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煉化月魄

第十六章 煉化月魄

月色下,一個身著黃衫的中年正沿著山路前行。中年按照懷中小獸的指引,出了森林。又走了一個半時辰來到現在的山中。沿途偶爾可以簡單基礎打鬥過的痕迹和武者的屍體,應該是有人在這裡發生爭執而大打出手,當然也不排除有人在此地得到寶物機緣而被他人殺人越貨。屍體大多是一些散修或是身著一些男子並不認識的小勢力制式袍服的武者。他按照小獸的指示一路走來,卻並未有任何發現,每次自己停下腳步或者方向有所偏差時,小獸都會從懷裡鑽出腦袋「吱吱吱」叫幾聲,對其表示不滿。中年無奈,只好按照小獸的提醒進入山中。

中年就這樣在山裡七拐八拐的走了又近一個時辰,腳下已經沒有路了,而是要踩著枯枝,撥開灌木,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徒手攀爬。正當中年有些慍怒準備放棄時,懷裡的小獸突然跳了出來,興奮的在前面蹦跳了幾下,然後鑽進一片藤蔓之中。中年訝異扒開藤蔓,裡面露出一個漆黑的山洞。山洞有兩人多高,三四丈寬卻不知有多深。中年從自己的芥子物中取出一枚熒光石舉在手裡走進洞口。

洞內十分乾燥。沒有生長植物,兩邊的洞壁光滑如鏡,可以清晰的映照出人影,應當是有石匠專門打磨過的。地面鋪著三尺見方的青石板,石板之間嚴絲合縫。跟著小獸在洞里繞了幾個圈,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座石室。石室的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水潭,水潭中蕩漾著銀白色的液體,好似一池月光。池子內銀白色的光芒閃爍著,將整個石室照亮如同白晝。但光芒雖然明亮但並不刺眼,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幽靜清冷。

石室的牆壁上有幾幅壁畫。一幅是身著白衣的仙子,御風奔月而去;一幅桂樹飄香,一位中年正在揮斧伐樹;一幅宮闕林立,一位女子蕭索飲酒,酒醉起舞;一幅庭院深深,一隻兔子落寞仰首。中年依稀可以辨認,這些壁畫與世間流傳的關於月宮廣寒的傳說息息相關。但最中間的一幅畫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畫卷分為兩部分,其中一幅是一位中年男子把酒指月,卻不是與月對飲,而是揮手間,一輪明月從長空直墜人間,男子一手把酒豪飲,一手長袖飄搖竟將整輪月魄收入袖中,其瀟洒風流仙人風範讓石室內的中年血脈膨脹。另一幅似乎是在描繪一場戰爭,只見天門打開時,無數天上仙人紛紛重返天門欲入人間。一名人間之人,率領無數武者在天門外與仙人交戰。領頭男子正式收納明月入袖者,只見他一頭銀髮如月華,同樣一手持酒痛飲,一手衣袖飄飄,從男子身後升起一輪皎月,男子手指天門,一輪明月拔地而起,直撞天門而去。一名陸地仙人,醉酒風流以一輪明月問道天上仙人。

中年許久才將視線和思緒從壁畫上收回。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內心的波瀾。他望向眼前的池水,似乎是在問站在一旁的小獸,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語,「這一池子難道是月魄」?相傳上古曾有多個世界,且相互連接,每個世界的日月星辰都有所不同。曾有一位其他世界的大武,以神箭射落天空九輪曜日,而每輪曜日竟皆是一隻金烏。也曾有大神通者,前往其他世界,收日精月魄入懷,或是帶回武者所在世界,或直接煉化。因此,一直有傳言說,有武道大能將日精月魄煉化為對應陰陽屬性的乾坤物,或是直接煉化融入自身體內小天地。而日月之精魄也被視為陰陽乾坤物中的極品所在。只是這種傳聞太過於虛無縹緲,日月高懸,世人皆以螻蟻姿態仰視,沒有誰真的妄想過去煉化日月。因此中年剛才的自言自語,有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和狂熱,更多的也是如在夢中的難以置信。

男子緩步走向水潭邊,蹲下身去,將一隻手伸入潭中。潭中之物溫潤如玉,清涼如霜雪,男子感覺自己附魔著絕品的蠶絲錦緞。他用手試圖捧起池中液體,卻不想正池中之物如同凝脂般,竟是帶起一條銀芒玉輝。

