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用毒
少年罵完大暢胸臆,他剛要炫耀突覺自己腳下生出一股大力。此力來勢迅猛、無聲無息猶比刀兵驚險十倍!
不急少年細想,他便抱起秦瑤騰空又起,順勢從後背拿出破布包裹的長劍朝下點去。
剎那間劍氣揮泄猶如汪洋自恣與足下大力相抗,那股大力原是空氣驟然壓縮釋放而成,劍氣與氣炮相撞發出震耳的響聲竟將劍上的破布盡數震碎漏出晶瑩的骨質劍鞘。
『媽媽』驚道:「你你你,你竟是安土桃山之鬼?!!」
「你認得我?咱們見過?」
說話這人正是佐佐木小次郎。
『媽媽』心喜道:「你就是年輕一代的第一人,這我便安心了,你可得儘力些,保護好我家瑤兒。」
小次郎應道:「有酒就行,莫要忘了好好請我一頓!」
「一言為定!」
形似殭屍的男子冷笑一聲,用腳點了『媽媽』的穴道,全力操控地下機括。
「你就是傳聞中『年輕一代的第一人』嗎,今日老夫便試驗試驗你到底有幾斤幾兩!」
地下機括經他內力一催更加猛烈,只見得氣炮一浪高過一浪,強風夾著勁力透過劍柄傳到手上震的小次郎虎口生疼。
小次郎驚道:「這氣炮好生了得,打在身上怕是能將我打散了!」
他畢竟經驗尚淺,若換做久走江湖之人便會借力打力,揮劍斜斬,借著氣炮的勁力飛出包圍。而他卻劍尖向下對抗勁力,這樣直上直嚇無異於尋死。
那男子眼光何等毒辣,知道他經驗不足更是將氣炮毫不停歇的轟出。氣炮接踵而至,小次郎無處借力正被一點一點轟到天上。
被劍氣卸掉的氣浪打到周遭竟將桌椅板凳瞬時轟成齏粉。
小次郎暗暗心驚,實不知這氣炮竟有如此威力。
他心悔道:「這……我……哎~我現在拔不出劍,再這麼下去早晚死這……他娘的,我怎麼忘了還有這群雜碎,你們別過來啊~」
正在半空對抗氣炮之時,一眾賓客又拿著兵刃攻了過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這般,小次郎前有勁敵後有追兵,待兵刃馬上挨到身上時,腦中靈光突現,拋下鬼刃擊出一拳。
「羅漢烈火拳第一式『鑽冰求火』……」
這『羅漢烈火拳』共有十式,分別為「鑽冰求火、拈花助火、引風吹火、火舌吐息、烈火轟雷、無明業火、烽火連天、飛火燎原、火龍在天、生靈塗炭。」每一式按照勁力運用不同有十餘種變化。
但不論招式如何變化拳力都靠點滴積攢,一拳下去並無甚威力全不如劍氣來的霸道。
兩者一碰,拳力稍弱身子便向上飛了幾分堪堪避過刀劍。
那男子見這一招目瞪口呆,口中不住低喃。
「當真是『羅漢烈火拳』?這個世上當真有這等神奇的拳法?!!」
眾人再攻,小次郎又出一拳『拈花助火』,經上一拳積累這一拳力道大了不少,兩者一加力道大長身子一沉,刀劍貼著衣服從後背輕削了過去。
眾人再向下攻,小次郎又收功重出了第一式,如此往複幾個來回,雖然險象環生卻靠著拳勁的收放躲過了眾人數次攻擊。
趁著混戰『媽媽』已經運足真氣衝破穴道,她躡手躡腳偷偷繞到那男子背後,抬腳給了他一記『鴛鴦腿』,那男子被這一腳踹的一個趔趄險些栽了過去。
『媽媽』見一招得手又來一招,順手拿起一小罈子酒直接砸頭。
任誰挨這一下都討不了好,畢竟江湖之中不是所有人都練過外家橫練的功夫,可是那男子竟跟沒事人一樣不僅沒倒反踢出一腳將『媽媽』給踹了。
這一腳勢大力沉,她接連撞斷了兩根欄杆砸到石柱上才停下了下來,五臟六腑俱是一陣翻騰。
那男子剛要起身在做計較,卻不知何時身上已經燒起熊熊大火!
