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雞蛋碰石頭

楊學彰已經找過於海龍幾次了，前幾次都被他躲過了，這一次躲不了，遠遠看到了楊學彰沖他走過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視野開闊的海灘，就是躲也沒有地方躲，再說事情做得太露骨，也不是於海龍的為人！

眼下，於海龍就只裝著沒看見，低頭只顧織漁網，心裡卻是一百個不願意見到楊學彰，楊學彰的到來就是不說什麼，於海龍也知道要幹啥。

關閉了港口不打漁，船工們聚在一起，都在說著這件事，要打仗了，解放軍要攻打長山列島，打仗不是兒戲，槍炮不長眼睛，挨上就得死，好日子剛開頭，這個時候死了多冤！

一個花餑餑剛剛吃了一個頂，這個時候被打死了，太可惜了!

船工們的恐慌怕死心裡，都不是裝出來的。

有個別外地船工半夜駕船逃走，於海龍也有這個心思，只是一直沒有付諸行動，一直都在猶豫不決！

船工們都認為：只靠木帆船攻打長山列島，肯定戰勝不了國民黨軍的大軍艦，大軍艦上有大炮，一發炮彈就足可以將一艘木帆船炸成碎木片，這都是誰都能想到的事！

共產黨解放軍真敢想，就是雞蛋碰石頭！

這仗打起來木帆船根本就到不了長山列島，就船毀人亡，國民黨軍在長山島上的大炮於海龍不是沒有看見！

有的船老大私下對於海龍說：「當船工也可以，不怕搞運輸，送貨物，就怕當馬騎（用船載兵的意思），那國民黨軍艦肯定追著往死里打，船毀人亡沒得跑，我們船工也得陪葬，葬身大海，葬身魚腹！」

實際上私下的話有比這個都難聽十倍的，於海龍說不出口，只帶著兩個耳朵聽，什麼都不說。於海龍儘管什麼都不說，心裡卻是認可了這所有的說法！

另外，於海龍還有自己更深層次的想法：船老大是幹什麼的，是船上的主宰，一條船上的所有人和物都命系他一人，當船工、當水手，人都免不了要在船面上搖櫓、張帆操作，不像士兵還可以在船上趴著，用麻袋裝沙子垛成的掩體保護自己，打過來的槍彈船工、船老大肯定第一個死！

於海龍相信自己的這一想法，肯定沒毛病，實際的情況肯定就是這個樣子的！

還有一點就是像長山島的情況，共產黨帶領漁民斗漁霸、鬥地主，分田地，漁霸地主跑了，現如今國民黨又回去了，漁霸、地主也都殺回去了，分到手的浮財，還不得加倍還給他們，自己的生活比先前都難過了，小命又捏在他們的手上，何苦？

於海龍不想再參入其中，只想過自己的生活，幹活、掙錢，有一口飯吃就很不錯了！

更有重要的一條，於海龍打死都不能說，就是於海龍的老婆孩子還都在長山島上，這回在給解放軍當嚮導，駕船運兵，如果不成功，長山島上的地主、漁霸，國民黨軍知道了，他的老婆孩子還能活么？那些沒有人性的東西還不把他的老婆孩子給吃了？

於海龍相信那些沒有人性的東西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想起老婆孩子，於海龍就不能不為老婆孩子做打算。

於海龍在這邊的小王莊掙了不少渤海票子，渤海票子是共產黨的錢，在國統區的長山列島肯定不好用，於海龍已經悄悄兌換成了大洋，只等有機會就給老婆孩子送過去。

於海龍顧慮重重，凡事不能不想想這些棘手要命的事情，不想再跟解放軍趟渾水，對自己沒好處！

現在，楊學彰終於在海邊逮到了於海龍，楊學彰的高興是打心眼裡往外美，臉都笑成了一朵花，遠遠就問：「於老大，織漁網哪！」

於海龍跟楊學彰是很熟悉的，長山島上生存不下去了，明天就要抓去當壯丁，給國民黨軍賣命當槍子，當天晚上楊學彰就組織了於海龍等青壯漁民撤出了長山島，並且積極聯繫蓬萊這面的船隻接應，還給在這邊安排了生活！

於海龍能在小王莊打漁駕船，都跟楊學彰的安排分不開的！

可以這樣說，楊學彰是有恩于于海龍的，可各事歸各碼，楊學彰不能因為有恩，於海龍就一定要為其兩肋插刀，再說了，這也不是楊學彰一個人的私事，沒必要！

楊學彰這樣問了，於海龍也不能一直都裝傻，又不能不回答，所以就不冷不熱在喉嚨里回了一個字：「嗯。」

做群眾工作，不怕熱臉貼冷屁股，楊學彰也知道船工們想什麼，所以並不在意態度，就繼續充滿激情地說：「海龍老弟，我們終於有盼頭了，解放軍要解放長山島了，我們又可以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好日子又要開始了！」

於海龍沒有說話，楊學彰有些奇怪地看了於海龍一眼，問：「老弟好像不高興？」

於海龍苦笑了一下，心不由衷地說：「高興，誰說不高興唻？」

楊學彰很會做群眾工作，根本就不拘小節，就又繼續自己的話題，問：「海龍老弟，解放長山島，海龍老弟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不想為長山島的解放做點什麼嗎？」

於海龍立刻推辭說：「楊領導，你是高看我於海龍了，我不是什麼英雄，更談不上什麼用武之地，我有事不奉陪了！」

眼看要說到實際的問題了，於海龍急忙推脫，根本就不想談，頭也不回離開了海灘，楊學彰鍥而不捨，站起來追著於海龍說：「海龍老弟，有什麼事，我幫著你一起做！」

楊學彰追著於海龍的身影跑了上去，於海龍很後悔這一次沒有躲過楊學彰，於海龍也知道楊學彰是一個做群眾工作的好手，不打人，不罵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直到你自己親口答應同意為止。

就像眼下的於海龍，其實並不是真的有什麼事，只是就想躲過楊學彰的動員做他的思想工作而已。

楊學彰緊跟著追上來，於海龍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就停下了腳步問楊學彰：「楊領導，你有什麼事么？」

楊學彰也毫不避諱說：「你說對了，還真有事，砣磯島過來的300多漁民都願意為解放軍當船工，當嚮導，我們長山島的漁民一直都沒有行動起來，所有的船老大都在看著你，你說我該怎麼辦？」

於海龍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