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質疑
避世之人,終將會被世人所閉。
——無序者·塋玦
註:塋玦(超歷192年—231年),漠族的孚塵族人,是超地世界公認的首位來自漠位面的無序者。這段話是在她正式公布自己是漠族人身份后,進行公開演講中的一句話。塋玦因為家庭原因,一共返回漠位面三次,每次漠位面中的漠族人都不肯接納她,所以她用剜去自己眼珠當做代價,得以讓漠族人同意她回去。由此漠族留下了無序者返回漠位面需付出身體代價的傳統。第三次塋玦返回漠位面,在和家人團聚后,自盡而亡。
他們人呢?舒翎暗自疑惑。
「我猜,原本他們說不想在人前路面,看見興鳴你來了,就避開了吧。」鱘芃解釋道。
舒翎本想再問問那三人鴯紜老師的情況,既然他們隱匿了行蹤,就不便強求現身了,以後肯定還有機會相見。
「你們已經擊退來犯的鰭族軍了?」舒翎對興鳴和鸏琦問道。
興鳴揮了揮手中的短刺棱,一陣眉飛色舞,「那可不,我這傢伙可不是吃素的,一下去就幹掉了十多個鰭族人……」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身邊的鸏琦用腳尖戳了戳他的渡駱,意思是提醒他別說了。興鳴一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很快反應過來,他見鱘芃神色黯然,明白了這話不該在他面前說,尤其還用這種語氣。
「走吧,我們下去和弟兄們匯合。」鸏琦招呼眾人,也打破了略顯尷尬的氣氛。
但這只是暫時打破,更尷尬的情形還在前面等著他們。
待一行人來到谷口鳥族部隊的駐紮地,軍士們正慶祝這一戰的勝利。即便沒有烈酒香肉,軍營中也是一片歡聲笑語。
鸏琦將眾人領到部隊指揮官營帳處,臨時指揮官鸕紋接待了他們。當見到舒翎出現在眼前時,鸕紋頓時肅然起敬,立正向舒翎敬禮,「舒翎小姐,鳥族第七大隊鸕紋向您報告!」
「鸕紋長官,別太拘禮了。」舒翎溫文爾雅地露出微笑,「這一仗打得很好,你指揮得也很出色。」
鸕紋臉一紅,「謝謝舒翎小姐的誇讚,我一定再接再厲。只是……卑職有個請求。」
「請說。」
「我們對舒翎小姐仰慕已久,如果您能在所有士兵面前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大家一定在戰場上更能英勇拼殺,消滅敵人。」
舒翎點點頭,「當然可以,我義不容辭。」
很快,營帳里排擺飯食,鸕紋將軍營中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拿出來招待舒翎一行人。飯後,舒翎、鱘芃、興鳴等人來到軍營前的空場,軍士們撘起高台,鸕紋帶領他們走上去,命令除了例行警戒的哨兵以外,全部四百餘名鳥族士兵在台下集合,等待舒翎的講話。
軍士們聽說是舒翎小姐到來,都很興奮,沒想到整個鳥族人心中的女神能來戰事第一線慰問大家,眾人都滿是期待。不過也有個別了解雲塔城新聞發布會上那一幕的士兵,私下議論紛紛。
「諸位英勇的鳥族戰士,也許大家聽說過我,我叫舒翎。」換上藍色錦袍的舒翎上台後先是一句自我介紹,「今天我有幸目睹了一場很激烈的戰鬥,大家都表現得很勇敢無畏,為了我們鳥族聯1邦的領地不畏犧牲,讓我很是欽佩。我希望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大家能保持這份英勇,也希望在這場保衛家園戰爭中的鳥族所有軍人們和你們一樣,團結奮戰,將入侵者趕出我們族群的領地!」
台下頓時一陣歡呼和掌聲,舒翎向所有士兵深深鞠了一躬,準備轉身離開。正在此時,台下突然有人大聲喊道:「舒翎小姐,那個鱘芃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就是在你身後的那人?」
這話問出口,台下當即停止了喧囂,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竊竊私語。
「是啊!我們鳥族軍隊里,為什麼會出現鰭族人?舒翎小姐能解釋一下嗎?」
「說不准他是鰭族軍的間諜,舒翎小姐,您認為呢?」
緊接著台下出現了不少不和諧的聲音,使舒翎不得不重新再次面對台下,「鳥族戰士們,請聽我解釋。我知道大家多少耳聞了些從雲塔城傳來的消息,心中有所疑慮。我和鱘芃之間只涉及到個人情感,和這場戰爭沒有任何關係。鰭族軍間諜什麼的更是子虛烏有……」