『媽媽』忍住一口老血笑道:「狗東西,老娘這火折你可吃得消?」
這連環的招數雖不光明正大,但『媽媽』救人心切也顧不了許多,料想他身上著火一定會以救火為先,小次郎沒了氣炮攻擊便可脫離險境。
誰知這男子竟不管不顧,將身後箱子輕輕一放,全然不管身上燃燒的熊熊烈火,沖著『媽媽』急速跑來。
『媽媽』大吃一驚,一面狂奔一面大聲喊道:「你他娘的別過來,你自己都著火了還不管管!老娘身上也有酒,你別把老娘給點了!」
二人一跑一追,直到那男子燒出一股木香味倒地不起這才停下。
待火勢稍退『媽媽』上前查看,赫然發現這竟是一個傀儡。
「這......難怪他不怕火燒,看來傀儡師就在附近。料想不錯這人便是『無慘』上等高手,風魔之里善用毒藥的傀儡師——左近。」
想到這裡,她心生一計,飛一般的跑回前廳拿起箱子就扔進了一口大水缸里。
箱子一扔就沉了底,不大一會從一串氣泡冒了上來。
「看來他真在裡面,看我不弄死你!」『媽媽』搬起一張大桌堵住缸口坐了上去,就想淹死這個混蛋。
她坐了好一會,料想左近已經被淹的七葷八素了,她剛一起身便聽水缸「嘭」一聲炸了開來,隨後一個精瘦的禿頭老者從箱中竄出掠了出去。
他罵道:「騷娘們兒,有你的!」
經『媽媽』這麼一折騰,地板下機括失了控制,氣炮瞬間停了。同時小次郎壓力驟輕,瞅准機會一個轉身足踏眾人兵刃飛了出去又踢起鬼刃拔出劍銷?
只聽得蛟龍輕吟、又見得黑光一閃,他一劍遞出正是秘劍系劍招——燕返。
這劍出的既准且快,竟將幾十個不同高矮的髮髻齊刷刷的削了下來。
眾位賓客沒了左近內力控制,體內毒素激發不出便不大一會兒復了神智。
一陣涼風吹過,眾人只覺自己頭頂清涼尖叫道:「你你你,你這是幹什麼?這是怎麼了,吃酒吃的好好的怎麼動起手來了。」
「你是……你是『安土桃山之鬼』?哎呀,咱們怎麼跟他打起來了?我莫不是看錯了?」
「嘖嘖,這寶劍,決計不會錯的。」
「這樣的長劍、這樣的少年、這樣的劍鞘,試問除了安土桃山之鬼還能有誰?」
「『安土桃山之鬼』要殺了我們?!誰知道我們怎麼惹他了?」
「管他呢,你能打過他?快逃吧」
眾賓客剛一轉醒便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町內瞬時亂成一鍋粥。
左近趁亂施展輕功,似壁虎一般爬行而走一溜煙跳到了房梁之上。
待藏到隱蔽處伸出十指運起內力,內力凝練成細線連接地下傀儡的各處關節便又活動了起來。
傀儡一動小次郎便有所察,趕忙蹬地向後掠去,順手一劍直斬而下,傀儡立即斷做兩截。
可無論小次郎如何機敏終究是經驗太淺,傀儡雖被攔腰斬斷卻依舊不失靈活,上半身以手代腳爬上地面,張開大嘴便又沖著小次郎轟出一發氣炮。
小次郎眉頭一挑嘴角微動,如清風拂月一般,單手摟住秦瑤,另一隻手捏著寶劍,運足內力正要施展秘劍——燕食與之相抗。
誰知那氣炮竟不轟來,相距一步之遙『嘭』的一聲炸裂開來。此招乃是左近逃命的招數,傀儡師不善格鬥單在暗處操控傀儡與人戰鬥,在這氣炮之中裹有毒霧,濃厚的毒霧將二人層層包裹。
左近見此招得手,在房樑上吐出沙啞的嗓音大喊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安土桃山之鬼』老夫早晚要你性命,今日權且放你一馬!扯呼!」
眾人一聽不知所以,但這毒氣猛烈還是知道的,紛紛叫嚷著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媽媽』驚呼一聲沖向毒霧,微一觸碰便覺灼熱難忍,無奈之下身子輕微一轉退了出來。她只有一瞬觸碰毒氣,可周身卻已浮腫冒膿。
『媽媽』見毒性如此霸道,癱坐在地傷心道:「難道瑤兒就這麼沒命了嗎?可憐那少年也枉送了命去。」
