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胡鬧
翌日中午。
百聲廣播站。
黎不寂坐在播音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掛在前方白牆上的電子鐘。
在按下播音按鈕前，黎不寂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心裡默數三、二、一。
十二點半，準時開始。
「同學們——」
在教室里收聽廣播的同學們聽得虎軀一震。
這個像是號召他們去前線衝鋒陷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黎大佬什麼時候用這麼鄭重無比又慷慨激昂的語氣來開頭了，不像她呀。
感覺要發生什麼大事了呢。
小提琴悠揚的旋律在校園的空氣中響起。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了一句「快看樓下」，整棟高三樓的學生們自發地傾巢而出。
那是——
校交響樂團的首席？
而那熟悉的旋律，每一個通中人都知道，校歌的前奏。
此情此景，就很想讓人淚目啊。
校合唱團的男女領唱一左一右從教學樓兩側的樓梯來到空曠的平地上，對著教學樓的所有同學，開始歌唱。
「前進——」
緊接著，大提琴手、中提琴手、鍵盤手、貝斯手、鼓手……盡數參與到表演中來。
這番陣仗早就驚動了辦公室里的老師們。
尤其是潘韶峰，從臨時午休的辦公室里出來，人到中年難得煽情一把，此時也禁不住兩眼淚汪汪的。
這幫小兔崽子。
讓他暖心！長臉！
黎不寂掐著點從廣播站出來。
綜合樓的樓下早就一幫人等著她了。
四兒。黎不寂一下就看到了。
誰叫他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明顯就是刻意的嘛。
幹得漂亮！
她笑時眼裡有光，明艷至極。天生讓人願意寵著縱著。
「走起，搞事！」黎不寂一聲令下，英姿颯爽。
當他們一群人融入隊伍，才算真正開啟了整個活動的高潮。黎不寂站在最前，進行著指揮。
最後所有人都共鳴式地參與到這場盛大的合唱中來。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甚至是保安，甚至是清潔工阿姨。
那樣的場面讓人無比動容，就好像真的有一種偉大的信念穿透每一個人的心，然後上升到天空中，散作世間星辰，隨處可見欣欣向榮的光明與生氣。
曲畢。
全體演奏人員鞠躬。
之後，整棟樓一下子沸騰了！
黎不寂拿起便攜的無線話筒——
「以此獻禮高三！」
不用說什麼「抓緊時間，高考加油」的話，不用開什麼老生常談、審美疲勞的動員講座，就用這樣一種又燃又炸的形式，就讓每個高三學子又生出萬丈豪情，又激起奮鬥熱情！
熱淚盈眶不足以展示這一群孩子們的內心澎湃，他們的心臟真真切切地劇烈地跳動著。
不再為了父母的耳提面命，不再為了師長的檢查督促，而是真的，好好地，為自己，為了不給通中這個頭銜抹黑，為了祖國的和平穩定與繁榮昌盛，而去無怨無悔地拼搏最後一把了啊！
我要去刷題！
我要去背單詞！
所有人都覺得此時精力充沛，前途光明可期。
黎不寂。
潘韶峰念著她的名字，淚中帶笑。真沒看錯她，會來事！
憑一己之力，號召起學校的交響樂團、搖滾樂隊、合唱團……呈現出這樣令人驚嘆的效果。了不起！
他們都知道，那個女孩子，真的閃耀啊。
※
「黎不寂。」
誒，擦肩而過的時候是誰突然這樣叫了她一下？
很好聞的味道。
很好聽的聲音。
「喜歡。」
黎不寂下意識說道：「什麼？」
「喜歡你。」
沒聽到就算了。不追上來也算了。男生手插在褲兜里，模樣慵懶。
黎不寂追上去。
那個身影。
是的吧。
就在前面。
「都馬。」同伴喊住他。
慵懶的男生回頭。
頭微側，嘴角略帶一點笑，有一絲危險。
但是……
黎不寂雙手遮住臉。
她特么地居然真的有心動的感覺。
慵懶少年收進眼底。笨蛋。
同伴跑來，少年與同伴輕描淡寫地離去。
黎不寂慢慢放下手，指尖微帶胭脂色。
放學。
居然下雨了。
黎不寂帶了傘。
在走廊過道下，在眾多倉皇的背影中，那個有著漂亮脖頸的男孩子只是微微仰著頭。
在看什麼呢？
在看雨么？
要是可以這麼問他就好了。
直接問吧。
黎不寂撐開傘。
走到他身邊，「一起走吧。」
慵懶少年不為所動。
不就是不搭理她么，黎不寂準備自己離開。
「笨蛋。」男生從她手裡接過傘柄。
手的觸感。
眼前一下子亮了好多，遠處天光乍現。
黎不寂後知後覺道，「謝謝。」
雨有點大。黎不寂的右肩都快打濕了。
黎不寂挽住男生的胳膊。
男生向下瞥了眼黎不寂的發頂。
黎不寂問：「你剛剛……在看什麼呢？」
「雨。」慵懶男生聲音像是無糖去冰的抹茶拿鐵。
黎不寂想，很想下次一起去喝呀。
快到黎不寂住的小區。
「我就住在這邊了。傘給你。」
男生說，「我也住這裡。」
「是嗎？怎麼以前一直沒遇到過。」
「我可是一下就認出你了。」
什麼意思？
不記得了嗎？
——我叫黎不寂。
——你叫什麼？
——鹿不羈。
——哈哈哈，我們名字好配喔。
「那，我走了。」黎不寂說。
「黎不寂，傘不要了嗎？」
「明天早上一起走吧。」黎不寂笑道。
「你——」
「都馬同學，不見不散喔。」
晚上黎不寂寫完作業，百無聊賴吃著蘋果。
見一面吧。
突然很想見你一面。
她穿鞋出門。
不知道住在哪一幢。不知道他住在哪一層。
懷著這樣茫然的心情，黎不寂下了樓。
「都馬。」
他居然在樓下。
路燈之下，少年逗著貓。
「都馬。」少女的聲音像是櫻花墜落至水面。
「想見你。」
慵懶少年看向她，「我很高興。」
「騙人。」
「黎不寂。我住你樓上。」
「哦。」
「為什麼想見我？」
「從心所欲不逾矩。就是想見面了。」
「你今天有點不一樣。」
黎不寂說，「你有表過白嗎？」
他說，「有啊。」
黎不寂說，「我還沒有見過你表白的樣子呢。」
「好啊，有機會給你看。」
「脫單成功了請我吃大餐。」
「沒問題。」
黎不寂說，「我喜歡你。」
「嗯……我知道。」
「手給我。」黎不寂向他伸出手。
我的少年。
慵懶少年將手伸給她。
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