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枷鎖

「這就是人類走向宇宙的起點。」

經過6天的努力，繼擎他們終於又站到了化龍門之上，在這裡飛向近地軌道的運輸器會達到第一宇宙速度之上，完成人類走向宇宙的第一次的飛躍。

在這片群山之中的最高點上，周圍的一起景象盡收眼底。一往無前的華龍道，昂首直上的逆流，還有聳立在兩側猶如衛士一般的核電站巨大煙囪，這一切在歲月的流逝中已經完全融入了周圍的自然環境，顯得和諧自然，一點也不突兀。

這裡天氣很好，夸父世界保留了這片區域最好一天的實地景象，湛藍的天空只有幾片潔白的雲朵緩緩漂浮著，充足的光線照耀著整個天地。繼擎雖然感受不到這裡的自然氣候，但是眼前的光影彩色組成的景象，就讓他感慨人類文明的偉大。而這裡僅僅是一個起點，真正在近地軌道環繞著地球的龐大工廠和旁邊連接的巨型電磁加速通道更是讓人難以想象，可惜在夸父損壞的資料庫中只留下少數的信息。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們和夸父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人類探索宇宙的最前端。」夢賢感嘆道。

這句話讓繼擎心有所感，是幸運還是不幸，他也說不清楚。在想象之中他們是人類的驕傲，地球上所有人對他們都會抱著崇敬的感情，無數人畢生的心愿就是像他們一樣走向宇宙。而作為自己的實際感受，終生的忍受著苦寂單調的航行任務，不能享受地球的溫暖和人倫的親情，最終的歸宿也不由他們選擇。這些境遇，讓他心中時常感到苦悶，很希望自己出生在地球，成為夸父計劃的一個普通支持者，偶而會羨慕那些偉大的船員。

「人生就要有所作為！平安的碌碌一生，還是走向充滿冒險的崎嶇之路，偶而欣賞沿途瑰奇的景象，成就非凡的一生，相信不管在任何年齡階段的人都會選擇後者。」青雨的話一下子讓繼擎的心情有了轉變。

「是啊，雖然我沒有在地球上生活過，但是如果重新讓我選擇，我心中更多一些會選擇跟隨夸父一起冒險。」

「我也一樣。」夢賢說完，他們相視一笑。

「宇宙之中真是充滿了驚奇和冒險，不知這次危機能不能平安度過。」青雨說。

「科研部還沒有最終定論，這次的空間的現象又一次超出人類的認知，人類的知識儲備相對於宇宙來說太渺小了。」

「是啊，人類原來以為恆星際之間物質稀薄，除了少數高能物體，人類所面對的最大危險是能源持續正常供給的問題。飛船沒有能源的支持，就沒辦法運轉，船員也沒有生存基礎，夸父只能像個大型的探索衛星一樣飛向目標星系，作用有限。沒想到，看似平靜的空間都有毀滅一切的災難，這種災難爆發的毫無痕迹，在地球很難通過觀測發現，就算是現有的基礎理論都不能解釋這些現象，真是沒有經歷過就很難想象。」繼擎有感而發。

「古人云，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書中知識有限，只有行路眼觀耳識才能補其不足。尤其是人類一直曲居一隅，猶如盲人摸象很難發現和理解這些宇宙中常見的現象。在這方面，仁和文明就很有經驗，畢竟他們在空間之中航行了幾百光年，對空間的研究也比人類長太多。他們憑藉感知的優勢，加上通過無數年對微觀世界的研究，在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對物質世界來說極其重要的理論。」

「是什麼呢？」繼擎對夢賢的話很有興趣。

「其實就是空間，整個宇宙存在的基礎。空間的本質是什麼，作為人類來說幾乎一無所知，人類還在研究物質世界的起點苦苦探尋，根本沒有能力在開啟一個新的領域。而仁和卻早已經發現，空間是宇宙之中一切物質的基礎，如果連基礎理論都沒有建立好，上層物質世界的理論就永遠也不可能成熟。」