正悲痛時忽覺周身烈風陣陣,定睛一看只見毒霧正中似有漩渦將四周空氣團團吸入,幾個呼吸之後便被吸入中心。
『媽媽』模糊的看到小次郎正手舞劍花攪動空氣,毒霧經此一攪便被裹在劍花正中,形成一個圓球。
又經幾個呼吸,眼見毒霧越裹越濃、越變越小,偌大的毒霧竟被小次郎劍氣卷的如同拳頭般大小。
小次郎嘴角不住抽動滲血,低聲道:「阿姨,看管好這個姑娘。」說完便將秦瑤向後一拋恰好被「媽媽」接住。
只見他一面攪動毒球,一面眯著雙眼凝視前方,突然幾道殘影閃過,只聽得「波」的一聲,小次郎夾帶著毒球向前方疾射而去。
但見他足不沾地、如鬼似魅,一瞬之間便趕超眾人衝到了極遠處的草叢,十五步開外手腕微抖將毒球擊打出去。
『媽媽』仔細一瞧,頓時一驚。「好你個左近,原來你還沒跑,躲在草叢裡做甚!?」
左近在此處設伏,看見小次郎來勢迅猛,凶相畢露大喝一聲「來得好!小鬼,納命來!」
兩截傀儡應聲閃出,上半身傀儡吸入毒球,雙臂如刀成熊抱之勢,下半身越地而起,腳似兩把鋼刀直插后心。
眼見小次郎就要斃命當場,卻看他足尖輕點騰空而起,足下踏著刀尖而飛,劍尖頂著機括而進,十步之外一劍刺出,劍氣凝實擊碎傀儡,直奔左近喉頭。
左近自大已久,他從未瞧得起小次郎,直到死亡如此臨近的時候,才知自古英雄出少年。
他一生作惡,沒想到臨了竟給年輕一代做了墊腳石,心中悔恨已極,閉上雙眼引頸受戮。
忽而.....
只聽「叮、鐺」兩聲,又覺滿面滑膩溫熱,睜眼看時只見傀儡腳刃與鬼刃齊釘在樹榦之上。
直到看到小次郎扶著樹榦一個勁的嘔血,才知道自己已在『安土桃山之鬼』的劍下撿回一條命來,他顧不上已經濕潤的褲襠撒腿就跑。
小次郎中毒已深,收劍入鞘眼睛一黑便暈了過去……
待他悠悠轉醒已經是三天之後了,睡慣了硬石板的他此刻覺得身下柔軟絲滑,眼皮一抬就見一個美貌少女急切說道:「他醒了!他醒了!『媽媽』你看,他醒了!」
旁邊一個美艷少婦說揶揄道:「看見了,看見了,你心上人死不了。」
這二人便是獻豆町的『媽媽』和秦瑤,五日前小次郎毒發倒地,幸而『媽媽』百般救治才讓他撿了一條命。
小次郎剛一轉醒便拉住『媽媽』的手久久不放,過了半晌才說道:「我剛剛想說什麼來著?哦,對了,阿姨你說你要請我喝酒,酒呢?」
『媽媽』一聽小次郎叫自己阿姨,臉一下就綠了,面上怒容陡起。
「什麼?!!阿姨?!!人家風華正茂、風姿綽約。愛慕我的人從這京都城排到了四國,你這小娃娃什麼都不懂,怎可叫我阿姨?」
「那我叫甚?姐姐?別管叫什麼了,快點拿些酒來我現下口渴的緊。」
『媽媽』強壓怒火說道:「酒就在樓下,要喝自己拿。我叫結衣,我身邊的姑娘叫做秦瑤,怎麼稱呼看你吧。」
小次郎聽說酒在樓下,一個翻身就跳了起來「撲通」一聲摔了一跤。
他捂著胳膊,嘴裡不住的念道:「好痛,好痛。我這頭怎麼還暈,腳怎麼不聽使喚。」
秦瑤伸手扶起小次郎說道:「前幾日,你因真氣運行加速體內毒素擴散中毒不淺,現下你這毒還沒解全,自然手腳不靈便,」
結衣說道:「都怪我腦子笨,我怎麼沒想到眾人都是被毒迷了心智呢?我要是早點發現你就不用這般受罪了。」
秦瑤問道:「毒?什麼毒這麼厲害?」
「這毒自帶一股花香,應是纏著繃帶的傀儡所發。只要聞了這花香便已中毒了。左近以特殊內力一催眾人便失去神智,隨後再用傀儡術操控眾人身體,就成了這般模樣。」
「難怪那日我時常聞到一股花香,那町里的姑娘怎麼沒中毒?」
「這毒應是只對男子有用,說不定是以壯陽葯為基礎研製的……」
小次郎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忘了自己,出言打斷他倆,「你倆別自顧自的聊天了,趕緊酒拿給我啊。
結衣、秦瑤登時無語,沒想到鼎鼎大名的『安土桃山之鬼』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酒鬼。
