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日常（其一）
「你必須學會識字，以後堂堂一位大畫家被人們知道了是一位文盲，那還得了。」
在寧雪的最高指示下，慶春每天的日常除了繪畫以外，又多了一樣文字學習。
他已經是起早貪黑地學習了，再加上他本身並不笨，學起字來已經算是很快的了。不過寧雪還是不滿意，她巴不得三天速成一個大畫家出來。
「今天我們出趟遠門，沿著鐵路一直走，走到另一個城市才回來那種。」寧雪把一個背包滿滿當當地塞滿了麵包和水，然後扔在了慶春跟前。
「那就是說今天不用學字了嗎？」慶春無比欣慰，這幾天學了小半本字典，他頭都快炸了。
現在的大腦已經陷入了僵硬地狀態，那些字看上去熟悉又陌生。去記新的字時，那歪歪曲曲的符號彷彿穿堂風一樣，就算硬塞進了腦海里，過會兒又飄了出去。
「想都別想。」寧雪做了個鬼臉，抄起了兩本字典，「我們每走一百步，你就得記一個新字。你只用記字形，我在一旁給你解釋意思。」
「這種程度你可別就害怕了。回來的路上可還有重頭戲，你得把我口述的遊記寫下來。」她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副沒有鏡片的眼鏡，手裡還握著一把戒尺，儼然一副教書先生打扮。可是著套打扮到了一個小女人身上實在是有些變扭好笑。
「好的，老師。」慶春微微一笑，和往常一樣，他不反駁也不問緣由。
複雜又簡單的事太頓了，如果每一件事都要追問到底弄清來龍去脈，那豈不是很無趣。
他們去的是一條運送煤炭的鐵路，這條鐵路已經快要被廢棄了，看不到火車忙碌的身影，有的只是銹跡斑斑的鐵軌和空無一人的站台。
「下一個字，好字。這個字的意思我不用解釋了吧？它是一個女孩子的女和一個女孩子的子組成的，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寫……」寧雪想了想，然後嫣然一笑，「那就是因為，我是女孩子，然後我對你最好啦，所以好是一個女一個子。對，就是這樣……」
「下一個字，親字。意思是關係緊密，比如親人、親近。不過這字形不太好解釋……」她擔心自己走完一百步都沒能找到一個好說法，於是就停住了腳步，在原地絞盡腦汁地思索。
「對了，這個字的繁體旁邊還有個見字。意思就是說，經常見到就能親近……」她抓起慶春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著那個字，「好啦，這下就給你加深印象了。現在你這左手可是被本仙女開過光的啦，價值連城的哦。遇鬼除鬼，遇災擋災。」
看著她那一臉認真的表情，慶春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居然很喜歡這種感覺。掌心傳來了又酥又癢的觸覺，像是有一道暖流從掌心匯進了身體。
要是永遠都這樣下去，其實也挺不錯吧？這樣的念頭突然閃過。
「可是這親字後來又把裡面的見字給刪去了，這又是為什麼呢？」慶春感覺自己的臉怕是又鮮艷了起來，在被對方笑臉紅怪之前，還是把話接下去吧。
寧雪慢慢放開了慶春的手，歪著頭想了一會兒。
「因為人總是要分別的嘛，真正的親密，不一定是要每天都能相見。」
「只要心中還記得對方就好啦。」
鐵路兩旁樹林中知了叫個不停，陽光照射的角度剛剛好，漫長的鐵路看不到盡頭，可她的微笑又這般動人。
這樣的美景，可惜沒有相機能夠記錄下來。人不可能隨時隨地都帶著攝像工具，所以人們最美好的記憶往往是保存在自己的腦海里。作家有時會把它們寫成文字，而畫家有時候會用畫筆將自己腦海中的美景保存在畫紙上。
原本漫長的路途，在這一個又一個字的解釋中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兩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天空已經整個暗了下來。
烏雲黑壓壓地聚成一片，狂風大作，慶春抓住了寧雪，擔心她像風箏一樣被大風吹走。
「這天氣，走回去不太現實吧？」慶春有些懊悔，因為這幾天不是在旅館學寫字就是在畫室練畫，所以今天他都忘記看天氣預報了。
看到這暴雨來臨的前奏，寧雪只好放棄了之前步行返回的計劃：「那我們向外走到公路上去搭車吧？」
這條公路上車輛稀少，兩人等了好長一會兒都沒看到車。迫不得已就向最近的小鎮走去，打算先在那裡把雨避過了再想辦法回去。
…
老人給這些古街的房子加上了幾根木頭支架，雖然這看上去很可笑，這幾根木頭似乎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但這天色越來越渾濁了，暴雨的衝擊馬上就要來了。雖然知道自己是徒勞無功，但是再加上幾根支架老人自己會覺得安心一些。
「你這是何必呢，這些老房子，終究會有一天是保不住的。」路過的老朋友勸他。
他不作回答，繼續一心一意地架設著自己的木頭支架。
「老人家，這幾天沒有賣糖人了嗎？」路過的一個男孩兒和他打起了招呼。
他回應了一個微笑，繼續干著自己的徒勞無功。
吹過了他的脊樑，他覺得有一點點冷，他這麼大年紀了，見過的大暴雨也有不少。今天的黑雲與狂風卻好像比記憶中的任何一場雨還要壯觀。
這究竟會是多大的一場雨啊。
一陣吵鬧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看到了兩個沒見過的男人在街口爭吵了起來。
叫罵聲很大，兩人都僵著脖子瞪著眼，一副誰也不饒過誰的架勢。
「你們怎麼了，怎麼就吵起來了？」老人走了過去，馬上就要下大雨了，這兩人還在街上吵架，他怎麼也看不過去。
他插到了兩人中間，把兩個正在氣頭上的人隔了開來。
「有什麼事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話吧，不要傷了和氣。」老人勸說道，「這天氣也快下雨了，在這塊兒吵架也不太好吧。」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老人緩了一口氣，以為這兩個人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沒想到他剛剛退了出去，其中一個男人就揮起了拳頭，砸向了對方的臉。對方護著臉和他抓扯了起來，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在青石板上廝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