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邂逅
獻豆町地處京都最繁華之所乃是花街柳巷之中的翹楚,町中女子多是才色雙絕之輩。
該處建築仿中土唐時所建,屋宇錯落、莊嚴大氣、蔚為壯觀,甚至連規矩都別具一格。
別處煙花巷柳之地都是花錢找樂子的地方可獻豆町卻反其道而行之,哪怕你是一個衣不蔽體、渾身腥臭的乞丐,只要說得出一件『金主』認為有用的事皆可與町內姑娘一夜良宵。
長此以往,獻豆町便成了戰國時期情報機密之所在,其中人來人往、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不可名狀。
這日晚間,獻斗町內賓朋滿座。
往日里客人們大多談論著哪個姑娘茶藝精或是哪個姑娘被贖了身,可近些時日卻不約而同的談論著同一個人「安土桃山之鬼」。
町內不知何時飄來了陣陣幽香,香味清雅恬淡,十分醉人。與這個香味格格不入的是,一個光著膀子的黝黑大漢此刻正拿起一塊大肉狠撕了一口。
「你聽說了沒,安土桃山之鬼又出山了,前些日子在一個小酒館里把一個農兵的手指頭砍了,那個人魂都快嚇沒了。」
與他同桌的是一個滿面刀疤的男人,男人穿了一身灰色的粗布短衫,將翹著的二郎腿放下來。
「小點聲,你他媽的不想要命了!我可聽說他這人脾氣不好,若是被他聽見了,擔心你小命玩完。」
黝黑大漢抹了抹滿嘴的油膩笑道:「嘿嘿,這桌子就咱倆,你怕什麼怕?要不是你這人膽子小咱們還能多去大明撈幾筆,我多久沒有碰大明的花姑娘了?」
「你這憨貨,一天天腦袋裡凈想著吃喝娘們,不是我兜著夠你死好幾回的了。我聽說『安土桃山之鬼』本名佐佐木小次郎,年紀雖只有二十歲上下,可這劍法可極有可能登頂,也不知當世誰能與之匹敵。」
黝黑大漢又拿起一大塊肉邊撕邊道:「這有什麼稀奇,最近海邊有個年輕人就比他強!」
「你說的是宮本武藏?那也是個厲害的人物,聽說一口氣連砍了吉岡家七十六人,你說說這兩個人相比到底誰更厲害些?」
「管他娘的誰厲害呢,咱們又不去觸那霉頭管咱鳥事,好好吃你的吧。」
疤臉男登時被這句話噎住,平日里只有他呼喝這黝黑大漢的份,沒成想今天反被他噎了半天,弄的他好沒面子。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想尋個機會呵斥黝黑大漢一番,好找找場子。
那大漢獨自一人吃了滿滿一盆肉,打了一個長嗝說道:「這肉真好吃,就是吃多了有些返油。咦?咱剛剛要的那壺酒呢,你都給喝了?」
疤臉男早就想到大漢吃了肉要喝酒,這是他一貫的吃法,他故意偷摸把酒喝光就是要找茬。
「肉不還都讓你給吃了?我喝點酒算甚!豬頭豬腦就知道吃肉,小心噎死你。」
大漢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聽了這番說辭心中老大的不悅,掄起油手拍桌道:「你他媽……」
疤臉男也拍著桌子怒道:「你要怎樣!?」
大漢想了一想,軟了口氣說道:「算了,我先不與你計較,『媽媽』給老子上酒。」
「怎麼?喝點酒你還不樂意了?哪次你找樂子不是我給你擦的屁股?你以為自己是誰?整天拿個破刀,裝什麼英雄好漢?!」
黝黑大漢本不想計較,又聽他一頓揶揄怒氣上頭,「鏘鎯」一聲抽出大刀。
「你在瞎說八道,小心我刀不長眼。」
疤臉男一看他要來硬的自先軟了下來又弄個沒趣,低眉順眼的四處瞅了瞅便不說話了。
不多會兒,一個身材曼妙、長相清純的少女急匆匆跑了來替二人各斟了一杯酒說道:「小女子來遲了還望客官勿怪。」
少女見二人彼此橫眉豎眼的,這剛剛的事便已經猜到幾分,各為二人斟了一杯酒說道:「二位客官可別傷了和氣,有什麼事是酒解決不了的?來來,我替二位滿上。」
二人見這少女面目清秀、神色俏麗語氣甚為軟糯頓時眼前一亮,瞬間將剛剛那頓閑氣給忘了。
黝黑大漢把自己滿是油膩的手在褲子上胡亂擦了擦,說道:「姑娘長得真美,敢問姑娘姓甚名誰家是哪裡的人啊。」
「我叫秦瑤,來自……」
疤臉男打岔道:「你別一看見漂亮姑娘就胡思亂想,獻豆町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沒有『金主』看上的事你就別想碰姑娘,死了這心吧。」
黝黑大漢橫了他一眼,剛要反唇相譏卻被秦瑤介面道:「二位客官都是江湖上的好漢,這英雄嘛自然愛美人,美人嘛也愛英雄。小女子今日有幸識得『深海雙熊』那是我莫大的榮幸。」
二人聽了美女誇自己,心裡得意洋洋,剛剛的不悅又煙消雲散了。
秦瑤看他們面色稍緩又道:「你們聞,這町裡面有股子淡淡的清香甚為雅緻,看在美酒和清香的面子上,還望兩位英雄不要傷了和氣。來,我先飲了此杯。」
說完抬手便飲,毫不做作!
