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又一次徹底的失敗
辦報紙這事兒,最早還是格朗德艾赫自己提出來的。結果到了現在,別人的文稿都準備了好幾篇了,報紙的排版也定下來了,看安灼拉的意思,可能就連出版報紙必須的手續也都辦完了,就只有作為報紙核心內容的自己的小說,到現在不但連一個字都沒寫,而且連構思也都沒有,甚至連選題都還沒著落呢……
想到這個,格朗德艾赫訕訕一笑:「嘿嘿,最近雜事兒有點兒多……我儘快趕趕進度……」
說著,格朗德艾赫想起,自己已經是上了內務部名單,有了懸賞的叛國賊,不日就要無恥的投靠獵鷹帝國,以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為晉身之階,成為瘋狂攻擊共和國陰暗面的瘋狗了。
雖然說這種事情並不是自己的初衷,自己也確實很冤枉,可是想到要站在一干好朋友的對立面上,格朗德艾赫還是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嗨,我都忘了,我已經不可能再發什麼文稿啦。」
安灼拉平靜的搖頭:「如果你是一個卑劣的叛國者,那當然不必說了。可是既然你自己也說你只不過是個無辜的被牽連者,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只要你願意寫,就沒有人能阻止你。」
「能有什麼不一樣?」格朗德艾赫搖頭苦笑,「你們大概是不知道內務部的做事方法——和他們比起來,豪文院士簡直就是知書達理的楷模呢。」
「我聽說過內務部,他們確實是擁有特殊執法權的。但即便是內務部,也是要遵循共和國的律法,要講道理的。」
這樣天真的發言讓格朗德艾赫忍不住冷笑出聲:「他們就是不守法,就是不講理,你又能怎麼樣?」
「那就讓他們守法,讓他們講理。」安灼拉平靜的回答。
「你怎麼……讓……」格朗德艾赫幾乎是本能的想要譏諷對方。可是看到安灼拉那理所當然的表情,看到他漫不經心似的搭在劍柄上的手,他的話就漸漸慢了下來。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的腦子裡爆炸開來,震得他暈乎乎的:「你該不會……」
安灼拉仍舊平靜的點頭:「從十歲那年開始,我每天花四個小時練劍,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我怕的就是這個!」格朗德艾赫忍不住喊了起來,「是,你可能很厲害。可是你以為你是誰?和內務部作對就是和議會作對,就是和共和國作對,就憑你,就憑咱們這些人,就算再加上十倍、一百倍的人,也絕對沒有可能成功的!」
「然而我們既然聚集起來,你不能說絕沒有獲勝的希望。」面對幾乎要跳起來的格朗德艾赫,安灼拉仍舊是一副篤定的態度。
希望……
這下,格朗德艾赫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他自問非常清醒、理智,能夠很客觀的分析出雙方的實力強弱對比和勝負幾率。可是,安灼拉提到了希望……
希望呵……
考慮到自己的來歷,他當然不能否決希望的存在,可是……
格朗德艾赫還在猶豫,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菲麗帕小姐清了清嗓子:「格朗德艾赫先生,您是一位善良的人,您不願意牽連朋友,這很好。但是您也要明白,善良和軟弱從來都不是一回事兒。如果您蒙受冤屈而不反抗,那就是在贊同讓更多的人蒙受冤屈。所以,如果您真的像您聲稱的那樣是無辜被牽連的,那您就應該說出來,讓大家幫您討回公道。「
「而且,以我這麼多年的人生經驗來看——如果您不介意我這樣的老人家對您說教的話——您未免把問題看得太悲觀了。確實,對抗議會、背叛共和國絕對是不智之舉,但您也要明白,議會本身是由許多議員組成的,而議員與議員之間的意見看法也各不相同。固然一些人認為您罪該萬死,可也許另一些人卻認為您是共和國的功臣,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所以,說自己毫無希望還為時尚早。如果您就這麼放棄了,那自然另當別論。可是既然您有這麼多好朋友願意伸出援手,那麼到底會怎麼樣,還不好說呢。「
老小姐說得清楚明白,簡直是再正確不過了。但格朗德艾赫仍舊舉棋不定。這些朋友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卷進了什麼樣的事情里,所以他們還有機會脫身。可若是他們和自己一樣,知道了拉馬克將軍那個再造共和國的計劃,知道了內務部用瓦盧瓦的親屬逼迫瓦盧瓦污衊拉馬克元帥,內務部還有放過他們的可能嗎?
沉吟間,趿拉著張嘴皮靴的伽弗洛什已經不耐煩起來:「嘿,你到底在猶豫什麼,磨磨蹭蹭的,像個娘……」
伽弗洛什正說著,瑪蒂爾德小姐突然斜了他一眼。
於是,一個卡殼之後,那位在街頭流浪的小大人若無其事的說了下去:「……釀酒師一樣。」
瑪蒂爾德小姐翻了個白眼。
伽弗洛什輕輕出了口氣,把頭轉向一邊。
格朗德艾赫正要笑出來,安灼拉在他面前蹲下,平視著他:「事情非常簡單。你蒙受了不白之冤,我知道了。我打算把事情調查清楚,讓你得到公正的對待。你打算怎麼做?告訴我其實我錯了,內務部的人並沒有冤枉你?還是,跟我一起來?」
格朗德艾赫幾乎被安灼拉的目光灼傷。
他偏開頭,只覺得嗓子里幹得冒煙,於是小聲回答:「我……我覺得……這件事非常大……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不,你不需要考慮,你只是想逃避。「安灼拉毫不客氣的揭穿,」面對不公,你想逃避嗎?你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現在,回答我,你,想怎麼做?接著逃下去,還是跟我一起?」
這就是所謂的決定命運的時刻了。格朗德艾赫知道,自己的回答將直接決定接下來的很多、很多事情。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得像戰鼓一樣,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呼嘯而過,能看見眼前的地板開始扭曲變形。
他也能看得到那兩個回答,一個代表著他一直以來的行事原則,另一個則代表著某種更接近本能的衝動。他的理智只憑習慣也清楚的知道該選擇哪一個,可是他的心卻大聲疾呼,不顧一切的沖向相反的方向……
理智問:「這值得嗎?」
心答:「你懂什麼叫值得!」
……
…………
穩穩的蹲在地上,看著面前那個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安灼拉耐心的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但是到最後,他也不禁又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慢慢的站起身。
直到這時,他才聽到對方含混的、虛弱得似乎隨時會昏倒過去的聲音:「真是輸給你了。既然你這麼堅持——你可別後悔。」
對這句話,安灼拉沒有回答,只是慢慢的後退了一步,無聲的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