夢賢對仁和的了解很深，這幾天每次說一些信息，都讓繼擎收益匪淺，一點也不像普通先人那樣程序話，這讓繼擎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這次對於空間的解釋就很道理，人類對於物質的研究就一知半解，對空間的研究也很膚淺，空間是宇宙一切的基礎，如果沒有基礎，一切成果就如同空中樓閣。

「其實仁和文明建立對空間的研究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他們是在物質世界領域達到很高的程度以後，通過漫遊銀河系的過程中，研究了大量的空間現象，才發現其中的關鍵。」

「沒有親身經歷過，我也很難想象引力風和漩流的存在。」這是夸父遇到的第一個難以理解的空間現象，差點讓人類幾百年的艱辛旅途付之東流。

「宇宙空間中的險惡真是一直再超越人類的想象界限，甚至超過宇宙中包括仁和文明所有生命體的理解界限。安靜漆黑的空間中隱藏著比黑洞吞噬恆星更可怕的災難。」夢賢嚴肅的說，「空間航行並不是有著超越光速的速度、完善的維生裝置、強大的生命體、堅固的飛船就可以簡單完成的行動。當我們真正走出太陽系，才發現地球上人類是那樣的無知，首先就是在地球發現的遙遠星空中所存在的星體，都遠遠偏離人類所看到的位置，光子經過漫長時間的空間旅行，早已被空間扭曲的不成樣子，根本不能直線傳播。」

「遇到仁和文明以後，人類對於空間的概念又得到了升華，原來宇宙空間竟然就像大陸板塊一樣被分成不同的區域，板塊之間的空間有著難以被人類所理解的褶皺和扭曲，這些褶皺和扭曲幾乎可以摧毀任何形態的物質，將這些物質阻擋、扭曲、分解、甚至湮滅。那些空間裂縫更是可怕，裂縫之中沒有宇宙所有物質存在的基礎，也就是說宇宙之中沒有任何物質可以在其中存在，碰到裂縫的物質大部分會被分開，另外一部分進入其中化為難以理解的虛無態，完全不符合最基本的質能守衡定律，具體變成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這些板塊裂隙存在於星體之間、星團之間、星系之間、星系團之間，星體之間最弱，向後裂隙程度也隨之增大，尤其是星系團之間的裂隙，密度最大的中子星也無法通過。」

「空間板塊之間也存在著相對安全的連接通道，這些通道雖然數量眾多，但也有大有小，小的僅有質子大小，大的上百顆恆星也能並排通過，通道裡面的構造也非常不規則，有些通道中大部分地方都很寬闊，而某些地段卻只有分子核大小才能勉強通過。」

「這些對飛船來說相對安全的通道位置是宇宙航行的基礎之一，而記錄著這些通道的星圖，是宇宙生命文明最寶貴的財富，裡面所有的航道信息都是無數代生命通過無數次探索和犧牲換來的。」

「所以說人類文明需要仁和文明的幫助進入宇宙，而仁和文明包括宇宙中其他進入太空時代的文明也同樣需要人類共同完成探索宇宙空間的使命，畢竟宇宙太廣闊，也太兇險，智能生命卻太稀少，太脆弱了。」

夢賢話里很多理論都是出自人類破解仁和文明的資料，人類暫時還不能理解，但是最後一句話，卻讓繼擎陷入沉思。

「生命太脆弱了！」

就連仁和文明也無奈，雖然他們個體生命與人類相比來說非常強大，但是面對宇宙空間，面對高能的物質，面對無限的時間來說卻也和人類一樣顯得渺小。

宇宙廣大險惡，卻又充滿希望，生命渺小脆弱，卻又可以勤奮無畏，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在宇宙中生存發展。仁和幫助人類的同時，也是在幫助自己。就如趙坤說過的，仁和雖然強大，卻有自己的傳統桎梏難以突破，人類雖然弱小也有自己的強項，相互交流，互補互助才能發展。

