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銜福險伏

第五十一章 銜福險伏

城隍廟這裡的騷亂很快驚動了城中的官兵。縣衙聽說有武者在城隍廟的廟會尋釁滋事,便派人請了駐紮在城中的城防軍協同衙役共同前去查探。

在大夏乃至其餘各國,武者之間的相互爭鬥和打殺本是常事,只要武者沒有恃強凌弱屠殺普通百姓,或者做出挑釁皇家與朝堂威嚴的事情,當地官府便不會幹涉這些江湖恩怨,頂多是等這些脾氣和修為同樣不太好招惹的老爺們大打出手一番離去后,派人來打掃一下戰場,核對屍體的身份。將有勢力宗門出身的屍體送回各自山頭,而那些山澤野修便會被送到就近山林,化作春泥更護花。

只是不知是有心之人刻意的安排,還是在場都是尋常百姓,沒有分辨出是三人作劇意在殺死紅袍少年。在衙門報官時便成了一名紅袍少年與之護衛喪心病狂的殺死了一名稚童及其母親,一名賣糖葫蘆的攤販仗義攔阻卻也慘遭毒手。

大年初一轄境內便出了如此事情的縣令只覺得晦氣,大怒之下叫人召回了所有休睦的官差,親自率領同樣滿腹怨氣的眾人,氣勢洶洶的趕赴城隍廟。

駐紮此地城防軍話事人是位名叫陳楚河的從五品將軍。此人並非雲家嫡系,而是從外州調來此處的。這種兩州接壤之地,尤其是出了西城門后便是一馬平川的直入離陽州腹地,大夏柴氏是不會放心將此地交由雲隱山莊把持。若是哪一日雲隱山莊起了異心,先不論其是否叛夏投梁,單是雲家軍矛頭直指中垚州,便也是大夏之患。因而這座銜福城便是大夏柴氏的第一座烽火台。

陳楚河是位年近而立的英俊青年,平日里雖不苟言笑但為人卻甚是恭謙,並未因為自己的官位比縣令高上兩階便目中無人或是對城中諸事指手畫腳。相反,在此人的治軍之下,城防軍平日里極其低調,非公差不得以軍士身份在城中行事。若是衙門中有些棘手的事情,陳楚河也皆是有求必應,派遣手下協助了這位人前人後好多次豎起大拇指,毫不吝惜誇讚自己之辭的余縣令多次。

正在府中與一名翠衫女子對弈的陳楚河,聽到來人描述城中命案,得知有兩名修武之人打殺了三名百姓,面無表情的臉上乍起怒容。他怒斥了幾句這些大膽狂徒,便欲叫人調派城防軍前去捉拿,同時安排自己的親衛為自己著甲。

只是剛欲起身的男子手被一雙纖細玉手摁在膝蓋之上。男子轉頭問道:「寒兒,你作甚?」

翠衫女子嫣然一笑道:「哥,你平日里向來冷靜穩重,怎麼今日犯起混來?」

「你這是何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武者在大年初一殺了城中百姓。若是開朝時此事被刺史上報朝廷,先不說陛下是否懷疑我治軍無能,在我轄境內竟有如此有辱朝廷顏面的事情,若是不趕快將兇手捉拿安撫民心,必定是免不了言官們的詬病和陛下的責罰。更何況今天是新年伊始,便給我找這種晦氣,我怎麼能放過這些狂徒?」陳楚河顯然是想快點同身旁女子解釋清楚。

只是男子的手依舊被叫做寒兒的女子握住,陳楚河有些氣惱女子的不懂事,剛要開口責罵,女子卻開口道:「哥,切勿心急,你都未曾詢問這些武者特徵,便這樣火急火燎的去?」女子說著還對著陳楚河眨了眨眼。

「特徵?什麼特徵?」陳楚河自言自語道,顯然並未明白女子的意思,只是先前的急不可耐倒是收斂了一些。

見到女子依舊對自己笑著眨眼,想了片刻卻無果的陳楚河有些不耐的問道:「寒兒,莫要賣關子耽擱時間了。」

女足嘆息一聲不知是在幽怨眼前男子的不解風趣,還是在惋惜他的蠢笨。「哥,你忘了,前幾日的信?要來的可是何人?」

男子聞言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差點忘了這事,還好你提醒我。你是說殺人的人是他?」說著陳楚河便坐回到椅子上。

見到本欲起身前去城隍廟的陳楚河突然又坐回到椅子上,前來請求支援的這名衙役有些費解,他自然聽不懂這二人之間打的什麼啞謎,便試探性的問道:「陳將軍,我們大人還在城隍廟等您,您看……」

陳楚河聞言皺了皺眉,側頭看向翠衫女子。女子道:「信上只說讓我們莫要插手此事。前日那麼大的動靜,哥你都沒有派人前去查探,舉動何其明顯。若是寫信之人在山中沒有成事,今日又在城中下手卻依舊敗露,那麼殺人的人我們也萬萬得罪不起。此刻若是派人前去捉拿,若真是我們猜測的那個人,你就算說是誤會賠禮一番,恭恭敬敬的護送出城,但若是他結合前日你的毫無作為和今日的所作所為,難免會以為哥與那些人乃是同黨,即便不是同黨也必定早早知曉此事。日後若是計較起來……」女子言盡於此。

陳楚河嘆息一聲,「那當如何是好,兩邊都是我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女子思索片刻后道:「哥可以派親衛帶人前去?」

男子疑惑的看著女子,「寒兒你說的可是前後矛盾。」

女子一笑,「哥你派人是去查案的,去調查事情始末,朗朗乾坤之下,怎可有武者公然殺人,所殺之人身份必定有疑。莫言先入為主的以捉拿兇犯為名前去。若真是那人,便接回府上好生賠罪,若不是那再捉拿也不遲。」

