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強弩百發落清玄

陳小貓圍觀著孤山上的熱鬧，雖然藺老掌門誠惶誠恐的樣子讓她解了氣，但她已不如昨日那麼興奮。

她坐回位置，一邊思量一邊問：「長工，那些人把那寶塔穩住后，下一步會做什麼？」

長工撓了撓頭，道：「當然是拿回夜明珠，恢復……」

長工忽然閉了嘴，有些驚慌的與陳小貓對視。

如果那些人要找回夜明珠，老大跟自己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長工嘴唇微微顫抖：「老……老大，那個珠子在何處？」

陳小貓面色倒還平靜，只是眼神嚴肅了些。她將仔兔皮囊提起來放在桌在，向長工不動聲色的遞了個眼神。

長工解開仔兔皮囊，將頭埋進皮囊中。片刻后，他一臉蒼白將頭探出來，絕望的問：「都鑲上了啊？」

陳小貓傲然道：「難道我世間第一機關師是浪得虛名？」

長工嘟囔道：「是你自封的吧，除了我誰知道這個名號？」

「跑！」陳小貓說了一個字。

「什麼？」長工有點沒明白。

「跑去碧落山！」陳小貓道。

「為什麼？唉……」

長工話還未說完，陳小貓便撒開兩腿飛跑，長工見陳小貓積極跑路，當然也不甘落後。

陳小貓雖然懶得跟長工解釋，但她的想法很有條理：

從方向上說，孤山在永寧鎮西，碧落山在東；從山中生靈看，碧落山精怪眾多，雖然是紫霄閣的人進山也要多提防，而陳小貓就沒那麼多顧慮；從草木長勢看，碧落山林木茂盛，對於一個機關師來說，可以無限取材。而最重要的是：在樹蔭憧憧的森林裡，那些紫霄閣的「神仙」們都飛不起來！

就在二人發足狂奔向碧落山時，孤山之上，一個金漆木盒從虛空中出現，謝清雲雙手接住那木盒，從中取出一個外方內圓，閃耀靈光的金漆晷。

靈晷漂浮在謝清雲手心之上，金色指針忽然微微震動，轉向碧落山腳。

謝清雲隨靈晷的方向望去，只見極遠之處兩個螞蟻般大的人影閃進了碧落山的森林中。

他吩咐眾人皆在原地以防寶塔陣型被打破，自己御劍而起，飛身追去。

碧落森林中皆是千萬年的古樹，樹蔭遮天蔽日。雖然有光柱從樹蔭的縫隙中垂落，但山中的陰冷還是讓長工不自覺的打個寒顫。陳小貓倒是輕車熟路，沒有半點不適。

「噗噗……」

陳小貓循聲望去，「小燈籠」正駐留在一棵古樹的樹洞上，六條短肢向自己搖擺。

「小燈籠，這裡接下來恐怕不會安全，你快逃吧，越遠越好！」陳小貓提醒道。

「等人……」小燈籠的翅膀發出擬人音。

「等人？你認識人嗎？」陳小貓心中有些奇怪。

「等人……」小燈籠又重複了一遍。

陳小貓略一思量，從包中拿出那個銅燈籠，遞向「小燈籠」道：「如果你要留在碧落森林，那你拿著這個，向森林深處飛，不要停，路線要彎曲，不要讓人一眼看盡。一直跑到梧桐樹的盡頭，你在那裡等我。」

「小燈籠」欣喜的高飛了起來，靠近那燈籠時，卻本能的後退。

「你怕這珠子的光？」陳小貓問。

「小燈籠」點點頭。

陳小貓將那燈籠上的暗片卡下，燈籠的光芒立刻被封閉。

「昨晚我幫你做一個暗卡，一來免得它長明不滅，你無法處置；二來，以後下雨前你可以用這個暗卡避雨，不必等天晴再去吹燈芯了。等這事過了之後，我再幫你找一個替代的燈芯，好嗎？」

