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32章

他們怪我太自以為是,只因我太清醒和真誠

東仔開始曠工了。

這幾天他都沒上班。

台江區往達道方向走去,有個江濱公園,東仔站在那發獃。

眼前的磷光閃閃的河流停靠報廢輪船,一條大橋穿過,河的中央是個小島。

島上有個教堂,圓頂屋檐上那紅色的十字架在黃昏里發亮。

「多美麗的地方啊。」

東仔坐在那嘆道。

他回味完,起身離開。

夜晚,三人坐在酒館里。

「你知道嗎,殺一個人太簡單了,連處理遺體都很簡單。」

東仔喝的厲害,他揮著手指說。

「頭髮,肌肉,皮膚,骨頭,內臟,血液,有很多辦法處理掉,可以讓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但只有一個東西,是很難抹除掉的。

你知道么,非常難。」

東仔皺眉道,鼻子充斥啤酒花匯聚的香味。

「就是這個人的身份。」

「只要他存在過,你認識他,出現在他的交際圈裡,遲早有一天你會被抓到。」

「鄰居,朋友,親人,同事,只要你跟死者有關係,都無法抹除你跟他認識這件事。」

「所以,你聽的懂我說什麼么。」

東仔看向猴子和小賴。

兩人只是獃獃聽著。

「所以對那種無動機的殺人犯,神經病。那種見人就殺,不管認識不認識。

你根本一點辦法沒有。」

東仔糾結道。

「附一那個被殺的人。」

「那個兇手如果換個時機和地方,沒有監控沒有人看見,這個大學老師絕對會被說是失蹤,要麼根本查不到兇手是誰。」

「你知道么。」

他靠在椅子上抬頭。

「我那天腦子突然有個想法,就是這樣的情況,兇手沒有自首,沒有監控。

就只有一具屍體在那。」

「這個遺體當時是我接的。」

東仔沉思了好久說。

「我之前寫小說時候,寫過刑偵兇殺的小說。」

「想過很多殺人手法和洗脫嫌疑。」

「像其他人寫的刑偵小說說的那樣,只要你殺人,絕對會留下痕迹。」

「但現在我覺得完全是放屁。」

他生氣的喊道。

「現實里,我親眼看到這個被打死的人。」

「她的傷口和痕迹。」

「那屍體就擺在我面前。」

「我根本不知道怎麼通過這樣去找到那個殺人犯。」

東仔無助的問向他們。

「如果沒監控呢,如果他沒自首呢。」

「那真的就會沒人知道她是被誰殺死的。」

「真的,如果是這樣的因素,我都不知道警察他們該去怎麼抓這個人。」

「明明就這麼簡單的殺人案,沒有特殊殺人手法和各種抹除痕迹。」

「就是被棍子打死,然後離開。」

「明明就這麼簡單。」

東仔歇斯底里,喝麻了的他低下頭。

「所以世界上有很多完美的犯罪的。」

他看向他們。

「很多很多,尤其信息傳遞很差,那種落後而且人口稀少的地方。」

「哪怕你在農村看見個埋在土裡被雨水沖刷出來的童屍,你也不知道兇手是誰。因為時間太久了。」

「完美犯罪就是你根本不知道這個兇手是誰。」

「沒有任何辦法知道。」

他敲著桌面的玻璃。

「難道在現實里這不就是完美么,非要加上什麼**藝術難道才叫完美么。」

東仔說的生氣。

「我感覺那叫變態。」

氣氛安靜,周圍桌的客人依舊熱鬧。

「完美犯罪的條件,只有兩個。」

東仔搖了搖頭,說出自己的想法。

「信息和時間。」

「當不具備這兩個東西,你就真的抓不到這些雜種了。」

他又搖了搖頭。

「總會抓到的,之前那個逃到山裡幾個月的殺人犯不是給抓到了么,那個新聞。」

猴子說。

東仔聽完,只是看著他。

接著喝完玻璃杯里的酒汁。

「醫院每天流動進出這麼多人,監控盲區也很多。」

東仔重新倒上酒,繼續說著。

「那天我就送口水妹回家,走去附一大門,到公交到地鐵站。」

他回憶走的那段路途,想著當時觀察的場景。

「那六七百米的地方,抬頭根本看不到多少監控攝像頭。有各種狹窄封閉的路。」

「我突然感覺好可怕。」

東仔看向他們說。

「要是這時有個殺人犯拿著兇器在暗處看著你呢。」

「我還好,是個男生。」

他喝了口。

猴子看他滿上又喝完,怕他喝的厲害,拿遠了酒瓶。

「那叼毛敢過來老子不揍死他。」

東仔咬牙怒氣念道,腦海全是那個滿臉血的女子屍體模樣。

「但要是女生怎麼辦。」

「打不過。」

「跑不掉。」

「任人宰割。」

「活活被打死。」

他雙眼失神,那畫面揮之不去。

「那天我在微信把所有認識的女性都提醒了一遍,不要晚上一個人走。」

東仔低頭道,他好害怕身邊的人遇到這樣的事。

「真的。」

「要是這個大學老師是你身邊的人。」

「她被殺了。」

「本來是平常的一天,她走在路上。」

「可能在想工資什麼時候發,刷手機打算買什麼樣的口紅包包,抱怨工作勞累酬薪又低,計劃跟閨蜜周末時候看電影,她被殺了。」

東仔想了想,頓頓挫挫的敘述著。

「就這樣,在所有人想不到下,她被殺了。」

「死了,死在太平間,你站在她冰棺旁邊都能聞到她內髒的味道。」

「她死了。」

「怎麼死的?」

「被人打死的,可能是用棍狀物敲死。」

「甚至不知道具體是用什麼東西打死,因為找不到兇器。」