仁和文明的除了給人類帶來了先進的科技和探索宇宙的經驗，更重要的是給人類帶來了一個非比尋常的信息——在廣闊的宇宙空間之中，生命之間不需要競爭，只需要探索宇宙奧秘，不斷突破自身。

夢賢說完示意繼擎跟著自己來到了平台的中心，他坐到地上，將雙腿盤了起來，肩膀微微放鬆下垂，而腰部卻挺直有力，兩隻手臂隨意的搭在腿部兩膝蓋之上，閉著眼睛，面容一片平靜安詳，整個人就像進入了某種狀態，似乎融入了周圍的環境之中。

「這是我導師交給我的一種調節身體的方式，時常坐一下，對心理和身體都有很大的幫助，你可以試試。」夢賢示範了一會，睜開眼睛和繼擎說。

「這個是……」繼擎好像有點印象。

「這是中國古代道家常見修行方式，修行者將身體保持一種特有的姿勢，調整全身狀態，以便讓自己的思維擺脫常用五感的束縛，獨立的從內部感受自身，調養精神，淬鍊肉體。當修行者的精神感受達到一定程度，再糅合五感為一體，全身心感受周圍環境，讓精神升華，最終整個人和天地達到同步，超脫凡體。」

繼擎試著坐了下來，一開始感覺非常彆扭，他扭了扭身體，調整了幾次坐姿，卻一直不太自在。過了一會全身都筋肉有的酸痛，有的麻木，他站起來看著旁邊的夢賢，發現對方閉著眼睛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之中。

「不用強求的。」青雨站在夢賢的一旁，看到繼擎的狀態微笑著說，「這是他導師教導下養成的習慣，是人類古代歷史上探索自身生命的一種嘗試，現在只是作為是一種休息方式。」

「嗯，我是不太習慣。」繼擎點點頭，忽然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相信古人所說的靈魂嗎？」

青雨搖搖頭卻沒有明確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夢賢的方向。夢賢這時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繼擎，兩眼中有些變化，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提出這個問題，不過你能向別人問出這個問題，證明你心中有一道枷鎖在鬆動，這道枷鎖就是人類科技發展以後對生命的一種固化認識。」

「物質是生命的基礎？」

「是的，這是人類科學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人類通過對自身生物體的研究，發現了這個理論，並將其作為生命科學的一條定論，一切違背這條定論的理論都將被世人嘲笑和唾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類自己堵死了一條生命研究的道路。」

「你是說你相信靈魂的存在？」

「我不相信，」夢賢給了一個意外的答案，「在人類語言中靈魂這個詞含義太狹隘，雖然不能完全否定這個詞的全部含義，但是生命的含義就如宇宙中空間、時間和物質那樣廣闊和複雜，人類還不能簡單用一個過去早已固化含義的詞語來定義。」

空間、時間、物質和生命，繼擎想到了顏茹提到了一個組織，菱！

「仁和文明其實就有一個固化的傳統，生命不可侵犯，他們完全摒棄對生命的研究，依靠強大的基礎生命和天賦專心研究物質和空間，卻把自身完全交給了宇宙規律。我可以想象，在他們的科技發展到一定階段以後，生命規律將會完全鎖死整個文明的發展。人類其實和仁和文明一樣，都有自己的固化已久的傳統和此時此刻的科學局限性。這倒不是說，只是每個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存在的，文明科技的發展就是要不斷突破這些固化的桎梏，」

他也知道仁和的禁忌，這個禁忌是資料中根本沒有提過的，應該是堯告訴他的吧。

「這些問題，你我都不能解決，這是文明的難題，但我們可以作為一個小小的契機，影響後世。」

他們真的是先人嗎？繼擎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建議儘快離開夸父世界，進行休息準備。另外，十分鐘前，醫健部一凡醫生的視頻通信請求，現在還在線等待。」這時小八突然提示繼擎。

繼擎雖然還有很多問題問夢賢，卻也沒有辦法，就簡單打了個招呼，看著對方盤膝重新閉上眼睛，就從夸父世界中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