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會死么

於海龍愣住，想不到自己倒成了解放長山島的絆腳石這個問題很嚴重！

在小王莊生活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於海龍也參加了不少群眾大會，群眾大會上把那些思想封建、行動落後的人稱為絆腳石！

被稱為絆腳石的人是被所有的人看不起的，特別是在這個人人都要求進步的新社會裡！

解放長山島於海龍高興不高興？

回答是肯定的：當然高興！

老婆孩子要團圓了，這是十分高興的事，可於海龍不想死，特別是在那個指日可待的解放長山島的日子裡。長山島解放了，他於海龍卻死了，老婆沒有了丈夫，孩子沒有了父親，這樣的解放對於海龍來說有什麼意義？

於海龍問：「我會死么？」

於海龍的問話讓楊學彰一愣，楊學彰說：「海龍老弟說，什麼哪！」

於海龍卻認了真，固執地說：「楊領導，回答我的問題！」

楊學彰收住了笑，表情也嚴肅了起來，說：「你不會死，你如果會死，在長山島漁霸董蘭慶的那一槍，你就死了；你如果會死，國民黨軍在漁船上的定時炸彈也被你炸死了！」

楊學彰說得是事實，漁霸董蘭慶對於海龍打出的那一槍，要不是楊學彰推了他一把，他於海龍確實就沒命了，如果沒有楊學彰的及時發現漁船里的定時炸彈，於海龍那次真出了海肯定也被炸死了！

楊學彰最後斷定說：「你於海龍不會死，你是海里的一條龍，你怎麼會死呢？如果會死你早就死了！」

於海龍說：「事不過三，所以倒霉的災事不會過三，我這一次給解放軍當船工肯定會死，我不想死，我要活著看到老婆孩子！」

楊學彰也確實來找於海龍當船工的！

於海龍是響噹噹的船老大，熟悉長山列島所有島嶼的海況，還有長山島的漁民都在看著於海龍，於海龍是長山島所有船老大都佩服的人物，少了他，所有的船老大就像缺少了靈魂一樣！

這是一個最現實的事情，楊學彰點點頭說：「攻打長山島會死人你的，這是肯定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這是不能迴避的一個問題！」

楊學彰這樣說話，於海龍心裡有了一道縫隙，透出了一絲亮光，這種亮光就是被理解的欣喜！

於海龍沒有想到楊學彰話鋒一轉，又十分肯定地說：「事不過三，那是胡說八道！」

楊學彰這樣說著把自己的上衣一脫，別說別的地方，就是胸口就有兩處槍疤，一處刀疤，刀疤為十字刀疤，那是刺刀留下的，楊學彰拍拍胸脯說：「看看這三處傷口，每處傷口我都死過一回，我已經死過了三回，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么？」

事實說話最有說服力，楊學彰繼續說：「所以我說事不過三就是胡說八道，再看看我的肩頭，我的肚子，如果每一次要死，我已經死過十回八回了！」

於海龍無言以對，事實勝於雄辯！

楊學彰當然不會給於海龍太多的難堪，立刻又把衣服穿好。

楊學彰說：「就算是死人，也不可能就是你於海龍，他們可能就是解放軍，因為解放軍沖在最前面。解放軍是直接面對著守島國民黨軍的機槍大炮，我說的對吧？」

楊學彰說得一點都不錯，於海龍木訥地點點頭。

於海龍被楊學彰身上的那麼多的傷疤所震撼，之前於海龍卻從來沒見楊學彰說過一次，這一次，要不是他於海龍的一句話，楊學彰肯定不會輕易地脫掉衣服！

楊學彰倒吸一口涼氣，說：「我就奇怪了，我就不知道有些人是咋想的，他怕死，他的生命是生命，解放軍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

有些人，楊學彰這樣說話，於海龍也聽得出來也包括自己，整個人就不自在起來了，整張臉火辣辣的，就像有人在打自己的臉，楊學彰的話語這個時候也變得語重心長起來，說：「解放軍的戰士很多人也有老婆孩子，解放軍戰士也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為什麼他們要犧牲，付出生命，他們就不能不犧牲么，他們的生命不值錢么，就我們的生命比解放軍戰士的生命值錢么？」

於海龍慌了起來，急忙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楊學彰不依不饒，繼續說下去：「長山島不是這些解放軍的家鄉，很多的解放軍的家鄉已經解放，他們最應該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憑什麼解放我們的家鄉，要讓我們過上好日子，他們欠我們什麼么？他們不欠我們，他們是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戰，他們的這個信仰就是為了我們這個民族，我們這個國家，普天下的人民都能過上好日子，為大家舍小家而戰，而我們有些人2就是當個嚮導，駕駛個船，還不用我們上前線，直接面對敵人的機槍大炮，我們就怕死，就該解放軍犧牲付出生命，憑什麼？」

楊學彰說到這裡，眼含淚花，情緒激動，於海龍也知道楊學彰當過解放軍，只是在戰場上腿部受過傷，再加上上了歲數，所以就轉到了長島特委工作，據說當過營長，也許見過太多的犧牲，今天的事情讓他情不自禁，於海龍很自責，覺得今天的這件事情傷了楊領導的心，想想自己在長山島那會，楊領導為了帶領他們這批漁民撤離冒著多大的風險，漁霸董蘭慶認定他是共產黨，多次抓捕他，他幾次都是跟死神擦肩而過，於海龍啊於海龍。糊塗啊，作為一個男人怎麼能做縮頭烏龜呢！

楊學彰平靜了一下情緒，很不好意思的隨手抹去了眼裡的淚水，抬手拍了於海龍的肩頭一下，說：「對不起啊，我不是針對你的，請你原諒！」

於海龍從來沒有看到楊學彰這個樣子，在長山島上領導漁民對敵鬥爭，總是有很多的辦法一樣，於海龍被今天的楊學彰嚇到了，於海龍說：「楊領導——」

楊學彰搖搖手說：「你不要解釋了，我們不會勉強任何人，我尊重你的選擇！」

楊學彰說完回頭就走，於海龍說：「楊領導，我願意當嚮導，你的真情打動了我！」

楊學彰回過頭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搖手說：「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