疤臉男見她豪爽,喜道:「不錯、不錯,來來來,哥哥跟你碰一個。」
黝黑大漢也趕忙端了酒碰了一杯,眼睛時不時的便往秦瑤身上瞅。
酒過三巡,三人都有些喝多了,黝黑大漢跟秦瑤套近乎。
「小姑娘,你在這町里可曾聽過一個人的名字?」
秦瑤喝得滿面通紅,拍著胸脯說道:「不瞞您說,只要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我幾乎都認得。」
疤臉男不勝酒力出去吐了一通,一回來就見大漢又要吹牛,立即趕上前來攪和道:「還能是誰,『安土桃山之鬼』唄。」
聽到『安土桃山之鬼』的名字,秦瑤心中登時一緊,有道是『江山多嬌人多情,自古美女配英雄。』這樣極負盛名的少年劍客,試問哪個少女不喜歡?
可女孩子家畢竟麵皮薄,她吭哧半天,麵皮一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漢看她扭捏多少明白了一些,開口問道:「你當真不認識?」
「自然識得,這天下女子有幾個不知道他呢?」只是這最後幾字聲音小的幾不可聞,顯是害羞已極。
「那你看看,安土桃山之鬼可是我同鄉,就住在我家後面,小時候我們還一起和泥玩嘞……」
每與人言比談其貴戚,大漢這話吹的也太沒水平,疤臉男臊紅了臉剛揶揄他,卻不知大漢怎的頭腦一昏倒在了桌上。
他推了推大漢說道:「平時我見你挺能喝的,今天怎麼醉的這麼快,你說你是不是裝的,你肯定是裝的,自己胡吹牛皮害臊了是不。咦?怎麼……我也有點……」
正當他自己也頭腦昏沉之時,黝黑大漢又不知什麼時候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他一把抱住秦瑤,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口水順著嘴角流了秦瑤一身。
疤臉男被大漢嚇了一跳,趕忙拉扯大漢。「你他娘的在做什麼?!不要命了?!這麼多人看著呢,快把姑娘放下!放下!」
秦瑤本以為大漢在開玩笑,畢竟獻豆町乃是風月場所男人們喝多了有些非分之舉也算正常。
可看那大漢雙眼迷離顯是打定主意強佔自己,連忙扯著嗓子大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獻豆町乃何等地方,剛一張口便有幾條黑影從町內暗處閃出,各亮招式去擒那大漢。
這裡江湖匪類居多,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卻依舊被這幾條黑影嚇的一哆嗦。
而大漢卻什麼都不管,兀自痴痴的看著秦瑤,突然淫笑一下伸出大手在秦瑤胸前這麼一抓。「刺啦」一聲,白晃晃的嫩肉只剩一條鮮紅的肚兜還緊貼身上,那大漢竟扯破了秦瑤的和服。
這等香艷景色幾時能見,眾賓客俱淫笑道:「花姑娘!好的很、好的很。」
可他們只笑了兩聲,也像大漢一樣,原地晃了幾晃倒了下去。沒過一會也都站了起來緩緩走向秦瑤將她圍在當中,甚至於連町內的守衛也沒有倖免。
町內陪酒的姑娘見這情境頓時嚇的花容失色,尖叫一聲四散逃了。
秦瑤心裡一急,瞅准機會朝大漢手背死命咬去。這是女子本能反應,咬力極大鮮血登時噴了出來。
那大漢痛的大吼了一聲,原本迷離的雙眼爆射出憤怒,揸開五指就給了秦瑤一耳光。
這一掌甚重,僅一下便打的秦瑤眼冒金星幾度昏厥。
緊接著他又暴吼了一聲掄圓了胳膊又打了一耳光。
秦瑤只覺眼前一黑,腦中漿子好似被打散了一般,借著力道撕掉大漢手背的一塊肉。
此刻『媽媽』正在後屋休息,遠遠聽到前廳喧鬧久久不平,甚是惱怒。