「被誰打死的?」

「不知道。」

「為什麼要打死她?」

「不知道。」

「你身邊的一個人,突然死了。」

「沒有任何原因,任何理由,任何問題。」

「她就是死了,只有告訴你她突然死了。」

「就沒了。」

「你懂么。」

「如果那個雜種真消失了,故事就可能真會這樣。」

東仔迫切看向兩人。

他們依舊那樣。

一動不動,無動於衷。

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又閉上似乎沒有什麼想說。

依舊那樣。

「有些人,他們還不知道。」

東仔開口道。

「他們已經沒有明天了。」

當他說完這句,沒人回答他,從來沒有。

只是安靜。

「我開始只是想看,到後面又說只要有遺憾,我餘生日日夜夜都不能眠。」

東仔抬頭看向停滯不動的風扇。

「哪怕我知道也沒辦法,我只能看著。」

他回憶在太平間看見的所有東西說。

「我突然發覺,過去我以為善良是身為人最基本的品質。」

「但發覺,好多人。包括你,猴子。還有小賴。」

「你們都不具備。」

東仔癱在那看向他們說。

「所以我不太想待了,而且可能是我還想不明白。」

他別過頭看向熱鬧的隔壁桌上的幾人。

「現在看到的我只能想到是,或許像你這樣的一部分,或者說大部分人。」

「實際才是正常的,因為都因為環境影響。」

他看向那個戴眼鏡的白胖斯文男子,一手摟向長發女孩的肩膀。

「有足夠的因素和誘導,你們才會善良。」

東仔無神看著,說。

「但在平常里,你們是沒有的。」

「隨波流動,像被風擺布的野草。」

「春天生芽,夏天開花,秋天落葉,冬天枯萎。」

東仔說到這了口酒。

「東仔我說句實話。」

「你別生氣。」

猴子憋笑道。

「你不覺得你現在這樣有點中二么。」

猴子笑著對他問。

東仔聽完也笑起來,點點頭贊同。

「有點。」

喝醉酒臉紅的他不好意思道。

「尤其是最後那句夏天開花,什麼冬天枯萎。」

猴子開心道,這才是他們這年紀該有的聊天模樣。

「巨尬,我剛剛聽的腳趾都快摳出三房兩廳了。」

猴子說。

「有點當自己是作家了。」

東仔笑著撓撓頭。

「誒,淋屏有沒有找你。」

猴子看打開了話題,問。

「有,他不是在壽司店上班么?」

東仔回答。

「鵬濤也在么?」

猴子問。

「他不在家混吃等死么,狗濤。」

東仔說。

「誒,你還記得你在學校跟鵬濤打的賭么?」

猴子想起問。

東仔想起后大笑。

2020年的十月七號,國慶最後一天。

東仔在狗濤的宿舍,兩人擊掌為誓,打賭十年後看誰混的好。

「我還記得你當時說,鵬濤十年後肯定是在哪個汽修廠上班,然後蹲在那落魄抽煙。一個月拿三千。」

猴子想起來也哈哈大笑道。

「然後我開著GTR開到他面前,他跑過來點頭哈腰說老闆好,你車要不要保養。」

東仔回憶當時在學校的這個場景,笑著說。

「誒喲,這不我同學狗濤么?怎麼十年不見混成這樣了。」

東仔重複了一遍當時在宿舍對狗濤說的話。

猴子跟小賴笑的坐不穩。

於是聽完的狗濤不服氣,兩人才立下誓言。

氣氛歡快過後。

氣氛一陣安靜,東仔說。

「我可能,這次實習完就不再干這個了。」

「別啊,去我那啊」

猴子勸道。

「再說吧,等我想明白了先。」

東仔對他說。

「不然再這樣下去我會麻木的。」

「就真的,不會再思考這些看到的發生的這些事情。」

「就只是看著,然後隨著時間忘記。」

東仔沉思。

「你們可能沒太在意這些。」

「因為你們就是當這是一份工作。」

他抬頭對兩人說。

「我不一樣。」

「如果我也是這樣單純來混口飯吃。」

「那對我為了到這,來說。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這不是我來時候的初心。」

「就白來了。」

「你懂么」

東仔看向他們。

「什麼意義,意義就是掙錢,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還有比這更輕鬆更容易來錢的活么。」

猴子見他又說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勸道。

「很多。」

東仔笑著說。

「這社會大把比做這死人活還來的錢快。」

「我也不是說殯儀不好」

「我意思。」

喝的頭暈的東仔想了好久。

「我怕再待下去,不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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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遺體接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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