秦瑤將小次郎攙扶到床上說道:「公子且先等等,待身子好些了自會將美酒呈上。我這條性命是公子所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如若公子不棄,秦瑤今後願侍奉公子終生。」
這等少年劍俠自然是少女所愛,秦瑤雖處煙花巷柳之地但這少女情懷純真爛漫又說的是自己終身大事,說到最後不禁臉上一紅,撇過臉去不去看他。
小次郎對這話不明所以,他初入江湖什麼也不懂,自幼學劍也不知男女之事,撓了撓頭說道:「我救你也是應該,男子漢大丈夫哪還能看你被那麼多人欺負啊。況且結衣說要請我好好的喝一頓,這就算對我的報答了。」
秦瑤一愣,獃獃道:「是啊,請你喝酒,喝吧。」隨即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一顆芳心滿是失落。
結衣搖了搖頭嘆道:「看來是我家瑤兒命淺福薄配不起你,現下你還是保重身體吧。」說完向小次郎拜了拜也出了屋。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的就是小次郎現在這般。他實在是不通世故,也不知是何地方將二人惹惱,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索性又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頗為長久,從清晨直接睡到了黃昏。
朦朦朧朧中聽得幾下清脆的敲門聲,門外一個溫婉輕柔的語調喚道:「公子,吃飯了。」
小次郎知是秦瑤揉了揉眼睛說道:「你進來吧。」這次他本想要酒喝,但白日里她們兩人對此十分生氣故不敢再言語。
秦瑤見其緘默,還以為他身體哪裡不舒服問道:「公子是否還覺頭暈?雙腿可否還覺酸麻?」
小次郎見秦瑤不惱便寬了心,回道:「沒什麼,沒什麼,我現在身體好的很。你跟結衣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
秦瑤道:「獻豆町靈丹妙藥不少,我們早就好了,謝謝公子關心。」
小次郎又道:「那……我的酒什麼時候能給我啊。」
秦瑤聽后心中煩悶,心道:「看來他當真對我沒有情義,只是為了喝酒罷了。聽得媽媽所述當日之事,我只道是他對我……對我……哎,這一見鍾情之事談何容易,只怪我自作多情徒增相思罷了。」
想到此處不禁嘆了一口氣強顏道:「公子想喝自然可以,喏,這就是給你的酒。」
小次郎心花怒放道:「太好了,可饞死我了。我跟你說,我最近可好些時日沒有喝酒了。」
旋即扒開瓶塞往口中猛灌幾口說道:「好酒、好酒。」
秦瑤見小次郎猴急的樣子不禁一笑道:「看來公子真是饞的緊了,這偌大的京都有名的酒家不在少數,怎會讓公子如此瘋饞?」
小次郎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說:「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兜里還有些錢財能買得起酒。這些時日錢花光了飯都吃不起哪還敢喝?」
秦瑤實不知這年青一代的第一人怎會如此落魄,須知其它少有名望的少年劍客都被各家大名奉為座上賓,遂問道:「公子你怎會如此?」
「這……我還是慢慢告訴你吧。」隨後小次郎就將自己如何弄錢買酒又如何變得落魄的事告訴了秦瑤。
秦瑤聽后瞪大了雙眼,她實不信如此人物竟會做出這種事,竟有些結巴的說道:「你你你,你怎會……我是決計不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