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
()門一推開,保健老師居然正趴在桌子前打盹,我心中頓時有如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她聽到動靜支起頭來,翻了翻眼皮掃了我們一眼,淡淡地問,「怎麼了?」「她好像發燒了。」黃新晨把我扶到張椅子上坐下,自己就站在邊上。「先量個體溫。」老師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地從抽屜里摸了個體溫計用勁甩了甩,眯著眼看看度數然後遞給我,「放腋下夾3分鐘。」說完站起來拿起水杯泡茶去了。看到有校醫在,我心裡踏實了些。感官也逐漸恢復過來,覺著臉上有點癢,一摸才發現臉頰上都是半乾的淚痕,不用想都知道我現在這張臉有多麼對不起觀眾。我趕緊埋著頭胡亂擦著,小聲說,「我沒事了,課間操要開始了,你去領操。」「我……」黃新晨正要開口,徐明宇忽然舉著胳膊風風火火從門口跨進來,「我說你拿幾個創可貼怎麼這麼慢,我血都要流幹了!」我一聽就知道是他來了,出於條件反射還是回頭瞅了一眼,他看到我們倆一站一坐,而我又是一臉的眼淚鼻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接張著嘴僵在了門口,半晌才湊過來問到,「何琳?發生什麼事了?表情怎麼都這麼凝重?」黃新晨簡單的描述了他在保健室門口撿到無比落魄的我的整個經過,徐明宇聽完都顧不得手肘上的傷口,捶牆大笑,「我當什麼事呢,發個燒也能哭成這樣。」黃新晨問校醫拿了幾片創可貼貼了他的傷口。我不服氣地說,「那你呢,還不是舉著個胳膊火急火燎地跑這兒來求救了么,誰知道你剛弄傷的時候有沒有抱著黃新晨眼淚鼻涕一擦一大把呢。人黃新晨都不希得說你。」「哎喲,看樣子還沒燒的很高嘛,還有精神跟我鬥嘴。」徐明宇探究的掃過我的臉。黃新晨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拍拍徐明宇的肩膀說,「遇到剋星了你。」隨後抬頭看了眼鍾,對我說,「3分鐘了,可以取出來了。」校醫接過溫度計皺著眉看了兩秒,面無表情的說,「39度5,先打個退燒針,要退不下來就來吊針。」一聽到要打針,本來就發冷的身體禁不住抖了抖。這點細微的動作也被徐明宇抓住,他幸災樂禍的笑著說,「也?難道有人怕打針哦?」「人何琳發高燒已經夠慘的了,你就少說兩句,先幫我領操去,順便給大臀告個假。」黃新晨推了一把徐明宇。「人家女生打針你不自覺離場,留下來做什麼?」「……」「我們等會兒去操場跟林維源那小子說一聲,他肯定立馬就奔這兒來了。」「我都在這兒了,何必還要特地讓他跑過來一趟?你快去。」「我沒關係的,你們都去做操。」我擺擺手,等會兒我在裡面打針,讓他在外面呆著總覺著有點彆扭。「發這麼高的燒還逞什麼強?等會兒打完針誰給你扶回去?」校醫眯縫著眼捯飭針劑,看到透明的液體從針尖滋出一條細長的拋物線,滿意地點點頭,又轉過來對我說,「坐到屏風後面去脫褲子等著。」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聽到這話我頭上霎時降下無數條黑線,內心瘋狂咆哮,校醫啊,你說話前能不能先看看周邊環境啊,脫褲子神馬的話能不能不要當著兩個大帥哥的面前說啊!!偷偷抬眼掃了他們二人一眼,都跟那兒痛苦地憋著笑。走到屏風后,聽見徐明宇低笑著跟黃新晨說,「那我先走啦,」完了又扯著嗓子朝我這邊喊,「何琳你保重了啊,打針的時候可別嚎啕嚇著黃新晨了昂。」「立馬消失!」我坐在屏風後面咬牙切齒的說,本來應該是怒吼的分貝,無奈在如今這狀態下也狠不起來了,脖子上掛著的這顆腦袋彷彿足有千斤重。退燒針倒沒有想象中那麼疼,而且效果好像還不錯,打完沒多久我就覺得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胃裡也開始翻江倒海,渾身冒著急汗,慌不擇路撲進廁所,扒著洗手台「哇」的一聲吐得昏天黑地,大概把昨晚吃的東西全吐出來了,一直吐到只剩水,吐完之後幾乎下顎都被抽住閉不上了,嘴唇還止不住的顫抖。「沒事了,吐出來就好了。」黃新晨一直站在我身後,一手扶住我一手拍著我的背。「嗚……吐完了……」吐乾淨之後彷彿整個人都變輕鬆了,神智也清醒了大半,我湊到水龍頭邊用手捧了水就著漱了漱口,順便又掬起水洗了把臉。抬頭時瞟到鏡子里的黃新晨,才忽然意識到:這是在女廁所啊,他怎麼也跟著進來了!我特尷尬的對著鏡子里的他說,「大哥…你怎麼進到女廁所來了……」他眼神落在我臉上,眼底慢慢騰起笑意,嘴角逐漸扯開一個淺淺的弧度,淡定地說,「確切地說這裡是男廁所。」我腦子裡「嗡」的一下炸了毛,瞪大眼四下環顧,才發現這裡的設施構造是和女廁有那麼一點點不同……我那張原本菜色的臉不知道從哪兒聚齊起來的血氣,瞬間泛出不健康的紅暈,我已經完全不指望能在他這兒留下什麼美好形象,直接給塊豆腐讓我一頭撞死得了。回到保健室又量了一趟體溫,已經降到38度。看到校醫皺眉的樣子,恐怕是想讓我吊針,於是趕緊說,「我覺得好多了,開點葯再回寢室睡一覺應該就能壓下去。」「嘖,我看你這樣還是得吊個針,下午的課別去上了,讓這個男同學回去幫你把下午的假請了昂。」校醫使勁甩了甩溫度計,抬眼看了下我的面色,不咸不淡的下了定論,然後就起身去準備鹽水袋子了。剛好上課鈴聲大作,我只得仰起脖子,苦笑著對黃新晨說,「剛才真是謝謝你了,我已經沒事了,耽誤你這麼長時間你快回去上課。」他匆匆看了眼掛鐘,說,「那我先走了,中午要買點什麼過來給你吃嗎?粥?」「不用了,一會兒掛完水我自己去買就行了。」他能這麼說我已經是受寵若驚了,哪兒還好意思讓他給我送飯,就算已經發燒發得奄奄一息,關鍵時刻咱這點革命自覺性還是有的。沒有手機的生活不是我說什麼,真的一點也不方便。因為就在黃新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時,我一摸口袋才想起飯卡還放在筆袋子里,根本沒帶出來。也沒辦法聯繫到楊敏文或者寢室的姑娘們,只得等到吊完針再回寢室拿卡去食堂覓食。然而等到我吊完最後一滴水,指針已經指向十一點半,出門前保健老師還囑咐說中午吃完飯睡一覺下午再來吊一袋。我摸摸額頭,好像已經徹底涼了下來,整個人都像重生了似的,肚子也咕嚕嚕地糾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