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賜婚
72、賜婚
榮壽擺擺手。
雷劉氏倏地咬住嘴。
「女子在這個世上不容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幸運還能舉案齊眉,若是不幸就只能守著兒女過活。」榮壽悵然一聲。
雷劉氏拿著手帕拭著眼角。
「姑娘雖然逾禮,還鬧得要死要活的、、、、、、」
「不是,」蘭清若小聲反駁,「清若沒有尋死,都是他們瞎傳。」
「那也是你不顧臉面。」榮壽厲聲說。
蘭清若瑟縮地垂下頭。
「罷了,」榮壽的聲音緩下來,「都是你爹娘嬌慣縱容,好在梅家也不完全算是商戶,梅傳霖在太醫院,他在大方脈這一科上還算有建樹;梅家長子蔭了個四品知府,梅家若是去求娶蘭家嫡女真正是高攀不上,也算那小子有福運,被你相中。」
蘭清若越聽越急,榮壽公主的意思難不成要成全他們。
「公主,」她急地噗通一聲跪下,「我二哥為了我的事受了傷,如今都不知臉上那疤痕能不能去掉,若留了疤,我一輩子都不能諒解自己,我哪敢還有這個心思。」
「你這麼急吼吼地來找大哥子,難道不是求他幫你轉圜一二,聽你哥子說他比你爹娘對你還溺愛三分,若有他在你爹娘面前說話,十有八九他們就會隨了你的心思。」榮壽像個巫婆一樣眼神直閃。
蘭清若臉色青白,嘴唇沒了顏色。
話說到這裡,她已經無話可說,榮壽的意思是她大哥不在,她可以代替蘭清潭來成全她與梅效白?
她微微抬眼,榮壽擺放整齊的裙擺下露出一隻綠色緞面荷花紋繡鞋,鞋尖綴著一顆碩大的東珠,珠子顫動不已。
她是這個意思么?蘭清若看著那珠子閃動的光芒。在世人的眼裡,她與梅效白若聯姻可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喜事,說是傷風敗俗也不為過,難道僅僅是為了成全她?!
王夫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只顧端著茶喝,連眼風都沒往蘭清若身上瞟。
「這位姑娘看著精神!」榮壽滿意地讓旁邊伺候的太監把蘭清若扶起來,看向雷曼兒。
「多謝公主。」雷曼兒機靈地曲膝行禮。
「姓雷,資陽雷家?」榮壽默想片刻。
「是。」雷曼兒的聲音多了些脆生生的靈動。
「雷家打聖祖時候倒是有幾位出色的弟子,這一代代下來就不行了。」
雷曼兒臉色驟變,她咬了咬嘴唇,扯了個生硬的笑。
「公主說的是,雷家上一輩有三個男丁,一個出仕,到了曼兒這一代就只有一個了。」雷劉氏插言。
王夫人眉頭一抖,這話真是大逆不道,現在朝廷內外都在為皇帝無子而議論紛紛。
雷劉氏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話里的不妥,臉色蒼白,想跪又不敢跪,跪了反倒讓人覺得她的話是在影射朝廷。
「誰說雷家子嗣不豐了,我聽說雷家分三支,一支在江南,一支在北路,那兩隻可是枝葉茂盛,不過公主說的對,雖然子嗣多,成器的卻沒幾個,只有西南道這一支子嗣凋零。」蘭清若看到榮壽眼裡的波濤洶湧,忙說。
雷劉氏忙跪下,聲音顫抖,冷汗淋漓,「民婦目光狹窄,只盯著自家屋檐下這點地,實在鄙陋不堪,請公主恕罪。」
榮壽頓了半響,卻長長地嘆口氣,抬抬手,「婦道人家不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還能盯著哪裡,孤兒寡母也不容易,沒想著過繼一個?西南道雷家沒人,可以去那兩支找找,總要找個兒子來撐起你這一戶。」
有了適才的警示,雷劉氏才想起皇家早兩輩就正枝無嗣,全是旁枝過繼為帝,他們對子嗣一事既敏感又寬容。
雷劉氏小心翼翼地應對,「大伯一家還有個兒子,如今已經娶妻,侄兒媳婦也有了身孕,民婦原想著招婿入贅,可四處找了一兩年也沒找到好的子弟,好兒郎誰願意入贅,只有那四體不勤的男子才想著這等便宜事,想來想去,不能耽誤了孩子,還是想把她嫁出去,我一個婦人怎麼都好說。」
