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家七郎
懷中的裸花紫株,得之純屬偶然。雖然有些心疼與不舍,但是,初語還是將多半用在這少年身上。
也許,這裸花紫株的緣分就是跟他相遇,然後被他用在這桀驁少年的身上。
塗抹好了藥液,初語為難了。這劉邃本來就衣不蔽體,如今想找些綁縛傷口的布條帶子,卻是難上加難。
初語苦惱地皺起眉頭。他朝那角落的美人瞧去,只見那美人倚著鐵欄,似乎睡著了。一線淡淡的天光從窗口瀉下,落在他緊閉著雙眼的面容上,猶如一朵安靜沉睡的蓮花。
妖孽!
初語暗暗地罵了一句。
他調整坐姿,背對那人,將自己隱蔽在幽深的黑暗裡。一陣窸窸窣窣,他將上身的衣裳褪下,將纏胸的帶子一圈一圈地解下。
縱然夜色已經來臨,牢房裡暗黑如同墨汁,但偏偏那一線天光在雪光的映照下,格外地皎皎。它同一段白練似地穿過高牆上的那扇窗,投鋪在冰冷的地面上,將周圍的黑暗反襯著,硬生生淺淡了幾分,顯得不是那麼地濃郁。
撕布裂帛的聲響,雖然輕微,但還是驚醒了那假寐中的美人。他的眼霎時睜開,目光銳利,如同獵豹,警惕地一掃四周,觀察環境。似乎即使在睡夢中,那人也不敢掉於輕心,隨時隨地地保持著高度的警覺。
他的視線落在那略顯黑暗的角落裡。
在那裡,一具光潔的如同大理石一樣潔白的裸露背影,突地闖入他的視野之內。那背上的皮膚光潔而美好,閃著瑩瑩的奶白色的光。一道鞭痕,一道的紅色鞭痕,卻極不和諧地砸開了這白色,深深地嵌入那優美的背脊上。那裡,皮肉外翻,紅腫異常,醜陋至極。
一雙手反轉過來,正在艱難地摸索著,將一些綠色的草藥往傷口裡面塗覆。
拓跋珪正待起身,眼光卻猛然一滯,整個人若同遭受雷擊,徹底地僵住了,動彈不得。
前方,視線所在之處,那身子微微地側轉,讓他無意地撞見了那少年的胸部。
那裡,微微地有著起伏,像是優美的山丘,弧線優美,姿態如玉。而且,那山丘的頂端,還有粉色的凸起,宛如櫻桃般,凸現在天光中。
拓跋珪的眼睛像是被火燙著般,倉倉皇皇地收了回來。他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一聲追著一聲,一聲比一聲快,像是擂鼓般,咚咚咚地響個不停。
剛才,他看到了什麼?
女孩,一個女孩!
他緊閉著雙眼,俊美的臉上出現了可疑的紅暈。隨即,他閃電般睜開眼,直直地望了過去。
初語毫無察覺,她艱難地給自己上好葯,又將束胸的帶子,仔仔細細地纏好系牢,穿上衣服,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在這個連個傷寒都要人命的古代,她也不敢對自己的傷勢有絲毫的馬虎。
忙完自己,她又忙著收拾地上那生死不知的少年。
將剩下的一半帶子,從遮住那少年的眼部拿起,又將那少年拖將起來,斜靠在自己的腿上。她將手中的帶子,繞過少年的胸前,後背,小心翼翼地給少年纏好綁緊。再將地上那堆破破爛爛的衣裳給他穿好,這才將人放下,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喘息了半刻,她撩開自己的長袍,挽起自己的左腿褲腳,解開綁在腿上的暗兜,摸出一粒白色的藥丸,往自己嘴裡一扔,咯嘣咯嘣地如同嚼豆子般嚼完,又順手拿了一顆,塞進了地上少年的嘴裡。然後,一手扶持,一手用力,咔嗒一聲,那卸下的下頜骨終於回位。不等那陡然痛醒的少年驚呼出聲,她抬手一點,只聽到咕嚕嚕的吞咽聲傳入耳中。
「算你小子好運,遇到了我。」初語小聲地絮絮叨叨,也不管那小子是否可以聽見。
「吃了我煉製的九香丸,塗了我採的裸花紫株,你可趕緊給我好起來,可不準死哦!」
說完這話,在那少年驀然明了的感激目光之中,初語伸手,又是一點,點住了他腦後的天柱穴。那少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又沉沉地睡去。
一番折騰下來,初語倒是睡不著了。
大牢里靜悄悄地,簡直是死一般的寂靜。
她起身,站在那縷天光下,望著高牆上的那扇窗,想著窗外白雪皚皚,一片冰天雪地的美景,而自己卻如同一隻耗子般,被關在這幽閉黑暗的空間里,心裡不覺悶悶地。
真想啊,真想變成一隻鳥,從這窗口飛出去,飛到廣袤的世界里去,自由自在地,沒有任何的束縛與羈絆,那樣隨心所欲地,為所欲為地,自由地飛翔。飛過山川湖泊,越過峽谷密林,穿過時空的縫隙,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里去!
哥哥,他還好嗎?好想,好想,好想再回去看看,哪怕只有一眼,她亦心滿意足!
一張人臉突地鬼魅般出現在那窗口,視線剛好與他相撞,驚得初語噔噔地後退了三步。
那人力氣駭人,硬生生地將窗口處的鐵條,如同切豆腐般地,輕而易舉地一一掰開,拿走。然後,以不可思議地柔軟,鑽過那扇狹窄的窗,宛如游蛇般從牆壁上,遊走而下。
整個過程當中,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沒有濺起一抹灰塵,簡直是悄無聲息,風過無痕。
媽呀!古代版的蜘蛛俠啊!
初語興奮地瞪大了雙眼,她剛想出聲,一隻手從他背後環過來,捂住了她的口鼻。
「噓,別出聲!」
聲音低沉黯啞,帶著深深的磁性,卻又不失金屬的質感,簡直好聽得不得了,如同自帶著低音炮。
拓跋珪環住懷裡的人兒,極其微弱的清香從她身上淡淡地傳來。先前,他錯以為這是一個愛塗脂抹粉的娘娘腔,現在,他知道了,這是她身上特有的女兒香。這味道如此特別,似雪蓮的清香,又似桃花的香味,非常得好聞。可,它卻又並不濃烈,相反得,它非常輕,非常淡,像是湖面上一縷淡淡得若有若無的輕煙,那樣地稀,那樣地薄,若隱若無,似有非有。若非他的嗅覺異於常人,他也聞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