男人看向小獸問道:「這個是要喝下去還是要?」小獸似乎這次聽懂了男人的詢問,它用爪子指了指中年,又指了指水潭。男人會意是讓自己跳入潭中。

男人寬衣進入水潭,水潭並不深,男人坐在池中剛好露出一個腦袋。只是潭中一片銀芒,因而從岸上看,無法辨別深淺。男人感覺渾身一片清涼,似乎先前與人惡鬥的傷勢也在緩慢恢復著。男人有些不解,雖然在這裡泡著可以恢復傷勢也的確會覺得神清氣爽,但如果僅僅是這樣顯然是暴殄天物了,這潭中的如果真的是畫卷上所描述的月魄,那麼自己是否可以真的煉化。

在武者突破到中武境時,往往會選擇一門與自身大道屬夜行相親的功法修鍊,運轉功法時可吸納天地元氣,元氣入體后,可以沿著經脈,經過各處開闢的穴竅匯入丹田,周而復始。男子之前也曾修習過一部吸納天地元氣的術法,此時他心中默念閥訣,以溝通體內世界與體外天地的方法試圖吸納潭中的月魄。但剛一運轉功法,男子就感覺體內經脈發出灼熱般的刺痛。男子咬牙堅持,試圖運轉一個周身,卻是疼的滿頭大汗,渾身乏力也不見潭水有絲毫變化。

似乎是發現了男子的舉動,岸上的小獸有些焦急的吱吱吱的手舞足蹈亂蹦亂跳著,似乎是在講述著什麼,男子看了半天並未會意,一個勁兒地對著小獸搖頭。小獸似乎是覺得眼前之人過於蠢笨,也失去了「教」他的興緻,竟然有些沮喪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男子怎麼呼喚也沒有絲毫反應。

男子坐在潭中閉目沉思,突然想到若是真的要煉化此潭,應當將整潭之水視為一物。應當以煉化乾坤物的術法將其煉化才是。通常來說,若是精鍊一件乾坤物,要耗費武者三至七日時間,且武者一般需要提前數日將自身狀態調至最佳,在煉化時也需要有人在旁護法,以確保煉化的萬無一失。但男子幾個時辰前才經歷一場生死搏殺,且眼下只有眼前的小獸,指望它為自己護法,倒不如直接求老天爺來的實在,更重要的是,武者在煉化乾坤物時需要大量天理元氣的支持,且不說男子經脈受損無法動用元氣,單是在這一方世界中,三條腿的蛤蟆未必尋得見,但兩條腿的泥胚境這裡卻比比皆是,又怎麼可能動用元氣。

男子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決定賭上一次。若是失敗,自己已經是現在這幅光景,還能比之更差的無非就是身死道消而已。

男子閉目,調整內息,以精鍊乾坤物之法,開始嘗試煉化潭水。

整整過去七日,七日來潭中的液體竟慢慢進入男子體內,而水位也在逐漸下降。當最後一絲銀芒被男子吸納入體,他的雙眼也緩緩睜開。他睜開壯繆的剎那,似乎有一輪明月在男子眼中一閃而過,男子此時的雙眸明亮如月光。

此刻他體內因為內傷早已變得焦枯如同枯藤的經脈,已完好如初且變得更加晶瑩。經脈中天生便帶有的藤絲狀的隱疾雖然依舊可見,但似乎沉寂下來,並不如從前那般活躍,會主動吸收天地元氣,不知是得益於這方天地的壓制還是得益於煉化了月魄的緣故。

更令男子驚喜的是,除了已經開闢且未被破壞的兩處穴竅外,包括心口被毀去一半的穴竅在內,男子竟然在此次煉化中又開闢了十處穴竅。加之先前兩處,竟然在泥胚境時就已經開闢九處穴竅。這事若是傳揚出去,怕是就連那些坐鎮大勢力的老傢伙,也會掉落一地下巴。同樣出人意料的是,男子的骨骼此刻同經脈一樣變得溫潤如同被玉璧雕琢的一般,有月華在經脈骨骼間流動。此時在男子的丹田之中,曾經因為動用一曲肝腸斷和隱疾發作而狼藉不堪的體內世界竟然煥然一新。世界中有一方水潭,潭水平靜無波,銀白皎潔如同月光。皓月當空懸挂於世界之中,天上月與潭中月交相輝映,月華如羊脂,如秋霜。