雷曼兒眼睛酸澀,強忍著才沒掉下淚來。
榮壽拿起手帕沾沾眼角,「誰說不是呢,入贅說得簡單,若女婿不爭氣,你這個丈母娘就得出頭,哎,就得出頭呀。依我看,還是讓姑娘嫁了的好,你問問王夫人,她母親可因她嫁了受什麼委屈不成。」
王夫人嗔道,「公主盡打趣臣婦,」又轉向雷劉氏,一臉正色,「我母親也是年輕守寡,她可沒想著招贅,」她眼裡冷了兩分,「你若真為姑娘著想就該斷了這份念頭,好好為姑娘尋一門好親事才對。」
「是我,」雷曼兒泣不成聲,「是我怕母親孤苦才不願出嫁的。」
「好孩子,」王夫人移步扶起雷曼兒,卻沒理會雷劉氏,「你若真心為你母親好就該好好地嫁了。」
雷曼兒淚如雨下,王夫人眼裡流露出厭惡之色,「快別哭了,惹公主擔心。」
「好。」雷曼兒忙拿出帕子摭淚,卻是越擦越多。
「公主勿怪。」雷劉氏也急得哭起來,「曼兒沒見過世面,又一味地心疼民婦,但凡說起此事就會哭上許久。」
「好了,蘭姑娘,你陪雷姑娘去隔間歇息一下。」榮壽的話剛落,一名太監就半攙半拖地將雷曼兒夾了出去,蘭清若忙跟著,拐過屏風時,她聽到榮壽冷冷地對雷劉氏說,「劉氏,你知罪么?」
她一機靈,可沒敢多停。
太監宮女一溜三人端著水盆,毛巾,和梳洗的工具上前。
雷曼兒拘謹地早忘了掉眼淚,待收拾停當,已經軟軟地癱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半晌,她還過神來一般,「妹妹,我是不是惹公主生氣了,我真不是想哭,可就是忍不住。」
蘭清若一直在想榮壽為什麼越過蘭家來干涉她的婚事,身為皇家公主,她做事不可能完全隨心所欲,即使真是好心成全,也必定是建立在對她沒有絲毫影響的基礎上的,可是若她來成全她和梅效白,外人只能說她沒有原則性助紂為虐隨意毀壞蘭家榮耀,嚴重的更會說世風日下等,她都不在乎么?她去見榮壽時其實最擔心的是她會給她賜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來彰顯她的仁德和對她的寬容。
她想幹什麼?!她突然有些害怕這個外人口中性格溫婉仁德昭昭的公主。
「妹妹。」雷曼兒推推蘭清若。
蘭清若倏地清醒過來,「什麼?」
「我看妹妹有些怔忡。」雷曼兒也緩過氣來,雙手捂住臉頰,「我剛才都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公主不會怪我吧。」
蘭清若有氣無力地拍拍她的肩,「不會,公主對你們孤兒寡母多有同情。」
「可我看她對我娘、、、、、」
噓,蘭清若下意識地看看四周,小時候和母親一起進宮時,蘭羅氏對她唯一的提醒就是小心隔牆有耳,她兩個哥哥也說宮裡就像個篩子,處處都是眼。
「公主心善,必定不會看著你們母女無所依傍的。」她說。
「這世上孤苦的人這麼多,我娘一直說我們還算好的,有吃有穿,雖然艱難些。」雷曼兒喃喃地。
「既然讓公主看到了,她不可能袖手旁觀,有句話叫一隅不掃何以掃天下,皇家人向來以天下為已任,你我都是她的臣民。」
「難怪,」雷曼兒身體輕快了很多,「公主竟然為你做主、、、、、、」她眼神複雜地睃著蘭清若,「梅,梅公子真的那麼好?!」
蘭清若垂下頭。
「那我先祝妹妹有情人終成眷屬。」雷曼兒斜睨著她,「聽說梅公子雖然未入仕,卻是商界奇才,有了錢將來可以捐官,殊途同歸。」
「姐姐真是見識卓著。」蘭清若大大方方地抬起頭。
太監在榮壽眼前嘀咕了兩句。
「你去吧,師太讓你去打個下手。」榮壽對一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雷劉氏說。
雷劉氏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只得深深地福了福,退下。