「這町內守衛是真的鬆懈了,什麼事都需要老娘親自來擺。」說罷便一扭一晃走到了前廳。
她剛推開門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到了,只見一眾賓客將秦瑤團團圍在町內一角,居中一黝黑大漢將她扔到半空左右開弓朝著臉蛋死命扇去。
『媽媽』幾時見過獻豆町有人這樣放肆,怒從心起吼道:「一群畜生,這他娘的還是人不是?快給我滾開!」
「媽媽」本想喝退眾人,可他們卻像沒聽到一般。
此刻她已然覺得不對勁,這些江湖中下三流的人何時膽子這麼大了?
她這麼停了一下,秦瑤又接連被打了幾個耳光。
「真他娘的該死,想這些沒用的干甚,還是先把瑤兒就出來要緊,再這麼打下去命就沒了!」
隨即伸手從和服腰帶處拿出一根極小的金針,中、拇二指輕捏針尾運足內力向大漢急射而去。
金針雖細分量卻足,此一招無聲無息、須臾便至。
可金針飛到一半,卻聽得一聲悶響落在了地上。
「媽媽」定睛一看,金針竟被一個穿著古怪的男子用背後的箱子彈了開。
『媽媽』心中暗驚,「這人什麼來頭?以我的實力竟被他輕描淡寫的彈開了暗器,難道是什麼出名的人物?」
正思忖時,這個古怪男子突然身子不動,頭像貓頭鷹一般直轉過來。
她仔細打量著,只見這個男子形似殭屍,眼睛鼻子盡皆用布條層層包裹,身著帶兜帽的麻衣,背著個碩大的鐵皮木箱。
忽而又聽得秦瑤大叫了一聲,只見她已被那黝黑大漢當眾扯掉了和服,只留一條里褲和肚兜掛在身上。
『媽媽』暗叫一聲不好銀牙一咬衝上前去,半路從腰間掏出一個匕首,幾個瞬間便繞過眾人貼身而入直取那大漢。
古怪男子似乎笑了一下,不慌不忙的施展輕功一步勝似兩步竟后發先至攔住了她。
『媽媽』狠瞪一眼,飛起右腳踢那人面門罵道:「你是哪個混蛋!敢攔我?滾開!」
那人沒有言語,側身躲過了飛踢又伸出兩指直戳『媽媽』下陰。
『媽媽』倒吸一口涼氣驚懼道:「真他娘的下作!」間不容髮之際左足伸出,在那人手指狠踩一腳借力回飛。
豈料那人還有後手,竟在她足下勁力未吐之時抓住她的右腳使了一招「借力打力」將她扔了出去。
這一扔力道正好,不偏不倚砸在酒缸之上,酒缸應聲而碎,上好的佳釀流了一地。
『媽媽』被摔的頭暈眼花,腦袋轟鳴,心驚道:「這人武功著實了得,我不是敵手!」
忽又聽得一聲尖叫,只見秦瑤的肚兜已被大漢扯爛,此刻正用雙手死命護住關鍵處。
『媽媽』使勁晃了晃腦袋,想到秦瑤與她半生姐妹此刻正受凌辱,決心拼了性命也要護她周全。
剛要起身,卻聽得一聲清雅而稚氣的聲音從極遠處說道:「好香的酒,老闆能給我喝幾口嗎?」
此一聲雖說的不甚響亮,可聲音傳到耳中卻清清楚楚。
「媽媽」扯著嗓子喊道:「你若是把人群中的那個女孩子救下來,要多少酒老娘都給你。」
「當真?你可莫騙我。」
話音剛畢,只見一個偏偏美少年從門外踏風而至,眨眼間便將秦瑤奪下抱在懷裡。
『媽媽』暗驚道:「好快的身法!」
秦瑤此刻已掙扎脫力,看到眼前少年面色溫和心情一松便昏了過去。
少年摸著秦瑤柔嫩的肌膚心神一盪,趕忙將背後磨的沒毛的大氅脫了下來裹在了秦瑤身上。
「這姑娘做了什麼這些人要這麼對她?你這女人怎麼躺在酒里了,這酒……哎,糟蹋了……」
『媽媽』艱難的爬了起來說道:「我也不知,這些人像是中邪了一般……小心後面!!!」
少年聽得背後呼呼作響,回頭一望頓時嚇得一身冷汗,只見眾人將手中兵刃舞的眼花繚亂,正從四面八方向他砍來。
少年危險之際靈機一動,一腳踹翻身前大桌阻擋眾人。那桌子質密且重搪開刀劍后又向眾人壓去。
只是這桌子再重哪抵得過這許多人合力?
