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人各有命
燭光照應著凝蓁的身影，在窗紙上晃動著，凝蓁一勺一勺的喂傅鈺深吃藥，擔心的問：「葯苦不苦？」
傅鈺深搖了搖頭，「不苦。」
凝蓁問：「下午宮中來的人都和你說了什麼？」
傅鈺深道：「沒說什麼，你又胡思亂想了是不是？」
凝蓁癟了癟嘴：「才沒有。」
凝蓁把葯吹了吹，又餵了一勺，「聖上說是要你在家中將養，我怕哪天突然要把你帶離我的身邊。」凝蓁話裡有話。
凝蓁的手指沾到了藥水，她舔了下手指，突然哭的面目揉成一團，「這葯太苦了，你騙人。」
傅鈺深抓著凝蓁的手，哄著她，「是真的，自幼便吃藥，比吃的飯都多，日子久了，自然就不苦了。」傅鈺深像是未能明白凝蓁心意般，只當她是因為是心疼他終日與葯為伴而難過。
只是話中的意思，誰都沒有點破，站在凝蓁的角度，她並不希望傅鈺深再涉足皇族的權利之爭中去，傅鈺深的身份太敏感，若要安身立命，必然是遠離紛爭越遠越好。
凝蓁心頭一委屈，趴在他的胸口，滾燙的淚奪眶而出，沾濕他的衣襟。知道他自幼就吃了不少的苦頭，沒有生母照顧，心中越發的疼惜他，只願此生都陪伴在他身側，哪怕富貴或貧窮，都不離不棄，相守終老。想給他最好的，不讓他再覺得是孤獨一人。
傅鈺深見凝蓁越哭越凶，摟緊凝蓁：「你還哭鼻子，這哪裡是做了母親的人。」
傅鈺深想著今日宮中急報，銅陵地區安定了兩年多，那些部落又聯盟到了一起，他們向來是一盤散沙，這次出奇的想法達到一致，不斷的對大俞的邊境騷亂，未來勢必要有一戰。
今日聖上的意思是，銅陵地區傅鈺深最是熟悉，現在朝中上下，聖上依然最信任的人，還是傅鈺深。要他重新穩住銅陵地區的部族，朝中的動蕩，岌岌可危，境外又開始局勢不穩，對於今天的大俞，可謂是冰火兩重天。
聖上此番做法，一來，是為來要傅鈺深在百官面前將功折罪，證實傅鈺深的罪名，只是陳皇後設的一個局，可傅鈺深卻知道，這不過是聖上的順水推舟，好進入下一個局裡，事到如今，傅鈺深早就看清，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高無憂所下的一盤棋，而每一個人，都不過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聖上以此任務讓傅鈺深將功贖罪，不過也是一種流放罷了。小公子是聖上的一塊兒心病，如今小公子生死不明，聖上的心病便不會消除，自己被架空權勢流放，也算是最好的安排。看著懷中的嬌妻，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傅鈺深決定接受這個安排，他的離開，對傅家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傅鈺深不敢告訴凝蓁，看她現在的樣子，還是不想凝蓁過多的擔心。
傅鈺深突然感慨：「我風破殘燭之軀，不定那日就去了，你又能依我幾時？哪日我即便是不在了，你要學會堅強才是，如此我也好安心。」
凝蓁從傅鈺深的懷中起身，倔強的說：「不許你說昏話，你在一世，我依你一世，生死不拒。」傅鈺深揉了揉凝蓁的頭，將凝蓁抱的更緊了。
——
外頭天還黑漆漆的，傅鈺深睡覺淺，便聽到外頭有說話聲兒，看了一眼依靠著他臂膀睡到香甜的凝蓁，輕輕的把臂膀抽出，為凝蓁掩蓋好被褥，偷偷起身，披了件衣服出了門，上夜的丫鬟稱這個媽媽非要擾大爺及大奶奶的清夢，怎麼也攔不住。
傅鈺深道：「天也快亮了，我也睡不著了，這位媽媽想是有急事，不妨說來聽聽。」
這位媽媽舉著手中的燈，道：「我本是找大奶奶的，如今說給大爺也是一樣。是我們家二奶奶沒了，她那早就沒人問津了，想到昨兒個大奶奶去了二奶奶那，便想來問問大奶奶作何處置。」
傅鈺深道：「你且先去大太太和二太太那裡通稟一聲為好，畢竟不是小事。」傅鈺深說話時，拉了拉衣裳，隔著檐下的燭火，還能看到他說話時口中吐出的白霧。
打發走了這位媽媽，傅鈺深這才轉身回了屋內，思尋著要不要此時此刻告訴凝蓁。這是二房的事，凝蓁也只是晚輩，二弟和姜燕荷的事他也都已經聽說了，秦夫人一直對凝蓁過分偏執，內心不希望凝蓁插手此事，傅鈺深想要在離開京都之前，讓凝蓁抽身傅家。
傅鈺深剛悄悄進屋關上門，便感覺到一陣強有力的衝進撲了過來，一把在背後攔住了他的腰身。
「你怎麼醒了？」說著轉過身來，附身看著嬌小的凝蓁。
凝蓁兩眼恐慌的看著傅鈺深，「我醒來見你不在身旁，以為你不聲不響的走了，就像上次在登州那樣。」聲音里充滿了委屈。
傅鈺深看著凝蓁，「傻丫頭，我能走哪裡去，你再去睡會兒，我就守著你。」
凝蓁搖著頭不願意，傅鈺深這才瞧見凝蓁赤著腳站在冰冷的地上，扶著凝蓁，讓她把兩隻腳踩在自己的腳上，「地上多涼。」扶著凝蓁寵溺道：「你再去睡一會兒。」
凝蓁終於點了點頭，傅鈺深這才一把抱起凝蓁，走向床前，把凝蓁放在床上，為她蓋上被褥，兩隻手緊緊握住凝蓁的腳捂在懷中。
用過早膳，凝蓁才從下人口中得知姜燕荷沒了的事情，聽說此事通報給秦夫人後，秦夫人立刻命人通知了姜家，姜家的人趕在天不亮就走後門把姜燕荷接走了。
姜家這次沒有鬧騰，多半也是此時此刻是弓上弦，自身難保，太子妃此時此刻還在府上軟禁著，姜家沒了勢力，勢必也會安分守己，更何況，他們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是個什麼脾性。
秦夫人一早便讓傅鈺深休了姜燕荷，只是姜燕荷不同意離開府上，再者這也顯得傅家不厚道，故將姜燕荷正房的名頭奪了去，給了個姨娘的身份，因她本身確實有污名在身，此時她死了，也不能入傅家的宗祠。
凝蓁也沒過多追問，只是姜燕荷在死之前曾求過自己，想見自己女兒一面，沒想到，終究是落了遺憾，只嘆了一聲，人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