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are you? 四、害怕
傅瑾走在回家的路上。
沒有燈,只有月帶來的月光。
街上一片靜謐,但在這樣的安靜里,有細小的歌聲傳來。
傅瑾認出那是歌劇《霍夫曼的故事》第一章,機械娃娃奧林匹亞所唱的詠嘆調Lesoiseauxdanslacharmille(林中小鳥)的旋律。
有風微動。
…或許那不能稱之風,該說是某種粒子細微的震動。
女子白色的裙擺像荷葉一樣,搖擺著撫過圍牆。
月色灑落,白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卻猶如會發光一樣,散著潔白的光暈。她坐在圍牆上,雙腿晃動著,邊晃動著雙腿邊唱著「Lesoiseauxdanslacharmille」在傅瑾眼中看來像是隨時會墜下去。
傅瑾被女子的歌聲所震撼,他站在巷口看了很久,久到她把那首演奏時長超過五分的詠嘆調給唱完,他都還沒回過神來。
「Lachansond'Olympia,d'Olympia!」
「Ah!ah!ah!ah!ah!ah!a——」
最後一句收聲,她回過頭來,竟準確的與傅瑾對視,「人類面對自己時,就像是被機械娃娃奧林匹亞迷惑的霍夫曼一樣,分明面對的是沒有自我的機械,卻因為她能唱出動人歌曲而誤以為擁有自我,還自我催眠的信以為真,你說對嗎?」
沒等傅瑾回應,她低眸,溫聲問傅瑾:「先生,你知道住在這附近,名為傅瑾的墓者在哪嗎?」
她這句話雖說是「問」但眼神卻直勾勾的看著傅瑾。
傅瑾給出的回應是拔腿就跑。
她笑了笑,轉瞬來到傅瑾面前。
「剛才沒看清楚,看來就是先生了呢。」
…
傅瑾跑到精疲力竭。
而在他停下腳步之地,女子站在那。
她像是等了很久,回過頭來看傅瑾時候,彎著眼睛的她面帶微笑,「傅,讓我還給你,你失落的記憶吧。」
傅瑾止住了自己逃跑的強烈衝動,他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生硬笑容,「妳說什麼?」
「我說我要還給你,你的記憶。」
還?傅瑾定了定心神,努力從令他寒毛直豎的恐懼里抽出注意力。
意思是她曾取走他的記憶?
她的手覆上傅瑾的額頭,「回來吧,傅。」
「我已按照我們的期待,成長為足以獨當一面的人,不再只能靠你保護。現在,該你重生了。」
『瑾,這一次,換我救你。』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傅瑾聽見了女子的心音。
…
裔的臉色乍然蒼白。
隨著手不受控制的左右搖晃,她手中的筷子掉了下來。
雙眼的覺知感應被猝然切斷,她暈得趴到桌上。
「裔?」氹關切。
艾莉希蹙緊眉頭,「是傅瑾?」
裔點點頭,她掙扎著開口:「傅先生…」才短短一句,她卻說得斷續,「是白衣…」
氹和艾莉希聞言,神情一肅,倏然站起。
裔看著他們,此時她已雙眼失焦,臨近徹底失去意識,「…我沒事…快去…會死。」
…
穿著白衣的銀髮女子站在床邊,低眸看傅瑾。
是她。唱歌的女人。
「傅…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她低垂的眼裡滿載著某種難以言述的懷念,低頭看著傅瑾的時候,卻像是透過他在看遙遠過去曾發生的什麼。
傅瑾被綁在床上,蹬著眼看她。
她伸手,即將觸上傅瑾的手。
傅瑾第一次慌了,他對她的碰觸下意識的非常抵觸。他看著這個女人,卻像是看著某種什麼自出生伊始來便怎麼也甩不脫的、極為可怕的事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此時,傅瑾身上爆出了一股力量。
空間一陣波動,傅瑾猛然消失於床上。
女子收回手,輕聲嘆息,「罷了。」
「這樣好嗎?」
女子回過頭,身後,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看著她,「…如果他不想恢復記憶,那就不要恢復。」說著這話時,看著零的她,語氣顯得異常的溫柔。
男人低眸,「他不喜歡妳。」
女子抿唇,「…他只是忘了。」
「…」他沉默了會,像是受不了她的執拗,「予兒,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即使他忘掉了所有一切,但一個異性有沒有吸引力他還是知道的。」
這種事情看傅瑾對予鳶的態度就知道了。
「他不喜歡妳。不只不喜歡,淺意識里還顯得非常懼怕。」
怕?他們之間本就有級距差,他怕她也是應該的。女子顯得很平靜。
「我並不在乎他怕不怕我。」
男人說著,與女子對視,「予,既然如此,別復活他了,好不好?」
「這是我欠他的。」搖搖頭,她推開男人,帶著一分歉疚輕語道:「…對不起。」
「…」他嘆息,「妳永遠也不用和我對不起。」
畢竟我的生命,是妳所贈予。
「這一切,我心甘情願。」
她搖搖頭,沒說話。
…
傅瑾從飛越跳動的空間里「掉」了出來。
身後,快疾的破空聲傳來,一隻長針攜著疾風而來,傅瑾偏過頭,險險閃過長針的攻擊。
傅瑾轉過身,複數的黑袍人站在他面前,他們分別拿著型態各異的兵器。
傅瑾數了數。有七人。
他眯起眼。集中精神,跳動變幻的七彩霓虹在他眼裡一禎、一禎,緩緩地的變慢。逐漸地,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沉默的黑袍人抬手,向傅瑾襲去。
傅瑾側身,他的動作像貓一樣,輕靈敏快。黑色的刀只從他的腰間擦過,沒留下血痕。
傅瑾將手舉於胸前,四指微勾,做出了一副彷彿要擲出什麼的動作。
學著當初予鳶的動作,他手一甩,肩膀攤下。
練過武術的都知道,這個姿勢,必需是練家子才能有的。
黑袍人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正當幾人警戒著時,電光火石間,傅瑾卻「嗖」的一聲收回了手,身手異常矯健的掉頭跑了。
「追!」黑袍人說。
「不能讓破壞世界規則的傢伙跑了。」
「等等。」空間一陣波動,男人抬手止住了眾人。
身穿白袍的黑髮少女憑空出現在他們面前,她手持長刀,擋在路正中攔住他們。
是予鳶。
傅瑾也感覺到有人來了,他疾跑的腳頓了一頓,隨即又加快了。
「這位俠士,你給的命我來生會還你的。」傅瑾頭也不回的拋下這一句話,瞬移消失了。
予鳶愣了愣,氣結。
「傅瑾,你這個蠢貨。你身上的護符明明可以擋墓者的攻擊。」
…
銀髮女子笑倒在了地板上,「予鳶會被他給氣死的,她是個爆脾氣。」
零無奈。