男子從池中躍出,臉上的欣喜難以掩飾,不曾想,陰差陽錯進入密林,又因緣巧合結識眼前小獸,眼前小獸帶他來此深山洞窟,他因緣際會精鍊了傳說中的月魄為自身的一件乾坤物。而月魄入體,他被內傷灼燒如同焦朽枯藤的經脈居然重新煥發生機,被月華洗滌,經脈中天生便帶有的隱疾,雖然沒有根除,但似乎被月魄所壓制。荒廢倒退的修為居然重新邁入瑩骨境,且突破一氣呵成毫無凝滯,更未感受過以往突破時經脈中傳來的鑽心劇痛。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在煉化過程中打通了十二處穴竅,若是可以在步入中武境前再打通二十四處,那便可以羨煞無數武人與天才的「瓦內」之勢晉陞中武境。所謂「完美」是指武者在每個境界時,都可以開闢十二處穴竅,若是可以以新增的三十六處穴竅躋身一個大境界,便被視為「完美」。而在整個武者世界,每個小境界開闢十二處穴竅就已十分不易,修鍊境界越高,穴竅打通的難度也就越大,因此,以三十六處新增穴竅突破大境界的事情,在下武境就已是天方夜譚,若是真有人能夠做到,其可成為江湖之人一年中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而若是以完美躋身上武境,甚至突破玄境桎梏,若是真的有武者敢這樣想,只會被他人視為兒時腦子被驢踢了或是修鍊時傷了腦子的白痴。

而今,男子以十二處穴竅開啟之姿態躋身瑩骨境,雖不能保證一定可以「完美」二字重返中武境,,但至少他現在的體內穴竅數量,已經比九成九的蒙元境界武者還要多。也讓男子對那個虛無縹緲的「完美」二字有了一線希望去衝擊。想到此處,男子的嘴巴裂到耳朵根。小獸看著眼前這個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的男人,綠油油的小眼睛中發出有些鄙夷和狐疑的神光。

很快,男子的理智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心中欣喜若狂的火焰。他深吸了幾口氣,盡量讓自己激蕩的心緒平復下來。臉上一閃即逝一片陰雲,雖然,他在這裡收穫頗豐,雖然經脈中的天疾似乎沉寂,但它就像埋藏於身體中的一座火山,雖然此時正在休眠,但無人知曉何時何地又會突然爆發。若是無法根除此患,內心永遠會籠罩著這樣一層陰霾。男子在心中對自己說了句「船到橋頭自然直」,便從芥子物中取出一件嶄新的寬大黑袍套在身上,將自己從頭到腳遮的嚴嚴實實,只留下一張隱藏於黑暗中的有些模糊的枯黃面容,若不是走近查探根本無法辨認此人的相貌。男子又取出一些清水和食物,坐在空空如也的潭水邊。他修鍊七日水米未進,先前興奮與自己此次的天大機緣並未察覺,現在五臟廟已經開始在體內打仗叫囂著對他這位主人的不滿。小獸見到男子手裡的肉乾,好奇的走上前來聞了聞,居然有些嫌棄的撇過頭去走開了。男子見狀不禁啞然,他想到認識這小獸以來,沒有見過對方進食飲水,難不成這小傢伙天生不用像其他飛禽走獸一般覓食,還是趁著自己煉化月魄期間,它已在外覓食飽腹過了?男子想了想也沒有深究。突然他開口道:「小傢伙,看你這架勢以後是要跟著我了?我給你起個名字吧,看你通體黝黑,毛色柔滑,不如就叫你豆腐吧。」

小獸似乎是聽懂了男子的話,盯著男子「吱吱吱」的叫了幾聲。

「你也覺得豆腐這個名字很貼切對吧?」男子得意的說道,似乎是對自己起名字的本事極為滿意。他對小獸招了招手說:「豆腐,來!」小獸閃電般的竄到男子手掌,沒入黑袍之中。

男子站起身,又環顧了一眼石室內的壁畫,對著中間的那幅仙人攬月和明月問天人的畫卷深深鞠躬,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而後轉身走出山洞。

男子按照小獸的指點朝著山中的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現在愈發好奇小獸的身份和來歷,似乎小獸對這整個墓葬了如指掌,又似乎小獸天生就感知敏銳,可以輕鬆找到各處機緣和寶物的所在。他更加期待,小獸會帶他在這裡尋獲到怎樣的機緣。

想想自己十幾日前,還是因為使用一曲肝腸斷導致經脈盡斷又遭隱疾反噬而修為盡毀的廢人,還是那個山莊內外無數人可以輕而易舉設伏追殺的螻蟻,還是那個與下武境一戰還要以傷還命殊死搏殺的蚍蜉。而此刻,想到此處,男子頓覺一股浩蕩之氣充斥胸臆。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三輪明月。天上有明月,我心中亦有皓月,天上三輪月,不及我心中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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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啟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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