「若是請回府上,寫信之人會不會?」

「哥。怕不是你昨夜酒喝多了,今日腦子壞掉了?若是你得知了此人的身份反而視而不見,既不邀請也不拜會實與官場禮制不合,這才會讓人懷疑你是不是與之為敵或是參與了那些事。唯有你大大方方,做的最合情合理,才會讓寫信之人覺得你是問心無愧,只是官場之人的明哲保身,這樣兩邊才不會都得罪。」

陳楚河聞言有些尷尬的笑笑,「昨日酒吃的的確有些多,還好有寒兒你在,不然我這渾渾噩噩的還真的壞了事。」

兩百身穿鐵甲的城防軍鏗鏘的進軍城隍廟。

雲雪瀾三人本欲返回客棧,圍觀之人中卻有一人高聲喊了一句「他們是殺人犯攔住他們。」

本已被嚇的三魂七魄丟了兩魂的圍觀之人,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竟然自發的圍起一堵人牆

要攔住三人。三人並未理會,既不將這些愚民放在眼中,也不願與他們多做解釋。長了眼睛的人看不到那侏儒臉上的胡痕?若是不敢探查屍體因而未辨認清楚,那麼女子手中的軟劍眾人也瞧不見?先前女子對雲雪瀾出劍可是有目共睹。

雲雪瀾如是想著卻搖了搖頭,人在這般恐懼之下,早已失去辨別是非的能力。就像一隻只在黑夜中漫無目遊盪的孤魂,充滿畏懼。而先前人群中那一聲大喊,就如同召集孤魂野鬼的哨鳴,驅使著這些喪失理智的遊魂,並非人欺而是自欺欺人。

三人向前邁步,眾人便纏鬥著向後腿去。與其說是眾人攔阻三人,倒更像是三人在逼迫眾人後退。「大家不要怕,他們難不成還敢把我們所有人都殺了不成?」又是一聲大喊從人群中傳出。像是給這些鬼魂背後都貼上了什麼悍不畏死的符咒一般。眾人竟真的停住腳步。雖然眼神中已經閃爍著惶恐,可直到他們眼中的這三隻惡魔逼近,也依舊不曾後退。

在這一刻,雲雪瀾心頭先後浮現出兩個念頭。

若是南梁鐵騎揚塵,兵戈直指我大夏時,在場之人可否依舊悍不畏死?這一州之人,這一國的百姓,可否依舊站立成人牆阻擋南梁兵馬?你們究竟是真的不怕死,還是知道自己不會死而沽名釣譽?

若是將來,我們雲家軍同今日一樣,掃除敵患,而你們卻被一葉障目,難辨是非,阻我雲家兒郎攻伐,斷我雲家兒郎退路,甚至在背後給我雲家兒郎捅上一刀?我們當如何?像此時這般身痛更心痛?還是對你們拔刀相向?z

城防軍的駐地,有一座鼓樓,鼓樓是城中最高的建築,站在其上可以俯瞰整個仙福城。鼓樓本是城牆的舊址,後來城池擴建,拆除了原有的城牆卻將這座鼓樓保存至今,劃歸給了城防駐軍。

此刻在鼓樓之上一男一女並肩而立,一名身著翠衫的年輕女子扶著欄杆看著下方被眾人圍住的三位身影。女子身側的英俊男子則是目光隨著城防軍的隊伍移向事發之地。

「能確認是他嗎?」男子問道並未轉身。

女子輕聲應了一下表示肯定,看著那個紅袍身影的眼神中滿是驚奇與玩味。

似乎是察覺到身邊女子的異樣,男子側頭捕捉到女子雙眸中的異彩,「對此人動了心思?」男子的語氣中略帶一絲調侃。

「哥!」女子瞪了一眼陳楚河,卻並沒有尋常女兒家的嬌羞,眼神中的神采不加掩飾,「此人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哦?」男子看著身旁女子,嘴角蠢動著似乎在忍著笑。

「傳言此人是個廢物,不僅無法修武,且為人色厲內荏,頑固任性。若不是有雲隱山莊的勢力庇護早就是一具屍體。可今日一見,卻知傳言為虛。」

「何以見得?」陳楚河斜靠著身後的一面牛皮巨鼓。

「若真是傳言中所說,面對在場眾人,他大可以直接出手離去,而他卻隱忍不發,倒是頗具雲家門風,這還不夠?」見到男子笑著搖頭,女子撇撇嘴道:「原來兄長是拿我尋開心。」語氣中頗有不滿。

「我怎敢,怎敢啊。」男子哈哈大笑,「只是見你第一次對一男子這般,為兄便有些好奇。這人除去雲隱山莊少莊主這重身份,還有什麼值得我妹子對其評價如此之高?」

「哥你莫要忘了信上之言。來信直言信誓旦旦說只有兩人,且言辭間志在必得。可如今卻是一行三人,毫髮無損。你還不明白?」

還不待男子回話,女子接著說:「哥,你願信你妹子一回?與我豪賭一場?贏則祈安可期,輸則萬劫不復。」

男子見到眼前女子這般鄭重,便收斂了先前的玩笑神色,「我自然信你,若不是你這些年為我籌謀,我怕還是個伍長。只是你究竟要賭什麼?我倒不是害怕輸了以後萬劫不復,只是在這銜福城做個城防將軍真的膩了,難不成還真要做一條盯著雲隱山莊的柴氏看門狗?若真是有那一日,也不過是炮灰,何以真的有所作為。」

女子聞言,只道一句:「我改變主意了。」不待男子反應,便縱深一躍而出跳下鼓樓。如一隻翠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落向雲雪瀾一行人的所在。

眾人皆痴翠蝶舞,不知寒心慕紅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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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啟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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