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打斷的相見
連續幾天，莫離回簡訊的頻率越來越低，段姝一直打聽著去莫離醫院的法子。
胡勇推著屍體到三號焚燒間，扯著嗓門就道：「大妹子，你不是想去第一醫院嗎？等會兒就有一輛殯儀館的運屍車要去第一醫院。」
自從上次吼了段姝，又被同伴私下批評過的胡勇，得知段姝在打聽第一醫院的事情，第一時間就過來告訴她。
「真的嗎？我馬上讓朋友來替班。」
段姝趕緊給陳志勇打電話。「喂，老鐵，你現在有空沒？有空的話趕緊過來幫我守一會兒三號焚燒間。」
「找到辦法去見你小情郎了？」陳志勇一邊穿戴防護套裝，一邊問話。
「對，拜託拜託，大哥就靠你江湖救急。我正好也幫一下運屍工作人員的忙，讓他休息下，畢竟來來回回連續跑了好幾天。」段姝厚顏無恥的將其他人扯出來當大旗。
「行，等我幾分鐘，馬上過來。」
陳志勇剛穿好防護服出門，就被殯儀館工作人員喊住。
「陳師，又有一批死者送過來，只能麻煩你加個班。」來的小年輕一臉歉意，心裡十分過意不去。
陳志勇一愣，有些可惜小段沒法去與對象見面。
他爽朗一笑，安撫道。「沒事，多大點事，我回個消息，馬上過來。」
「謝謝陳師。」小年輕心裡鬆了口氣。「那陳師我先去喊其他人。」
段姝站在三號焚燒間，眼裡春水涌動，帶著絲絲急盼。
她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念頭，最強烈的想法便是想著莫離現在怎麼樣，這麼多天不見面，她見到人應該做點什麼。
「篤篤篤！」
手機震動聲將段姝從浮想聯翩中拉回神，她接通電話，帶著點笑意。「老鐵，到了嗎？」
陳志勇有些尷尬的咳嗽兩聲，開口解釋。「小段不好意思，這邊來了死者，人手不夠，我要留下來加班。你看要不下次幫你？」
段姝握著手機的力道微松，垂眸，啞聲道：「沒事，你這邊先忙。」
胡勇正在一旁等著，就聽見原本唇邊還含著淡淡笑意的段姝，在電話掛斷那刻，驀地收回笑容。
她轉頭，聲音帶著幾分清冷道。「胡大哥，我這邊……」
嘭的一聲，穿著防護服的程紅就推門而進，段姝的話戛然而止，兩人聞聲望去。
哪怕戴著護目鏡，段姝與胡勇也從程紅那雙眼睛里看到慌張。
段姝嘴裡的話頓住，看向來人，出聲道。「程紅？有事？」
「段師，我聽說你換班打算去醫院，還好你沒走。館里突然送來一批死者，恐怕大家都沒法休息，需要段師也過去一趟。」
面對神色冷淡的段姝，程紅有些不安，她多多少少聽過段姝去醫院的一些八卦。尤其是段姝這邊出去，已經提前和殯儀館領導申請過。
程紅擔心自己這席話一出，段姝什麼都準備好了，好事卻被打斷，將怒火遷移到自己身上，不配合工作。
果然，程紅的擔心不無道理，一聽這話，段姝臉色就冷了下來。她也猜到這大概就是阻礙自己去見莫離的原因。
胡勇看見這一幕，心中有些瞭然。「大妹子，你這邊走不開，我就不等人了。咱們殯儀館主動開車去醫院的機會不多，只有重大事故才有可能。錯過這次，只怕要等一段時間才有機會。」
段姝聞言，微微頷首。
眼瞧著胡勇離開，心中所有關於莫離的念頭彷彿被人一刀剪斷。
她怒極反笑，涼聲道。「我想你應該需要給我一個理由，我提前和領導請了假，也託了人情安排好一切，現在事到臨頭，說不去就不去，總得有個說法。」
眼角兩邊的血管隨著主人的壓抑的怒氣一跳一跳的，段姝取下手套，伸出兩根纖細的玉指，緩緩揉動著。
「段師，我知道你今天有假，但事出緊急，楊館長臨時通知大家都留在館里等待安排，送來的死者過多，人手不夠，實屬無奈。」
段姝渾身的冷氣幾乎凝實，程紅聲音隨之愈發小了起來，她心裡有些打鼓。
段姝靜靜看人的時候，眼睛就如同一潭湖水般冰冷而幽靜，就在程紅遭不住這樣的目光，打算找理由先離開時，就聽見段姝冷冷開口，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四個字。
「帶我過去。」
事出緊急？死者為重？
偌大的田慶山殯儀館就處理不了幾具屍體，非得讓自己留下來？
段姝並非無故找事的人，只是覺得用這種理由攔住自己有些可笑。
兩人一路朝停屍間走去，段姝周身全程放涼氣，程紅多少有些理解段姝的心情，也不好意思開口和對方說話，就怕熱臉貼了冷脊樑。
到了停屍間，段姝看到匆匆而過的幾名工作人員，大家都如同她一樣全副武裝，十多輛活動推車上都擺了屍體。
就算見多了死者，陡然看見送來這麼長一排屍體，即便是性格領情如段姝，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陳志勇從宿舍趕過來，比段姝慢一步，看到這幅怵目驚心的畫面，不由驚呼出聲。
「這麼多！全是剛剛送來的？」
「嗯，都是這次感染了疫病的人，這種病傳染性極強，所以上面要求我們以最快的動作焚化掉，不能留著，給病毒任何傳播的機會。」
程紅的聲音隔著口罩傳出來，顯得十分沉悶。
所有人都靜靜看向那十幾具屍體，對於一個殯儀館來說，十幾具屍體不算多，但是同一時間送來十幾具屍體便另當別論了。
段姝在片鞍山殯儀館工作了整整四年，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屍體都被包裹得極度嚴實一起送進來。
她走近幾步，眸光透過運屍袋裡裹了好幾層一次性無菌防水布，看到了死者長相……
這是一具極為年幼的屍體。
小孩稚嫩的五官還沒有長開，臉頰微微有些嬰兒肥，本該天真爛漫的人生突然中斷，被塞進了運屍袋。
程紅看了死者一眼，微微偏過頭，嗓音帶了絲哽咽。
「死者今年八歲，聽說一家人都感染了疫病，治療了差不多半個月，卻沒有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