「舒翎小姐,您可不能被他們鰭族人騙了啊!」
「就是!我們在最前線的弟兄們都知道,他們不僅兇狠還非常奸詐,剛剛這場戰鬥我們就有一百多位兄弟犧牲。舒翎小姐,他們鰭族人可不值得您信任啊。」
台下的躁動聲越來越強烈,任憑舒翎如何解釋,都壓不住軍士們的質疑聲。
「各位,能聽我說幾句嗎?」正當台上台下一片混亂之際,鱘芃來到高台正中,正顏厲色地高聲說道。
頓時一陣噓聲傳來,「你算什麼東西?」「鰭族人滾下去!」「把他抓起來,給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似乎鱘芃的出現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不少鳥族士兵就要上台抓捕鱘芃。這時鸕紋和興鳴趕忙上前大喝著攔住他們,興鳴抄起一對短刺棱,眼睛一瞪,「你們幹什麼?想窩裡反是不是?小心我手裡的傢伙!」
這些士兵剛在戰場上親眼目睹了興鳴的勇武,見他此時橫眉立目,滿臉殺氣,一時間不敢上前造次。
「各位兄弟,既然鱘芃想和大家說兩句話,我們不妨聽聽他的肺腑之言。」鸕紋也向軍兵們勸慰道。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做出頭之人,也就退了回去,且聽鱘芃能說出什麼道理。
「鳥族戰士們,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眼下的戰爭就是鳥族和鰭族兩大族群的戰爭,我作為鰭族人出現在這裡的確不合時宜。但如果按照個人意願來說,其實絕大部分鰭族人並不認可這場戰爭。尤其是我們兩族邊境上的駐民,很多都彼此互有往來,不僅在商賈貿易上,甚至很多家庭都有通婚和嫡親關係。因為這場戰爭,恐怕不少人都會從朋友變成對頭,從至親變成仇敵,我從心底認為挑起戰爭鰭族人是不義的一方。所以,即使我本人是鰭族人,但我會支持你們——所有鳥族人。」
「哼!說得比唱得好聽,誰知道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就是,你一個鰭族人不去支持你們族群,反而支持敵對族群,誰信啊?」台下不斷有人質疑。
鱘芃聽得真切,抬手將一柄隨身短刃匕拔出,抵在自己脖項處,「好!如果大家信不過我,我願以死明志。」
台上包括舒翎、興鳴、鸕紋等人在內都是一驚,舒翎趕忙上前抓住鱘芃的手,「你幹什麼?」
鱘芃對舒翎一笑,「我只是想能得到諸位的理解,如果實在不行……舒翎,對不起……」說著,他就要把鋒刃遞向脖頸。
「好!既然你有如此決心,那我就陪你!」舒翎也猛然抽出短刃匕,抵住她雪白的脖頸。
「小姐!」鷥悅驚呼一聲。看這情形,只要鱘芃自戕而亡,舒翎也會當即隨他而去。
興鳴兩眼冒火,用短刺棱指著台下眾人大喝:「是不是在你們眼裡,鰭族人就是原罪,必須要斬盡殺絕?鱘芃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尤其舒翎小姐都以命擔保,還不能得到你們的信任嗎?」
台下的軍兵面面相覷,紛紛低下頭沉默不語。
夜幕降臨,斗轉星移,整個鳥族軍營寂靜無聲。鱘芃和舒翎兩人並肩坐在營帳旁的山石上,舒翎取出那顆綿母膽,握在掌心中感受著它的柔軟溫滑。
「你剛才何必要這樣?」鱘芃忍不住開了口。
「你要是死了,我會無動於衷嗎?」舒翎幽幽地回答,「鱘芃,如果你明白為何在雲塔城新聞發布會上我會給你那一吻,就應該理解今天我的選擇。知道嗎?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可……我再怎麼解釋,他們的質疑沒有錯,我是鰭族人,是鳥族人的敵人……」鱘芃黯然道。
舒翎抬手扶摸著鱘芃的臉頰,「不,你不是鰭族人,我也不是鳥族人,我們的生命已經融為一體了!」
此時兩人目光對視,彷彿整個超地世界都不存在於他們的眼中,存在的只有彼此。
幽藍如水的月光下,這一吻成為了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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