少年看一招不成又隔著桌子接連補了三腳,這三腳的力道與桌子重力合成一處,將這先攻的十幾人一齊壓到了牆上。
經此一滯,其餘諸人的步伐也亂了,少年瞅准機會縱身一躍飛了起來。
他正躍在半空之中,誰料身後形似殭屍的男子從中作梗,抓起凳子便朝後心砸來。回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叫嚷道:「這怎麼躲?」
未經細想伸出左掌從右肋處向後一推,不偏不倚正頂在凳子上。
只是這一掌全憑蠻力推出無甚力道,加之凳子去勢甚猛便又將被頂了回去。
眾人這時正手舉兵刃,就待少年飛回就地砍了。
『媽媽』見他危機,一針飛出刺了一人雙膝,那人立時向前一跌,跪了下去。
少年趁此機會伸腳將那人踢了出去,立在他的位置上總算躲過一劫。
形似殭屍的男子發現了『媽媽』的動作,伸出一腳踩在臉上,又使出千斤墜的功夫將她踏在腳底。
『媽媽』吃痛喊了一聲「哎呦」,趕忙運起全身內力掙脫。
這一掙使出了吃奶的勁,可那人仿若足下生根紋絲未動。
少年看『媽媽』情勢危急忙問道:「你有事沒事,要緊不要。」
「死不了,你先顧好你自己,小心,那些人又來了。」
話音未落,只見眾人又舉兵刃攻了過來,兵刃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這下他可沒地躲了。
『媽媽』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哪知少年冷笑一聲,左斜右閃竟將眾人兵刃一一避開。
「你們殺我干甚?我救這姑娘換口酒喝而已,你們至於嗎?」
哪知眾人既不答話也不看他各自加強了攻勢,少年這才明白這些人是想要了他的命,收起玩鬧的心思凝眸而視認真躲閃。
眾多兵刃同暴雨一般劈臉而下,可少年腳步甚靈,哪還傷的到他分毫甚?
就這樣,少年閑庭信步的躲過了眾人百餘招,連一絲衣角也沒傷到。
『媽媽』見少年輕功卓絕當世少有,心中不禁泛起了一個疑問:「這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又攻了百餘招,眾人之中有人內力不濟,已經氣喘吁吁,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不住落下,顯是疲累已極。甚至有些人氣力不調,已經累的拿不住兵刃了。
少年見此面露得色說道:「你們打沒打夠,我都躲得無聊了。」
形似殭屍的男子看他得色,順手撿起地上金針,趁著少年疏忽之際從隱蔽處飛出直射他后心大穴。
此招太過隱蔽甚至連『媽媽』都沒看見,眼見少年便要中招,卻聽「叮」的一聲,金針竟距后心寸許之外被一股無形劍氣彈開!
那人見此嘴角繃帶不住抽動,眼睛射出精光!心想:「好恐怖的劍氣!」
「果真英雄出少年,閣下武功驚人可否告知姓名。」這個口音生硬而機械,簡直不是人能發出的一般。
少年孩童心性有心戲耍說道:「我是你爹,你爺,你祖宗!」
「好小子,竟敢罵我,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