「小燈籠」接過那枚燈籠，興高采烈的飛走了。

「你這樣，豈不是讓『小燈籠』為我們打掩護，她會很危險吧？」長工表示質疑。

陳小貓轉過頭狠狠的瞅了長工一眼，道：「少廢話，砍樹！」

她從仔兔皮囊中取出一道藍色的符籙，口中念念有詞，那藍色符籙化為一片紙斧，飛入陳小貓手中。

她行如疾風，將周邊的樹木快速砍倒，轉瞬竟然做出了一道巨大路障，一排連弩，四支速發輕弩，一大堆弩箭，種種機關不一而足。

「老大，你又用老師父留的迅光符了！」長工讚歎。

陳小貓驕傲的挑了挑眉，十分得意。

「我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麼好的師父啊！」長工十分羨慕。

陳小貓用大片樹葉將那路障、連弩都用樹葉蓋起來。

待她做完這一切，謝清雲正好御風而來，手握一柄寒光凜凜的寶劍刺向陳小貓。

謝清雲已開過法眼審視了這女子一遍：靈海空洞，八脈未通，不過是一普通女子。他只需制住她，想要逼問出四荒八極球也不難。

陳小貓回眸，正好與謝清雲四目相投。

她朝謝清雲甜美一笑，嘴角卻帶了一絲邪意。

就在與謝清雲相隔大約一丈時，她忽然從身後拿出一支速發弩，輕扣扳鈕，七八支弩箭連續向謝清雲射來。

謝清雲收劍格擋，待他將那七八支弩箭盡數撥開，卻見陳小貓手中又多了一把弩機，她雙手持弩又向自己發來十幾隻弩箭。

距離太短，弩箭太快，謝清雲的符訣、咒術竟然一時無法使出，他只能繼續格擋。

等陳小貓將手中的弩箭發完，謝清瀾才鬆了口氣，他落於地面，提袖振劍，眼神犀利，步步逼近，誓要將剛才受的驚嚇加倍還給陳小貓。

陳小貓眼神驚慌，輕退一步，顯得有些柔弱可憐。

謝清雲見此情形，微微得意。

但他馬上就感受到巨大變數：自己越來越寸步難行。他低頭，見自己身上竟然布滿柔韌的銀絲，那銀絲每一根尾部都連接在剛才陳小貓發出的弩箭末端，剛才自己反覆格擋，竟然無意中將它們織成一張亂網，罩在自己身上。

「好陰險的女子！」謝清雲劍眉怒豎。

陳小貓眨了眨那雙看似一塵不染的大眼睛，又陰惻惻的笑了笑，腳下一動，一排巨型連弩瞄準謝清雲射來。

這連弩的弩箭有手指粗，還經過陳小貓強化機關勁力。謝清雲本能想提劍格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他閉眼念咒，忽然眉間金光一閃，道：「解！」

那連弩停在他面前一寸處，忽然被卸去勁力，全數掉落地上，謝清雲身上的銀絲也寸寸化斷。

「你也好厲害！」陳小貓眼中閃出欽佩的光芒，似乎都忘記了自己是謝清雲的對手。

「不過，你後面有人哦。」陳小貓嘟嘟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謝清雲背後。

謝清雲沒有回頭，只是長袖一揮，背後便起了一陣勁風，以這勁風為屏，常人是不可能突破的。所以，躲在謝清雲背後的長工，手中的弩機便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陳小貓似乎有些氣餒，道：「唉，只有最後一招了。」

謝清雲忽覺腳下虛浮，應是踩中了陷阱。他立刻向後一躍，與此同時，他餘光瞥見兩排尖鋒竹排從頭頂向自己砍來。

他上下皆無著落，只能疾翻向一側。待他欲起身之時，只見數十支連弩已經到了身前，他左右閃避，剛要催動符咒格擋，卻見一隻強弩風馳電掣襲來。

他終究還是沒有躲過！

那支弩雖然後發，卻比其他箭都來得快，所以他幾乎沒有看清楚這支弩箭的出處。

箭入胸膛的那一刻，他看到對面那個甜美少女在對著自己冷悠悠的微笑，她的手上，正提著一柄造型極其古怪的重弩。

「神仙哥哥，這才是我為你準備的！」陳小貓輕描淡寫地撫摸了一下那柄古怪重弩的弦，弩機中冒出一股黑煙，伴隨一股硝石硫磺的味道。

謝清雲仗劍半跪於地，鮮血如一朵詭異的花綻放在白衣之上。他捂住傷口，身體微微起伏震顫，即便如此，他仍然抬首盯著陳小貓，眼中湧起一股殺意。

陳小貓被他盯得愣了一下，道：「你別這樣看我，我好怕的。我其實不是故意傷到你的。」

她眼神無辜，語調卻陰陽怪氣。

謝清雲被激得氣息湍急，連握劍的手指都隨之顫動，他勉力支撐自己身體，要過來斬殺陳小貓。

陳小貓臉上泛起惡意的微笑，向四面吹了聲口哨。

陰寒的森林中，忽然閃現出無數個冰冷亮點，是精怪們好奇又略帶嗜血的眼睛。

「你們平時最怕紫霄閣的人，對吧？這個人受了重傷，送給你們了！」陳小貓攤開雙手，對所有妖精做出邀請。

一支弩箭未必致命，但數百隻妖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