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局中人(二)

「後來有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被叫到辦公室去接受教育時，發現她也站在辦公室里。」陳三三講得非常投入，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場景，「她們班主任剛好就是校長，是一個脾氣非常怪的老頭，正在那裡劈頭蓋臉地罵她。」

「聽情況好像是她和另一個班的一個男生早戀了，那個男生我也認得，好像是什麼籃球隊的。校長擔心她早戀影響學習，就罵得非常凶，什麼不知廉恥都罵出來了。」

「我當時聽了這話，肺都氣炸了。現在想來也很奇怪，我並不是氣她找了一個男朋友，我氣憤的是那個糟老頭子居然敢把她罵哭。」

「數學老師正讓我改錯題，我理都沒理，直接走過去就和那個糟老頭子對罵了起來，他罵得有多歹毒，我就十倍的罵回去。」陳三三說著露出了有些自豪的表情，「那老頭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被我罵得鬍子都捋直了。」

柔虎聽到故事的這裡，開始不禁擔心起了校長和那個籃球隊男生的安危。

「那老頭氣得受不了，於是就罰我把全校的地板包括廁所全部都拖一遍，像什麼主席台和校門還要趴在地上單獨用抹布再清洗一遍。我哪受得了這個氣呀，我當時就想一匹坨送這老頭提前退休。」

「但是我看到了她抱著頭那害怕的表情，我就有點猶豫了。就想著拖地就拖地吧，上次打架把她哥給打沒了，這次再動手的話，估計她印象更差了。」

「之後的一天是校長全校講話，那遭老頭在台上逼逼，我剛好就在他旁邊擦地板，他以前講話我從來沒有聽過一次，可就那天我擦地板很無聊，就順便聽了。」

陳三三點燃了一根香煙，把地上一塊石頭踢飛了幾米遠：「他在講什麼早戀的危害，你說他講這些講一大堆就可以了嘛，結果他最後非要來一個點名批評，要把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和她男朋友的名字點出來。」

「我當時就氣了，這老頭居然還得寸進尺，他這一說那兩個人肯定在學校里會混不下去的。再加上我又想到了這兩天被他罰拖全校地板，我是越想越氣。」

「他剛剛要說出那兩個人的名字的時候，我正好擦地板擦到了他的身邊，老子當場伸手一抓，把他的褲子連帶著腰帶一併扯了下來。」陳三三放聲大笑，「哈哈，下面全校師生都見證了他的輝煌時刻，這糟老頭子當場肺都氣炸。」

「然後我就被開除了。」他把燃盡的煙頭摁進了雪地里。

「之後我本來還打算找那個籃球隊小子的麻煩，結果沒想到他先來找我了。他聽說是我看上了她的女朋友之後害怕得不得了，直接請我去學校門口最貴的館子吃了一頓，又是哭，又是磕頭的，求我放他一條生路。」

不知何時又下起的小雪，落滿了陳三三的肩頭，他的那股銳氣似乎在這一刻削弱了幾分。

「我把他提在半空中質問他，問他喜歡那姑娘嗎，他說很喜歡。」

「我一腳把旁邊的桌子踢成了兩半，我繼續問他，如果你還喜歡她的話，我就像這樣踢你幾腳。你現在怕不怕？你現在還喜歡嗎？」

「他說他怕得要死，但還是喜歡，他一臉哭喪相地說他知道自己打不過我，所以說這次就特意跑來求情，希望我就算打死他的話，放過他女朋友。」

「後來我才搞清楚了，他聽說我把那妹子的哥哥腿給打斷了，以為我是和他女朋友有矛盾，所以就自己冒死前來請我吃這頓飯。」

「然後我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她很喜歡你這傢伙嗎。他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然後那天我就把他給放了，但我也是真憋屈，就對著那家館子的牆壁踹了幾腳。那老闆娘從來沒見過我這種踹牆跟拆遷一樣的人，也不敢衝上來攔我。」陳三三嘆了一口氣，「然後我威脅他說他以後要是敢不喜歡了的話，這幾腳就是踹在他頭上的。」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原本以為非她不可的女生了，這麼多年過來以後也想明白了，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離開了誰就活不了的事。」柔虎感覺陳三三說這話時像是突然滄桑了許多。

「所謂的命中注定，都是小年輕們玩浪漫時用的借口。這世上大多數的情況，不是什麼真命天子一見鍾情，而是勉強湊合好事多磨。」

柔虎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高大魁梧悍匪一般的人物，說起這些感情問題居然還一套一套的。

兩人已經到達了山腳，一輛沒有牌照的越野車已經停放在這兒很久了，車身都堆起了積雪。

陳三三坐上了駕駛座，順便還掏出了手機玩起了鬥地主，整個車內都充滿了那種魔性的遊戲音樂。

「你好好檢查一下你的安全帶看看繫緊沒有。」陳三三對副駕駛座的柔虎說到。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柔虎心裡覺得好笑，這個糙大漢居然在這種地方這麼細心。

「你可別覺得好笑，上一次王先生就向我反映了這個問題，交代我每次都要做好乘客的提醒工作。」陳三三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打燃了發動機，「上次我們就有一個人沒有認真系好安全帶，到現在都還在醫院躺著呢。」

「對了，小夥子。你應該考過駕照吧？你考過的話應該就知道，開車可不是個簡單的事。」

「剛考過不久，還沒怎麼開過。」柔虎尷尬地笑了笑，心想你都一邊玩手機一邊開了，還覺得不簡單嗎。

「真羨慕你們這些有駕照的人啊。」

「等等，您說啥？」

一股強大的推力傳來，車身發射了出去。柔虎臉都青了，死死地抓住了安全帶瑟瑟發抖。

他整個人已經是貼在了車門上，他完全不懷疑要是沒有這個車門的話自己會飛出去。陳三三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一邊點著手機鬥地主一邊一頓操作。

四十多分鐘的車程，陳三三隻開了十五分鐘不到，地面還有不少積雪，他們的車一路都幾乎是飄著的狀態。

「要吐現在可以吐在車外面了，你頭上的那個抽屜里有保護嗓子的藥片，紙巾在你左手旁可以擦嘴。走得時候記得關車門，我先去泡個澡。」

陳三三打出一個王炸，心滿意足地拿著手機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