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解毒新生
那縷天光,透著牆壁上的窗口,直直地傾斜在他的身上,照在他聚精會神,專註無比的臉上。他的臉上東一道灰,西一道泥,髒兮兮地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唯有那英氣十足的劍眉下,波光灧灧的一雙眼,閃耀著智慧的光芒。
赤裸著身子的拓跋珪,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在深覺屈辱的同時,矛盾地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迷上了那雙眼。
金針入體,他感覺到了輕微的刺痛,然後他覺得自己整個人輕鬆了許多,慢慢地,這輕鬆越來越多,漸漸地轉化成舒坦。在舒坦達到極致時,他覺得自己竟然有了些氣力,這消失已久的氣力與真氣,隨著時間的流逝,愈來愈多,越來越強。拓跋珪欣喜若狂,他的腦中飛掠過無數的念頭,但最終,他只是緊抿著嘴角,睜著一雙越來越清明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天光下那個忙碌不停的身影。
扎了前面,初語又將那美人翻轉過去,扎背後。
如此,如同翻烙餅似,幾個來回下來,初語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累成一條狗。
「虧大了,虧大了!」他一邊氣喘如牛,一邊對著那似乎依然沉浸在夢中的美人抱怨,「老子下次再也不會這麼手賤了,累死老子了,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
暫且不說他差不多一天沒有吃過東西,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計。此前,他為了得到那株裸花紫株的葉子,費了不小的力氣。這次,在沒有內力輔助的情況下,單憑銀針釋毒解穴,幾乎榨乾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氣,不留下一絲一毫!
累得差點虛脫的初語,再顧不得那個美人。他的眼皮上下打架,像是被塗上了膠水似地,粘連在一起,怎麼也睜不開。他不管不顧,摟著欄杆,竟自沉沉地睡去。
睡著了初語,自然毫不知曉,那地上徹底清醒過來的美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濃重殺機。
他更加不知曉,那起身穿好衣服的美人,款步而來,轉到他的面前,惡狠狠地用手扼住他的咽喉,想把他在夢中掐死。但看著他疲憊至極卻毫無防備的睡顏,隨後又懊惱而糾結地放下他。
在那美人心思幾番起伏之間,懵懂無知陷入睡夢中的他,已然在生死之間走了好幾遭。
初語是被一陣喧鬧聲給吵醒的。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有些搞不清狀況地,迷迷瞪瞪地看著陡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大牢。
一群人像是餓虎捕食般涌了進來,倆人一組地架起地上的三個犯人,粗魯無比地將他們拖拽起來。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要將我們帶到哪裡去?」初語驚慌失措。
難不成是要午夜行刑?
不會吧,他的點子不會這麼背吧!
「喲,小子,醒了?」架著他的一個長著倒三角眼的猥瑣男,嘿嘿地乾笑了幾聲,然後擠眉弄眼地說道,「帶你們去看好看的表演啊!」
「表演?」初語徹底地蒙圈了。
什麼樣的表演非要在大晚上得看?而且這男人的身體語言極其下流猥瑣,充分地表明,這表演非比尋常!
「不——不——不——,我不要——不要去看。」那個之前一直在夢中低語不停的男孩,現在彷彿是徹底得清醒過來。
他扭動著身子,激烈地掙扎著,可是,他的力氣太過微弱,身體太過單薄,那如鐵鉗一樣嵌著他雙臂的健壯胳膊,死死地掐著他,讓他無法掙脫。見勢不妙,他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手臂上,疼得那人嗷地一聲叫了起來。
「唰——」一聲鞭聲響起。
一條黑色的鞭子,宛如出洞的毒蛇般,凌厲地躥起,狠狠地咬在那孩子瘦削的背脊上。
初語倒抽一口涼氣!
「唰——,唰——」又是兩鞭。
鮮血夾雜著肉沫,飛濺得到處都是。初語感覺到自己臉上一濕,他反射性地順手一摸,濕漉漉地,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竟然摸了一手的血,黏稠稠的,還有細微的肉渣子。
他的瞳孔宛如針扎一般,猛地一縮。
上輩子,他出生於和平年代,成長在紅旗下,除了在電視電影里,他哪裡見過這般暴力的場景?
這輩子,他出生於楊柳依依的陳郡,成長於葯香環繞的雲霧山,被師門保護得很好,哪裡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他獃獃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鮮血,又轉頭獃獃愣愣地看著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孩子。看著他奄奄一息,被人像是破布麻袋似地,提在手中,半拎半拖地帶了出去。
「看什麼看?」那耍鞭子的壯漢,滿臉橫肉,朝他狠狠地看來。
「還不快走!」語聲未落,那鞭子攜裹著萬馬奔騰的凌厲氣勢,朝他沒頭沒臉的砸了過來。
初語習慣性地提氣縱身,想要閃過那戾氣十足的一鞭,豈料他的身子只是往上崩了一尺高,就重重地落回了地面。懊惱萬分,只能側身以背擋之的初語,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的梯雲縱,若是沒了內力的支撐,只能算是鴨子跳了。
好痛啊!
那鞭子準頭十足地砸中了他的背。背上,火辣辣地,像是干木頭著了火,猝不及防的痛感,像是一波高過一波的浪潮,向他劈頭蓋臉地涌了過來,他不禁輕呼出聲。
媽的!
好疼!
前生加上今世,他都沒有這麼地痛過,真得好疼啊!他死死地咬緊牙關,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轉,又被他硬生生地給逼了回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他深深地感觸到無限的屈辱。命運不在自己的掌握中,而是在他人的棍棒下!
他想反抗,可是,現在的他能反抗嗎?反抗得了嗎?
他埋頭低眼,掩蓋住眸中深刻的恨意。
識時務者為俊傑!
再抬頭,膽小懦弱的臉上,又驚又怕,張皇失措。他顫聲地求饒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去看,我去看。」說完,他提步跟了上去,那模樣,說有多唯諾就有多唯諾,說有多急切就有多急切,絲毫不見一點兒男子漢的正骨之氣,完全是一副亂泥扶不上牆的模樣。
倒三角眼的漢子,鄙夷地瞅了瞅他,隨即朝同伴擠了擠眼,低俗地咒罵了幾句,也跟了上去。
經過那病美人時,那人似乎還在扮弱裝暈。只是,在擦肩而過的一剎那,他緊閉的眼睛,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朝他怪異地眨了眨,隨即又緊緊地閉上。
初語心裏面萬千思緒翻滾,面上卻冷淡無波。
此人雖然面容俊美超凡,但心性委實冷漠深沉。他的眸光里煞氣四溢,寒氣逼人,毫無溫度。對待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在自己挨打受辱時,他冷眼旁觀,一聲不吭,實在是冷心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