太監適才小聲說的話並沒有避開王夫人,看著雷劉氏戰戰兢兢地退下,王夫人說,「這些人都打了一手的好算盤,都想巴著公主呢。」
榮壽嘆口氣,「還是蘭清若那丫頭見識不凡,雖然知道她們的用心,還真忍不下心裝糊塗,雷丫頭哭得傷心,她沒有她母親那樣的心性,想必真是傷了心了,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呀,得了,就給她指門親吧,你說說看。」
王夫人睃了眼榮壽,「公主指婚必定是家世不凡的人家,可家世不凡的人家雷家這一房又配不上,別原本是隆恩反倒讓人生了怨。」
「說的是。」榮壽拍拍椅子把手,「這是正理。」
「不如就在姻親里找,原本就是親戚就別提什麼門當戶對的事了。」
「這個主意好。」榮壽拍拍手,「那這事就交代給你了,哎,生為女子不容易呀。」
「可我看適才蘭姑娘對公主的成全並不是很樂意呢。」王夫人覷著榮壽的臉色。
榮壽揮揮手,「這些孩子都被慣壞了,別看嚷著要自己做主,你若真的成全她們,她們還不自在呢。」她呵呵笑起來,「恐怕現在她想的是爹娘如何難過傷心,小姐妹如何看不起她,她以為這世上的事她想怎樣就怎樣么?」
「感情公主這是想嚇唬嚇唬她。」
哼,榮壽端起茶沒再說話。
公主把師太留在了申家大宅,雷劉氏母女和蘭清若住進了與申家大宅只隔了兩條街的五海客棧,客棧人滿為患,勉強為她們騰出了兩間屋子,一間在南院,一間在北院。
伺候蘭清若洗浴時,蘭香悄悄說,「玉帶光就住在西院,我在他的衣箱里都灑了櫻草白,姑娘也知道櫻草白初聞的人根本感覺不出來,只有等他用慣了再突然斷了才會有所感覺。那咱們再接著怎麼辦?」
蘭清若附耳過去,蘭香一聽直蹦起來,「好好好,這個主意好,這叫什麼,禍水東引。」
「玉帶光帶著了多少人?」
「五人,一個小廝,四名看著像護院,膀大腰圓,姑娘去見公主時,這四名護院就在申家大宅外面一直守著,」蘭香為蘭清若擦乾身上的水珠又換上裡衣,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姑娘過來看看,他們就在那裡。」
蘭清若躲在窗后,從這裡望出去正對著南院北院相接處的一棵大槐樹,有兩個人影躲在濃密的樹葉間,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一點端倪。
「姑娘想出去?」蘭香問。
那兩人的位置正好把住了她們的門窗,只要有人出門必定在他們的視線之下。
「你和梅香沒人跟么?」蘭清若。
「有一個人跟了一下,看見我們進了這家客棧就走了。」
「我想見一下梅老爺。」蘭清若急躁地在屋裡轉了幾圈,「你去和掌柜的說我一個姑娘家住在這邊有些害怕,讓他替我調換到雷夫人旁邊的屋子裡,銀子我們會補給那位客倌,其它的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知道。」蘭香把梅香叫進來伺候。
梅香把吃食一碟碟拿出來,小聲說,「我適才在廚房看見梅虎了。」
「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問了姑娘見公主的事,可能梅老爺擔心姑娘。」梅香說,睃了眼蘭清若,蘭清若從申家大宅出來就一直忐忑不安,她還沒見過她如此沉不住氣的模樣。
蘭清若胡亂點點頭。
「梅香,你們老爺有心儀的女子么?」這話她好象問過。
「沒有,真的沒有。」梅香保證道,「老爺成親之前就天天撲在生意上,成親后更是撲在生意上。」她低下頭。
「你沒說實話。」蘭清若聽見自己紛亂的心跳,想開了玩笑。
「真沒有,真沒有。」梅香急得直擺手,「我一直伺候老爺,伺候夫人的人都是她自己從娘家帶來的,後來夫人有了身孕就住在莊子上養身子,說實話,我一共才見過夫人三次。」
「三次?」蘭清若很是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