，所以統統地稱之為佛朗機人。但是夏曉昌卻非常得清楚，雖然同是伊比利亞半島，卻是兩個國家。

大風號的船長叫作馬慶龍，先祖是到廣州來的阿拉伯人；大雨號的船長叫作丁俊，因為在家排行老四，所以大家都叫他作丁老四。

大風號和大雨號是孟七娘送給夏曉昌的，這兩條船上的人大多是中國人，也有部分從日本過來的倭人，所以相對來說，夏曉昌信任他們，也要比信任小獵犬上的這些西洋海盜多了幾分。

小獵犬號也是被西班牙人追殺的海盜船，所以並沒有在馬尼拉停靠過，他們這些人裡面，也沒有誰與馬尼拉的西班牙人有聯繫，唯一到過馬尼拉的人，就是朱麗。

當初朱麗是從台灣搭船來到的馬尼拉，再從馬尼拉搭著聖塔安娜號往馬六甲葡萄牙人的領地，那條船在坤港補給，所以她才能在坤港上岸。

朱麗只是在馬尼拉轉港搭船，她也不認識馬尼拉的西班牙官員。

倒是大風號和大雨號的兩位船長，並非第一次跑馬尼拉，認得這邊華人商會的頭目，叫作項文靖。由著項會長搭橋，夏曉昌和傑克終於見到了馬尼拉港的稅務官默文·米德先生。

夏曉昌將一套上好的景德鎮青花瓷的茶具送給了米德先生，這令這位稅務官十分得高興，最少讓夏曉昌少交了三分之一的停泊稅。

又在米德先生的介紹下，夏曉昌認識了剛剛從墨西哥過來的聖迭哥號船長亞歷克謝·加思先生。

加思先生與夏曉昌一樣，是以聖迭哥號為旗艦的五條遠洋商船隊的總船長，船型以西班牙式馬尼拉蓋倫帆船為主，吃水量都在五百噸以上，比夏曉昌船隊的總噸位大了許多。

夏曉昌特意向加思先生打聽從墨西哥到馬尼拉的航程情況。

「我們可是在海上走了一個多月！」加思先生告訴著他們。

「這一個多月都在海上嗎？沒有島嶼可以補給嗎？」傑克問，他還沒有橫渡過太平洋。

夏曉昌並沒有問，他知道中間的補給點，只是還需要向加思先生要一張航海圖。

「當然有！」加思先生道：「中間只有三個補給點，如果這三個補給點錯過的話，那麼，船員們就只能節食節水了！」

「哪三個補給點？」傑克問。

不等加思先生回答，夏曉昌想也不想地便衝口而出：「夏威夷，威克島，關島！」

加思很是驚訝：「夏爾船長也曾走過太平洋？」

夏曉昌搖著頭：「我只是看過海圖！」

加思笑著點點頭：「不錯，就是這三個補給點！」

傑克轉頭問著夏曉昌：「夏爾，你記下了太平洋的海圖？不會是想要去墨西哥吧？」

夏曉昌道：「亞墨利加，墨西哥，我肯定是要去的，不過，不會是現在，會是在將來！」

「呵呵，夏爾船長年紀青青，志向遠大呀！」加思誇獎著他。

夏曉昌苦笑著搖搖頭：「怎麼比得了加思船長呢？你都要完成了環球航行了，我還只是在南中國海打轉！」

加思越發得驚訝：「我並沒有向你們提及我要完成環球航行的事情，你們怎麼會知道？」

傑克也看著夏曉昌。

夏曉昌一笑，道：「加思先生是從西班牙塞維利亞出發的，到墨西哥西海岸的阿卡普爾科，這便是完成了斜跨大西洋，繞過火地島的壯舉！再從墨西哥到馬尼拉，又橫渡了太平洋。我想，加思先生肯定不會原路返加，應該是接著麥哲倫的腳步，從印度洋繞過好望角，回到歐洲！」

「呵呵，夏爾船長果然厲害，這麼小小的年紀就把海圖背了下來！」加思誇獎著他。

夏曉昌並不以為然，他知道這是加思的客套話，對於一個船長來說，背海圖是最基礎的技能，如果連海圖都沒有個大概，只能是失敗。

夏曉昌與加思聊得甚歡，不過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兩個人作易貨貿易的時候，還是一樣得要討價還價。

加思的船隊帶來的，都是中美洲的土物產，以農作物為主，像玉米，土豆，番薯，辣椒之類。而在夏曉昌看來，他們的貨物正是加思急缺，想要拉回歐洲賺到大錢的貨，他可不願意與加思作等量交換。

討價還價一番后，最終夏曉昌將加思的美洲農副產品裝上了船，而加思也將夏曉昌帶來的大明貨，裝上了他們的船，再由加思付給夏曉昌五千個銀幣，這個買賣才算是做完。

看著滿船的番薯和土豆，傑克怎麼看，都覺得他們吃了虧，雖然最後加思賠了他們五千銀幣，這個買賣也不合適。

「夏爾，你覺得這些食品，拉到廣州能夠賣得出價去嗎？」傑克問道。

夏曉昌看著他搖著頭，馬上又道：「誰說我要賣了？」

「你不賣，難道還等著它們長芽？」

「對！我就是要等著它們長芽！」

傑克越發得奇怪：「這又是為什麼？」

夏曉昌這才告訴著他：「我覺得像番薯和馬鈴薯，這樣的作物，需要在大明大為推廣，這兩樣作物耐澇耐旱，在別的穀物欠收的時候，也許可以用它們來救命！」

「呵呵，夏，你想得太多了！」

夏曉昌卻一本正經：「要是不僅后，大明朝會出現飢荒，你就不會覺得我想得多了！」

「飢荒？」傑克有些不敢相信，道：「大明那麼富庶的一個國家，據說他們存貯的糧倉都爆滿，怎麼可能會有飢荒呢？」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官員的欺瞞，皇帝以為他們已經做到了有備無患，可是真得等到災害到來之時，再打開糧倉，就會發現，全是空的，都被巨大的老鼠吃光了！」

「怎麼會呢？哪有那麼大的老鼠？還能夠把整個糧倉的糧都吃光？」

夏曉昌忽然發現，跟這些西方人用比喻，簡直就是對牛彈琴，若是他不明白地直說，傑克是真得不知道他所說的巨大的老鼠，指的就是那些貪官污吏。

他也懶得多作解釋，拍拍他的胸脯，道：「不信你等著吧，我會靠著這些番薯，救回成千上萬人的命！」

傑克半信半疑，沒有再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